科举跃农门——夹心棉花糖
时间:2020-02-03 06:37:26

  沈文晖从宋恒初的房间一出来,直接右转向着厅堂的方向走去,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躲在左侧那根柱子后头的阮氏。
  待他走远了,阮氏才走了出来,面上有几分复杂之色,她本是不放心儿子这才跟着过来瞧一瞧的,却没料到把表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说实话,也难怪恒哥儿他爹如此喜爱这个外甥,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不大懂两人口中的针锋相对,却明白一个道理,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要看结果是什么样的。
  耀哥儿的话或许算不得中听,可确是真真切切地在劝恒哥儿一心向学的,如此看来,一直对这个孩子忽冷忽热的,却是她狭隘了。
  还在房间里回想沈文晖方才那番话并且越想越气的宋恒初却是没有料到,短短的这半个钟头的功夫,家里最后一位一心向着他的母亲却也被那个讨厌的表弟拉拢过去了。
  若是宋恒初发觉这件事情,却不知道又该作何反应呢?
  沈文晖随着父母回家的一路上,心情都带了几分轻松的意味,不管怎么说,该给的提醒他也给舅舅明里暗里地说过了,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毕竟,他不是宋恒初,也没办法代替宋恒初去做抉择。
  况且,沈文晖始终认为,宋恒初是个具有辨别能力的人,这么大的年纪了,总该知道什么是对他好的,什么是对他不好的了吧?怎么做,决定权始终都只在他自己手上。
  宋家的事情沈文晖没有时间再去多花精力来关注了,邵璟的邀约在即,明面上看起来好似只是去庄子上散散心罢了,实际上呢,沈文晖明白,定然是少不了两人一起在谋划的事情了。
  沈文晖写好信,找了个邻居家的半大孩子帮他跑腿送去了陈家陈姑娘手上,便开始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了。
  前世的他顶着个状元的头衔,一切也都做得中规中矩,可那是建立在崇光帝已经即位的基础之上,没有一个皇帝,会格外主动地愿意寻求任何触碰到自己利益的新鲜事物,来打破目前朝堂上诡异的平衡,或者说是僵局。
  而如今呢,未来的崇光帝邵璟,如今还只是三皇子,虽然沈文晖自己心里清楚,天启帝或许最属意的便是这个儿子了,可至少从明面上来看,三皇子并不是即位的热门人选。
  尽管他是中宫所出的嫡子,按礼法来说即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坏就坏在他娶的乃是姜家嫡系的姑娘,并且立下了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誓言,而三皇子妃如今却是已经诞下了一子一女。
  因而,三皇子邵璟若是即位,后宫便是只能有这一位正宫娘娘的了,不说一朝得势,三皇子本人会不会反悔,就说姜家自己,也不可能让他反悔的。
  姜家可是百年清贵世家,几经改朝换代,可姜家却是屹立不倒的几大世家中实力最雄厚的一个,虽不入仕,却在清流及天下读书人之中都享有盛誉。
  更何况,姜家枝繁叶茂,同各个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数不胜数,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得罪姜家。
  可与此同时,要知道,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位皇帝是只守着皇后一人过日子的,后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是皇帝自己能够选择的了,而是各派系势力之间争夺利益的另一个战场。
  那么,若是三皇子即位,则无异于直接断绝了各家想要通过送女儿入宫搏富贵的这条路,既然这样,稍微有点这方面心思的大臣又怎能甘心呢?
  再加上,从明面上这些大臣向来是看不出天启帝对三皇子有任何偏爱的,这无疑更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便借着“三皇子非长”的由头,或是支持“长子即位”的大皇子,或是偏向“有德者即位”的二皇子。
  总而言之,从明面上来看,三皇子邵璟的赢面并不算大,即便天启帝的心是偏向他的,可若是他除了嫡子的身份挑不出来零星半点儿比另外两个皇子出挑的地方,怕是天启帝心中的这份偏爱也不会长久吧。
  沈文晖便是考虑到邵璟面临的这些现状,才在他们相遇的一开始便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若是能赢,无疑他的路可会比前世要更加好走得多。
  当然,这么说或许功利了些,可沈文晖自己也能够察觉得出来,邵璟对着他,虽然有那么些朋友相交的情谊,但那是皇上唯一的嫡子,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是冲着他来的,怎么会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物呢?
  无疑,不仅沈文晖对邵璟是带了些功利的心思,邵璟对沈文晖同样不也是带了些利用的心思吗?
