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林心口‘砰砰’乱跳,端起茶盏挡住小半张脸,眼神不自觉的溜向了花厅那个圆柱之后……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呼……”
沈瑶林拍拍心口。
都是错觉。
楚北决才不会撩她。
那可是对天命之女都没有任何怜惜之情的人,冷酷到令人发指。怎么会对她另眼相看?她是长得不错,可是,李慕夏做为女主那也是琼姿花貌啊?而且,人家还是天命之女,得她得天下!
怎么选,楚北决也不应该弃女主而来撩她啊?
难不成……是因为女主跟了男二谢行之,所以,楚北决才放弃了女主?!
沈瑶林摸摸下巴,
这样说,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刚才的样子,似乎是楚北决知道李慕夏是天命之女,也曾派人去找,但是,结果似乎是没找到。不但没找到,他似乎也失去了李慕夏下落。
所以,对于李慕夏会出现在谢行之的身边,他也很惊讶。
楚北决是个很高傲的人。
既然李慕夏已是谢行之的人,他便懒去抢。本身他就不信什么‘得天命之女,得天下‘的说法。
所以……他不想要女主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楚北决是在演戏。
李慕夏还是他的人。
虽然不清楚楚北决为什么将才买了三个月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李慕夏扔出来接近谢行之。
但这并不妨碍,沈瑶林猜测楚北决和李慕夏的关系。
因为,李慕夏真的不像是不认识楚北决的样子。
看李慕夏那复杂浓烈的眼神,她似乎不但不只认识楚北决,对楚北决还有着很深刻的感情。难道女主是对男主一见钟情,可男主偏偏让她来到谢行之的身边,所以,对男主又爱又恨?
沈瑶林觉得自己真相了。
所以……刚才楚北决就是在逗她好玩?
还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楚北决觊觎的地方?
是沈氏藏书还是沈氏宣纸?!
不怪沈瑶林将楚北决想得那样阴暗,实在是沈瑶林对楚北决腹黑阴沉病娇的印象太深。哪怕楚北决只是咳嗽一声,沈瑶林都会认为他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正当沈瑶林心中百般猜测楚北决的真实用意,想得脑仁发胀时,谢家的赏花宴终于开始了。
众位客人落坐,沈瑶林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楚北决的位置其实离她和兄长的位子极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沈瑶林的无情惹怒了他,他虽然依旧眉眼含笑,列松如翠,可是,实际上他的笑根本不达眼底。
却是再没有往沈瑶林这里望上一眼。
似是刚才将沈瑶林困在怀中,深情暧昧的人不是他一般。
楚北决不看沈瑶林,沈瑶林非但没觉得安心,反而更慌了。
心神大乱的沈瑶林因此而忽视了两道对她存有明晃晃恶意的眼光。直到其一道肆无忌惮,都引起了大公子其它人的注意,沈瑶林才顺着目光看到了一个油腻腻肥头大耳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见沈瑶林看到他了,竟然兴奋得失手打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溅了他一身,失礼之极,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尤在贪婪的盯着沈瑶林看。
正是萦阳郑靖中。
沈瑶林目露厌恶。
身为主人的谢行之要照顾到每一位客人,自然将一幕看到眼里,眉头微皱,挥手叫人礼貌的带郑靖中下去换衣服……
郑靖中有心不去,可是身边的卢环翠已经忍无可忍。
现在洛阳城上流都知道卢郑两家在议亲,郑靖中这般失礼,卢环翠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够了!你还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还不去换衣?!”
