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贾臻怎么说你们这事儿吗?”吕泽瑾咬着橘子问。
“不知道,不关心。”温阮说。
“他说你们这是自取其辱,辞花唱曲儿再好听,能有月姬好听?再说了,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娘们儿一样,谁会喜欢他?”
温阮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用臀部说话?”
“……”吕泽瑾愣了下,反应过来“你才放屁呢!小爷是好心告诉你不要浪费银子,你知道花乐事一场下来,得砸多少钱吗?”
温阮“我家挺有钱的。”
于悦“我家也还行,温阮,我跟我爹要了好多零用,到时候全投给辞花!”
吕泽瑾“行,二位女侠牛逼!辞花要是能赢过月姬,我吃屎给你们看!”
温阮“又来骗吃骗喝了。”
吕泽瑾“……”
我再跟温阮斗嘴我就是狗!
第26章
“花乐事”当日。
温阮彻底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摩肩接踵, 挥手如荫。
好似整个京城的人都在那日出来了, 齐齐涌向京中护城河那处, 里三层外三层地拥堵着。
每年今日, 都是京中守卫们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有人被活活踩死。
今年共有五位歌伶相竞, 河道上便有五艘画舫, 另外三位不必多说, 反正他们的排场是怎么也比不过盛月姬和辞花的。
毕竟, 这二位背后的金主厉害啊。
河道两侧放了五个对应的大鼎,钱, 往那里投,没有过过嘴瘾扯着嗓子喊两声的假把势机会。
还特意请了中间人来点数,报数, 每到一个数字,都会击鼓宣告。
“这不就网络投票, 刺激大家可着劲儿的砸钱么?”二狗子吐槽。
温阮揉着猫, 坐在位置最好的水榭高台上看热闹,也有些感概,想出这点子的人, 真是个天才啊。
这事儿最狠的地方在于,输的那一方所得银钱, 全数归赢家, 总数再抽两成给主理此事的人。
相争场面之惨烈, 便可想而知了。
当盛月姬与辞花的画舫最终相遇时, 二人立于画舫上,彼此行礼。
今日的盛月姬着盛装,红白相间的羽衣霓裳,眉心点着朱色的花钿,举手抬足间,千千种风情,万万种妩媚。
而这边的辞花虽也着了一袭华衣,但要跟盛月姬那等妖孽气质相比,却是不够的。
更不要提在盛月姬旁边还坐着萧长天和画嵬,萧长天今日为她抚琴相和,他手下那把琴,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绮尾了。
画嵬则是为她作画,将她今日的美好尽数绘入卷中。
这助威团看上去很是唬人啊。
“小妹,你紧张吗?”温西陵问她。
“不紧张。”温阮倚在栏杆上,闲闲地看着下方。
她跟辞花商量过了,咱们女装是不可能赢过女人中的女人盛月姬了,不如还回男儿身,到时候等着看好戏就成。
只是盛月姬有萧长天抚琴,不知道殷九野给辞花找了谁。
“姑娘不必担心。”殷九野给温阮倒了杯茶。
“若是办砸了,我可要扣你工钱的。”
“为了我的工钱,我也不敢办砸啊。”殷九野笑,“看着便是。”
盛月姬的歌声如何,温阮已经见识过了,今日她这只新曲更为销魂,听得两岸听众久不能回神,深深痴醉于其中。
温阮轻轻地揉着二狗子,等着看辞花接招。
他没有带任何乐师。
摆在他前面的是一排玉节,他着女子装束,执细巧金杖,轻击玉节,金玉相击之声,清脆悠扬。
辞花的嗓音已是极致的空灵,除非有萧长天那等国宝级琴师为其伴奏,否则,任何多余的丝弦都只会破坏辞花曲中的美好,倒不如用最简单也最悠远的金玉之声。
辞花轻吟慢唱,跟盛月姬那等妩媚销魂不同的是,他的歌声总能让人感受到平和与宁静,真如山间百灵,跟着他的歌声,似能看到春日百花争相开,夏树翠绿正葱茏,秋阳高悬照黄杏,冬雪皑皑裹银装。
温阮挑眉,看了殷九野一眼。
殷九野笑。
“聪明。”温阮说。
“多谢二公子舍得这么些好玉。”
温阮没明白这话,击玉节而响,怎么还跟舍不舍得有关了?
但忽地,辞花金杖碎玉节,只手裂红妆!