  这样一来,或许会失去他们之间友谊最纯粹最本真的一面,可来得却让沈文晖更加放心,也能让他时时刻刻谨记,这不仅是他的朋友世瑜兄,也是未来的崇光皇帝邵璟。
  因而,沈文晖这几日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的便是融入了现代一部分不大出格但又相比现在而言,形式及想法方面都有所创新的一份企划书。
  这份关于资助育婴堂孩子的企划书结合了沈文晖现代时所接受到的信息,以及前世为官多年的经验累积,恰好维持在了一个算不上完全跳出传统的框架之外、但又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尺度范围之内。
  其中内容可以说将所有沈文晖能够想到的想法都井井有条地罗列上去了,除了想法,他还提出了针对每一项内容在什么时候实施、如何实施的具体举措。
  内容之繁琐,让沈文晖这个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现代加班时快节奏的人颇有几分不适且怀念之感。
  因着他这几日的奋笔疾书,家人约摸知道他在忙些什么重要事情,也都没怎么打扰他,就连吃饭也是毓宁端着放在窗台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来窗台上收碗筷。
  几日都没怎么踏出房门,待沈文晖出了书房时家人都不禁吓了一跳,眼前这个面色憔悴、胡茬横生、衣冠不整的人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耀哥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来啦~
 
 
第五十四章 
  当然, 像这么打击沈文晖自尊心的话,沈家人还是不会贸然说出口的。
  沈文晖自知现在定然形象不佳,古代的这铜镜看不清晰人影,况且他一个男子,屋子里也着实没有铜镜这样的东西, 从书房一出来,对上妹妹毓宁愕然的目光, 沈文晖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上去竟难得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待他再出来时, 已经回到了以往那个翩翩君子的形象, 沈家人心里才隐隐约约地轻松了些许,就说,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耀哥儿嘛。
  大过年期间的, 其实一家子也无甚事情可做,外头又冷, 哪有屋子里暖和?要宋氏来说, 就该让耀哥儿和朋友开了春天气回暖之后再出去游玩。
  现在这大冬天的,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哪有什么可欣赏的美景?
  沈文晖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他们此行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游玩,而在于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幸好沈明泽了解儿子,阻拦了宋氏想要开口劝说的举动,这才让沈文晖能够顺顺当当地在初九出来。
  正月初九这日一大早,沈文晖刚一起来,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的了,要知道,冬日里特别是过年这样清闲的日子里,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可算不上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沈文晖却是没想到,厨房里已经有了动静,他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毓宁。
  “哥哥?怎么起得这般早?时间还早,要不再去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喊你。”沈毓宁听到脚步声,刚一回头便看到了已经洗漱好且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兄长了。
  “还说我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爹娘他们不是还要一会儿才起吗?这么早便忙着做早饭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沈文晖本想说小姑娘家家的,睡不够时间个子可就长不高的,只因宋氏和沈明泽都不算矮,沈文晖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个子高的了,却偏偏只有毓宁,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长不高。
  毕竟沈家也没有什么苛待女儿的先例,沈毓宁的食量在女子中也不算少,因此,这一点让她异常地有执念,每每被家人提到,即使是略带善意的打趣,也还是会郁闷一阵儿。
  想了想,沈文晖还是没忍心再逗弄大清早就起床忙活的妹妹了,正欲挽起衣袖,干点儿他能做得来的琐碎活儿。
  沈毓宁赶忙阻拦:“其实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哥哥今日要出门,可别把衣裳弄脏了,已经可以准备开饭了。”
  大清早的其实也吃不进去太多东西,沈毓宁便只熬了些养胃的小米粥,配着自家蒸的十分劲道的白面馒头,以及沈老太太自己做的开胃小菜。
  这样的饭菜,看上去似乎甚至简单到带了些清贫的意味,却因着过年期间这大鱼大肉吃得多了有几分腻味,反而让沈文晖来了些食欲。
  沈文晖用早饭的时候,沈毓宁也并未闲着,沈家人都不是什么亏着嘴也要省钱的性子,沈明泽每每拿了银子,便会多多少少去街上的铺子买些零嘴、糕点之类的回来。
  又因着沈毓宁自己是个爱琢磨的性子,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便会根据那些东西的样子和味道模仿尝试着做做,虽不能说味道完全一致,但也能大概模仿个七七八八。
  过年期间她也做了不少糕点用来待客,还剩下了一些,干脆全部拿了个食盒给哥哥装上了,除此以外,还有些从铺子里直接买来的糖渍青梅,也一并装在里头了。
  等沈文晖出门时,站在马车旁边的邵璟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便是这么个显得有几分笨重的红木食盒,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耀之还怕为兄不管饭,这是自备午饭了么?”邵璟说这话便明显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了。
  而沈文晖注意到的则是家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显然,另外一辆马车上便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及两位注定身份尊贵的天家贵胄了。
  这时候天气还有些寒意,虽未曾下雪,邵璟身上也穿得足够暖和,可被冷风吹着总归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邵璟能在马车外等了他半天,也没有让手下人扣门催促他的意思,面色如常。
  光从这些细节来看,便足以收买人心了。要知道,大齐重文轻武,朝中大臣多是寒窗苦读数十载才出人头地的,既然有着这样的毅力,对那些身外之物、加官进爵也就看得没有那么重了。
  那么,为官多年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个“名”字,遇上个贤明又赏识自己的君主,史官在皇帝起居注上记上一笔,可不就成了君臣之间惺惺相惜的千古佳话了吗?