郑靖中见卢环翠发了怒,才有些讪讪的跟谢府的下人走了。
卢环翠深吸了两口气,平复着自己胸中的怒火,却狠狠的瞪了沈瑶林一眼。
沈瑶林:“……”
莫名其妙。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北哥有点可怜……以雁奴对他的提防,追妻之路……漫漫……
【楚主人:难道我半夜不睡觉,起来就是为了踢你一脚?】
【雁二哈:哼!】
第45章 【收藏破2000加更】
这个时代, 一般的赏花宴, 基本上客人到齐后,便会上酒上菜上歌舞伎。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后。
歌舞伎便会退去,真正好玩的行酒令便会来了。
这酒令,有通令有雅令。
通令就是比试运气。
比如猜色子、划拳、花鼓令之类的。
而雅令则是比拼文才的。
像谢府举行的赏花宴自然是通令为辅、雅令为主。
今天谢府广发请贴, 几乎来了半个洛阳城的人。无论是学识渊博的大儒、还是稍有文采的青年男女通通都来了。
沈瑶林还看到有一些人甚至是自备笔墨书简, 就等着有精品诗文爆出来后, 迅速摘录。
还有一些痴迷‘京城三杰’的世家女公子们,她们坐位稍远,可目光火热,热情无比。若不是怕丢了面子,恐怕早已经尖叫起心仪公子的名字来。
沈瑶林无意比较是她家兄长‘琼楼’公子沈琼树的粉丝多一些、还是‘枕山’公子谢行之的粉丝多一些、亦或是‘玉郎’楚北决的粉丝多一些。
她关注到今天前来参加谢府赏花宴的几乎全是各大世家的人,最次也是庶族, 寒门学子则是一个都没有。
沈瑶林有些好奇, 喃喃自语:“怎么没有寒门学子呢?”
今天可是‘京城三杰’都在的日子, 极其难得。
若是能得到‘京城三杰’的评价,立刻便会声名雀起,是晋身最好的时机。往日沈家办宴席或是清谈会时, 不知有多少寒门学子会慕名而来呢。
“陈郡谢家, 祖上曾任车骑将军、荆州刺史、北平大将军……一流世家、名门贵胄,岂会与那些平民结交,凭白的污了自己祖上的名声?“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身。”
幽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是楚北决的声音。
似是自语又似是在给沈瑶林解惑。
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淡淡的不屑和嘲讽。
士庶之分, 犹如天隔。
沈瑶林虽然知道她不应该与楚北决有半分牵扯,可是,楚北决说的真的是出乎沈瑶林的预料,她仍是止不住的望了过去,想要看看楚北决是不是说真的。
明明谢行之是那样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啊……“可是,那些寒门学子之中亦有惊彩绝艳之辈啊……为何不能结交?”
没有鲜新的血液带来生机,只死守着尊贵的血统,最后只能是在乱世中腐朽糜烂。
只可惜,这次楚北决并没有给她回应。
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沈瑶林的一个错觉而已。
“咳……雁奴……谢家是‘九品中正制’忠实的拥趸者。”,他家怎么会自降品格,去请寒门学子?!不只是谢家,一流世家如琅琊王家、兰陵萧家、陈留袁家……等都是不会请的。
可以说整个世家大族,就几乎没有会请他们的。
只有他们沈家这种不热心于政治权利、一心做学问的清谈名家才会去请这些人来。
朝闻道、夕可死已。
他们才不在意那些人的出身。
对了,除了他们沈家,还有一个奇葩。
那就是曾是皇族出身的楚家楚北决。
不过,倒也能理解。
据说,楚家开国先祖是个豪放不拘之人,求贤若渴,只要是真正有才能,可不论出身皆可出仕。
那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
沈琼树其实心里十分倾慕。
‘九品中正制’?!
沈瑶林眉头微蹙。
九品中正制的危害,沈瑶林是知道的。
它出仕唯门第血统论,哪怕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只要你是生在名门贵族,都可以出仕在朝堂占上一个位子。
彻底堵住了底层人上升的渠道。
而各大世家互相联姻,把持朝政、圈禁大片良田、封锢山泽、囤积数不尽的钱粮……上层穷奢极欲、纸醉金迷、奢华成风,朝中滋生**、党争不斗,却无一人向下看看百姓早尸骨累累,不堪重负,哀鸿遍野。
这种‘九品中正制’已经在大齐持续百年,到了齐恭帝这一代,‘九品中正制’的种种隐患已经避地避,彻底爆发。
乱世的到来,已经不可避免。
犹如沉睡了多年的火山,一经喷发,便是惊天动地。
沈瑶林担心的是,如果谢行之是‘九品中正制’的忠实拥护者,那么得到了天女的他如果真的打败了男主楚北决,那还不是由一个齐恭帝换成了另一个谢恭帝?!