无双公子,碎玉入水,执壶高悬,清酒入喉,狂放风流。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他如百灵鸟的曲音冲天而上,跃出幽静山谷,化作遨游天地间的雄鹰,搏击长空,勇破巨浪,恣意快哉,似挟天地烈风而来,浩浩汤汤!
萧长天按下琴弦,猛地抬头看向辞花,天下之人不会有比他更懂音律的了,他为辞花曲音中的广大旷远,浩荡涤然所震惊。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盛月姬,今年的花乐事,她怕是不会赢得那么轻松了。
盛月姬交握于袖中的双手,陡然握紧。
温阮抱着猫坐直了身子,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辞花。
他清声如啸,如剑之吟,和玉碎鸣“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勇;二曰智;三曰敢为天下先!”
温阮的手指微微内扣,抱紧了二狗子。
“阮阮,怎么了?”二狗子问她。
温阮摇摇头,没有说话。
辞花所唱乃是《道德经》中的第六十七章,而原句本应是,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殷九野倚在栏杆上,闲闲饮茶,那几个字是他替辞花改的,他看着温阮细微的表情变化,想知道她是何想法。
“二哥,你先前可听过辞花这曲子?”温阮问。
“听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就改了几个字吗?”温西陵笑道,“改得挺好的,做人当然得有敢为天下先的豪迈。”
温阮笑了下,改几个字当然没问题,但改得过于大气磅礴了,似意欲让天下臣服。
辞花不过一个歌伶,何来这等睥睨之势?
不等温阮多想,砸钱环节开始了。
金钱在此刻似乎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数字,温阮只听得见不时的鼓响,一个比一个高的数字骇人听闻,但战局胶着难分。
贾臻与温西陵杠上了。
准确一点来说,是盛月姬的金主团队与温西陵杠上了,温西陵这也算是杀“姬”先锋。
温阮想着差不多了,就让二哥收手,她并不想为了争个c位出道的名额,让二哥砸进去全部家当。
正当温西陵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往死里砸钱的时候,有人来求见。
玖瀚楼的掌柜,“玖”字号皇商的一号掌舵人,陛下亦礼待有加的,蓝绻。
“不知蓝掌柜大驾光临,是有何事?”温西陵起身问道。
“时间紧迫,在下便也不与温公子兜圈子,在下可为辞花公子投一百,但有一个条件,辞花公子日后唱曲所得银钱,我需分一杯羹。”
“一百两你就跟我在这儿谈分红?”温西陵觉得这人脑子有坑。
“万,一百万。”
“蓝兄我与你早已神交许久,可谓情深,咱两兄弟谁跟谁啊,给你个优惠价,二八,你二我八。”
“五五。”
“三七。”
“五五。”
“四六。”
“五五。”
“拉倒。”
“四六,成交。”
“您请!”
一百万两白银入鼎。
坐在隔壁亭子里的贾臻一把握紧了手心,难以置信。
温西陵疯了吗?
“贾先生,咱们这,跟不跟啊?”他的随从腿肚子有点打转,没见过这阵仗啊!
贾臻望了一眼画舫上的盛月姬,她看上去有些慌了。
“跟。”贾臻说。
温西陵气得骂娘“这逼有病啊,这么个臭娘们儿值得这么多钱吗?“
又听得下面一声喊“晋亲王府吕世子,白银三千两。”
温阮抬眉,这货真是……嗯,等着被他爹打断腿吧。
但转头又听到一声“右相于府于姑娘,白银三千两。”
温阮“……”于悦的腿也有点不保了。
于悦扔完银票回到人群中,拉了下吕泽瑾的衣袖“六千两啊,你爹会打死你吧?”
“嗯,我腿要是被我爹打断了,你就来给我推轮椅,谢谢啊。”吕泽瑾感觉心脏抽得疼。
六千两啊!!!
这破花乐事哪个畜生想出来的主意,过来爷给你脑壳开个瓢!
他本来想把银票全投给盛月姬的,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辞花的曲子唱得确实牛逼把他惊着了,也可能是……唉,怎么说温阮跟于悦是他的朋友嘛,是吧,能帮就帮,公平一点。
所以他分了三千两银票给于悦,让她去投给了辞花。
他两正嘀咕,又听到唱票“安陵君纪将军,白银三十万。”
温西陵要跳脚了“草你奶奶!”