  沈文晖自认为也是俗人一个,就算是站队也当然更愿意矮个子里拔高个,愿意寻上个哪怕是装样子,也能在明面上过得去,不会卸磨杀驴的皇子。
  什么?你说保持中立行不行?在前世还没踏入朝堂的时候他也这么打算过,可越到后来就越是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若说是那样手握重权、门生遍布朝堂的元老大臣,还可以做到保持中立,这当然不是出于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哪怕已经手握重权了,可谁又会嫌权势扎手呢?
  或许的确有这样的元老大臣为求稳妥而选择明哲保身,不偏向任何一方,或许新帝即位不会得到重用,但也免去了因站错队而被清算的风险,可与此同时,有保守求稳的,那就定然有富贵险中求的。
  而像这样想要冒险求个将来前程的,哪怕是自己想要站队,怕是也没有任何一位皇子敢纳其入了门下,正是因着这样的朝中重臣,一旦偏向了某位皇子,其余的皇子便会出于忌惮而率先联合起来对付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又想成为众矢之的呢?因此,历史上这么多次的改朝换代,很少有手握重权的元老大臣会真正偏向于某位皇子的,若是压对宝也就罢了,如若押错可不是就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而沈文晖则不一样,他一介寒门学子,即使拜了大儒为师,可老师程勉已然辞官归家,即使同朝为官的也会有老师带过的学生,可那么单薄的一点儿师生情谊怎么可能换来旁人对沈文晖的照拂呢?
  他既然无权无势,若是选择中立无异于是同时站在了三位皇子的对立面,怎么可能杀出重围呢?所以,沈文晖只能选择押宝,也幸好,前世的他押对了。
  “让世瑜兄见笑,家里小妹一片心意,做兄长的也不忍心拂了,便只好带上了,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些糕点零嘴一类的,如若不嫌弃的话不若便拿给小侄女吧?”
  邵璟还没说话呢,他身后那个车夫险些就按捺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了,开什么玩笑?小公子和小郡主可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没经过验毒的东西,怎么敢入这两位的口?
  沈文晖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只听邵璟一笑:“耀之说笑,这食物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况且我家那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贪嘴,夫人又限制着零嘴,只怕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只听这话,便知沈文晖为何如此看好三皇子了,至少,不管究竟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他是不会让人挑出来错处的,不像另外二位,尤其是深受生母淑贵妃骄傲自矜的性子影响的二皇子。
  既想着用人家,让人家替自己卖命,又不肯放下皇子的身段,面上甚至还要做出一副瞧不起、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莫不是将别人都当成了实心眼的傻子不成?
  而沈文晖一方面是的确了解未来崇光帝的为人,另一方面,即使此人真的心机深沉到了他都看不出破绽的地步,最起码也能说明这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审时度势吗?
  邵璟对着后头那辆马车喊了一声:“玉容!”便见着马车上下来一个年纪约摸十七八岁的姑娘,按理来说正是最天真活泼的年纪,却见她神色稳重,一举一动显然都是经过教导了的。
  名唤“玉容”的姑娘走到跟前行礼道:“少爷!玉容见过沈公子!不知少爷有何吩咐?”沈文晖也回了半礼,对方却是匆忙避开,一副不敢受的样子。
  沈文晖前世为着琼林宴可是恶补了不少宫规,这三皇子妃跟前的得力大丫鬟应当也是个有品级的女官,或许品级不高,但怎么说也定然比沈文晖这徒有功名在身的人强些吧。
  因而,这半礼玉容是完全受得了的,可她却赶忙避开了,显然不仅是个心中有成算的,怕也是在伺候的两位主子那里约摸琢磨到了这位沈公子的分量,如此一来,沈文晖自己心里也就有数了。
  “把这个拿进去,等小梨子醒了让她垫垫肚子,待会儿到了庄子上再来给她沈叔父请安!”邵璟此话一出,便是将沈文晖放在了同辈论交、孩子的叔父的位置上,即便是他日后在沈文晖跟前表露身份,这话也是不好收回的。
  沈文晖此时应当是不知邵璟的身份的,因而表面上对“沈叔父”一词面色如常,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甚至刻意忽视了玉容脸上还未来得及掩饰好的惊诧之色。
  但他心里却是在暗暗感慨,他向来是个投桃报李的人,既然对方以诚待他,他也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即便两人最开始的相交双方目的都不算单纯,但他也希望,这份难得的友谊的过程和结果会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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