天下百姓又能有什么变化?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忧伤了……她知道兄长沈琼树有意为沈家寻一位明主投奔,以期能在乱世中得到明主的庇护。
如果是以前,虽然沈瑶林惧怕楚北决,可是,楚北决却是最后的赢家。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要怂恿兄长选楚北决。
大树底下好乘凉。
现在,男二谢行之身旁有女主相伴,这下胜负如何,就不是沈瑶林能猜透的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可若是男二谢行之拥护的是‘九品中正制’,代表的是世族的利益,那沈瑶林从心里就不愿意选择谢行之。
唉,不知道在乱世中不抱大腿行不行……得不得活……
沈瑶林陷入了深深迷茫和纠结,谢府的赏花宴却开得正热闹。
经过了一番比试运气的‘通令’,做为赏花宴主人的谢行之,身着白衣,一尘不染,温润拂面,正在点评‘通令’中有出出表现的人,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衣袂飘飘,恍若神仙中人。
“赵氏公子赵卢虽然运气差些,却是户饮者,酒量无人能出其右……”
“韩氏公子韩骥乃是气饮者,虽酒量不大,但胆气却壮……”
“魏氏女公子魏容云远可评为趣饮者,口才机敏无双……”
“沈氏公子沈琼树为才饮者,其诗文惊艳华丽,堪为一绝……”
“楚氏镇府大将军楚北决则为神饮者,心机谋略冠绝天下……”
……
一番话说得无认论是厅内还是厅外众人皆服气不已。
沈瑶林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赞叹,“谢府谢行之眼光精准、言之有物又风趣幽默,不愧有‘枕山’之名。”
“正是。”
“其风采真是让人折服……尤其是对‘琼楼’公子与‘玉郎’公子的点评,简直一针见血,精辟到位。”
沈瑶林也不由得看向了花厅正中央那个神采璨然,如暖玉生烟般的男子,心中叹息,这般风彩的人物为何看不破大齐是因何而亡的呢?
也许……也不是看不破……
只是不能罢了。
他毕竟是谢府独子,整个陈留谢氏一族的未来家主,身上肩负着一族人的生死荣辱,也许非是不能,而是无法。
谢家又不是沈家。
站到了那样的高位,除了一往无前,哪还有退路?!
这么一想,沈瑶林的目光就为之一变。
在沈瑶林胡思乱想之时,兄长沈琼树正为沈瑶林想要的那本《齐民要术》而努力。已经连过了通令、雅令三轮,均为胜多输少。
现在现场已由‘四色令’进行到‘五色飞觞令’,越来越难。
对于沈瑶林这个纨绔来说,这些令牌都是它们认识她,而她不认识它们。
但是令牌的好坏,她还是能分出来的。
她虽然作不出来,但并不妨碍她能分辨得出谁做得好。
此时,花厅之上,已有人醉了。
席间对酒当歌的有、抱桌嚎啕大哭的也有、吟诗颂对的也有、即席和唱的也有……率性不羁,衬着花厅之外十里梅香,还真有几分旷达玄远之态。
参与“五色飞觞令”的人越来越少,喝酒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能保持清醒的就剩下几位大儒与寥寥几位世家公子了。
沈瑶林倒是有心替兄长沈琼树喝酒,可惜,酒令规定不能相替,看着兄长沈琼树已是喝了不少,玉面微红,双眼已不在似早先清明,沈瑶林有些担心了。
大公子沈琼树的身子虽然最近已是调养得大好了,可是,酒这种东西还是禁忌,不能喝多。
喝多伤身。
“兄长,别喝了……书我不要了……”
沈瑶林拉着大公子沈琼树的袖子,坚定的不让他再继续下去了。
再喝下去,她就得扶着兄长回去了。
大公子沈琼树没有想到谢府藏书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几位大儒和世家公子都有心一争。其它人都还罢了,他比较忌惮的是楚北决。
楚北决不仅文彩非凡且善谋略,重要的是酒量也好。
他……他很可能撑不住。
见兄长还在犹豫,沈瑶林不得不将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当借口,“兄长,你不是说不让我离开你半步吗?若是你醉了,还怎么护我?!”
一想起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沈琼树立刻不坚持了。
他可没忘记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那两人看雁奴的眼神,他不能醉!他若是醉了,谁能保护雁奴?!
“可是,那《齐民要术》……?”
大公子沈琼树还是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