温阮感觉这游戏再玩下去,好像要出事。
但旁边站着的蓝掌柜感受到后背上有股无形的力道打了他一下,他当即说“跟,加多二十万。”
温西陵一把抱住蓝绻“蓝兄你真是我亲亲儿的兄弟啊!”
蓝掌柜微笑着说“客气”,但其实,他手有点抖。
公子,不能这么玩。
国库还等着我交钱,给今年边关的大军发粮晌呢!
殷九野,喝茶,顺手扔了个果子给站在下面画舫上的辞花。
辞花接住果子,却是扔向了人群,人群中发出了女子们的尖叫声。
他生得极好看,不然不会扮女装扮得让人看不出来,尤其是他弯着眉眼笑时,那模样真是俊得……让人神魂颠倒。
众女子为他慷慨解囊。
钱多钱少且不论,单说这份人气,就已经把盛月姬压下去了。
毕竟,京中之人,有几个是喜欢盛月姬的呢?现在出来了一个能将盛月姬压一头的人,又还是个美男子,她们怎会不喜欢?不相助?
盛月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自她成名后,还未尝过此等大辱!
她转头看向亭中的贾臻,眼中有委屈有不甘,还有恨。
贾臻感觉心都要碎了。
他握紧拳,咬牙道“继续跟!”
温西陵骂街“草你大爷,老子今天跟你拼了,跟!”
温阮见状,拉了她二哥的袖子一下。
“小妹你今天别拦我!”温西陵红了眼“老子今天不杀杀她的气焰还真当我温西陵好欺负了!给老子跟!”
温阮“……”赌徒心理啊。
“姑娘可觉得有趣?”殷九野问她。
“还行。”
“你今日这梁子可与盛月姬结大了。”殷九野笑道。
“是吗?”
“她必是以为,你在故意给她难堪。”
温阮笑了笑,说,“我喜欢溯颜阁的一种胭脂,那胭脂颜色极美,假如盛姑娘也喜欢这种胭脂,我就不买了吗?”
殷九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笑道“所以,无论今日这里的人是盛月鸡还是盛月鸭,于你而言都无关紧要,你要的只是辞花出名,只不过,对上的恰好是她,而你绝不会因为她的存在就让道。”
“是的。”温阮笑看着殷九野,说道“各凭本事,输了要认,别怨。”
“温姑娘是凭的什么本事,能让堂堂皇商掌柜蓝绻为辞花解囊?”
温阮闻声回头,嘻嘻,护花使者纪知遥坐不住了么?
第27章
温阮挠着二狗子下巴, 礼貌微笑脸地看着纪知遥“安陵君何不自己问蓝掌柜?”
蓝绻拱手“纪将军。”
“嗯。”纪知遥点了下头, “蓝掌柜往日从不掺和这等风月之事, 今年是何缘故, 竟引起了您的兴致?”
蓝绻站直了身子,笑道“有利可图之地, 便有我蓝某人。”
“蓝掌柜当真觉得, 能在辞花身上赚回您投的银钱?”
“在下相信温公子的眼光。”
“是么?”纪知遥不咸不淡地瞥了温西陵一眼。
温西陵冷嗤一声“看什么看, 没见过有钱人?穷鬼!”
温阮抿唇笑, 二哥这个嘴啊。
纪知遥不理温西陵这泼皮,问温阮“姑娘前些日子大费周章为辞花造势, 今日更是要与月姬斗个高低,我能否问问,原因何在?”
温阮用了那句回殷九野的话回他“我喜欢辞花。”
殷九野脑壳疼, 你换个说法行不行?把“的歌声”这三个字补齐行不行?这几个字我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
回头就给你加作业!三个,不, 十个残局!
纪知遥却是闻言一怔, 好笑道“姑娘的品味,果然特别啊。”
他的话意有所指,甚至还有些细微的戏弄之意, 他以为温阮真喜欢辞花这个人,自己喜欢月姬, 温阮就也去找个歌伶宠着了?
但温阮干嘛要跟一个路人甲解释?就算我真的是喜欢辞花这个人, 又关你何事?
温阮只是揉了下笑得打滚的二狗子, 疏离又客气地说“安陵君若是为盛姑娘鸣不平, 砸钱便是,来找我撒气有何用?”
“你承认你是为了跟月姬斗气了?”纪知遥眸色微深。
“看来安陵君不止对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对盛姑娘也是呢。”温阮觉得好笑,不说她是个侯府千金,就算她只是个乡野村姑,她有必要跟盛月姬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