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陆老大会说好听的话，陆老三会撒娇，也没人跟陆母分析一下。
陆母就没往那些可怕的地方想。
现在陆泽在这边一分析，一说，陆母不由得觉得胆战心惊。
哪个老人不怕死啊？
现在这俩孩子都对他们没心没肺，以后她要是住院了，进了icu，他们能舍得出钱给她治病吗？
陆母拍拍胸脯，虽然心里还是多多少少觉得这俩孩子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还是止不住的想，幸好啊，幸好钱没分。
要是钱都给了孩子，万一生病了，孩子不给钱，他们可咋办啊！
现在至少钱还抓在自己手里，不管儿子孝不孝顺，至少他们有钱给自己治病买药啊！
陆母喃喃道：“老头子，幸好你不糊涂啊。”
陆泽默默比了个yes，陆母总算开窍了。
这不论什么关系，只要有了裂痕，后面只要微微的一挑拨，那裂痕就会自己生长，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一旦有了怀疑，人的潜意识就会不断肯定自己的怀疑。
一旦肯定了自己的怀疑，那她就会深信不疑。
那么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第二日到了中午，陆老大和陆老三又来了，结果屋子里没人，打电话，陆母不会用手机，至今也只有一个老人机，而且经常忘记充电，打不通是正常的。
陆泽的手机设了静音，完全没声儿，两人估摸着老两口可能就是出去买菜或者溜达了，干脆坐在门口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
而这一天，陆泽带着陆母报了个老年旅行团去隔壁省玩去了。
陆泽没跟陆母说具体的价格，只说旅行团现在周年庆打折，一折特别便宜。
他们两个人一辈子没出过省，老了不用干活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
陆母怕浪费钱，但拗不过陆泽，又想着打一折，肯定也就和她听以前的姐妹提起来的那种大巴车九十九块一日游差不多，就随陆泽了。
两个人玩了三天，中间有购物的时间段。
陆泽带着陆母去了三楼儿童区。
陆泽挑选着给孙女沈瑶的礼物，陆母则看给孙子陆希的。
陆泽挑了一个五百多的芭比娃娃，可以换装的那种，陆母一个劲儿的摇头，“一个丫头片子，不用玩这么金贵的……”
陆泽拿出沈瑶的照片，凑到陆母面前，“看看，咱孙女，跟芭比娃娃一样漂亮。”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陆母狐疑的瞅了一眼，陆泽说，“你看这小眼睛和你的一样又黑又亮，看看这脸型，跟你年轻时候一样的瓜子脸，还有鼻子，嘴巴，和你年轻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哪像了？”陆母拿过手机，仔仔细细的看上面的照片，别说，仔细一看，还真挺像的。
陆泽不要钱的说着好话，“确实也不像，咱们家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咱这孙女啊，比起你年轻时候还是差远了。”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开始胡说八道了呢？”
陆母嗔了陆泽一句，然后就将所有的目光都给了照片上那个可爱的女孩。
确实，眼睛又黑又亮，鼻子尖尖的，嘴巴小小的，可不是跟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吗？
人都是自恋的，陆母这么一看下去，越看越喜欢。
陆泽又把芭比娃娃装进了购物篮，“老太婆，咱们从孩子出生起到现在都没好好抱抱她，我一看见这孩子啊，就想起咱们小时候，啥都没有，看到别人家玩新玩具，咱们只能干看着。
这孩子跟你长得像，是个有福的，看着她我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你，总觉得对她好，就是对你好。怎么？你还不让我对你好了？”
“行行行，都随你随你。”
陆母把陆泽推开，这人怎么越老越唠叨了？
要买就买呗，跟她叨叨半天。
陆泽笑了笑，又捡了两个便宜的男孩玩具放购物车里，“以前咱们穷，只能亏待闺女养儿子，现在也不缺钱了，孙子也好孙女也好，咱都疼着。”
“好好好，快走吧，挡了别人的道了。”
陆母推着陆泽走，表面上很不耐烦，心里却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儿。
其实她也不是不心疼女儿孙女。
都是自己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从来都是如此啊，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啊，都是哥哥弟弟先吃了，剩下的才轮到她，如果没有剩下的，她就不吃了。
家里有糖水，那也是哥哥弟弟的，她不能争不能抢。
后来长大了，结婚要彩礼给哥哥弟弟，哥哥弟弟盖房子娶媳妇自己都要出钱出力。
读书也是哥哥弟弟去，她不去。
女孩子本来就是草，养那么金贵做什么？
她想不通，但是自家老头说给买就给买吧，反正他是一家之主，更何况老头也是因为喜欢她才喜欢孙女的。
第一天，陆老大和陆老三没等到人。
第二天，陆老大和陆老三还是没等到人。
第三天，陆老大没等到人，陆老三没来了。
第四天，陆老大一上午没等到人，坚持不到下午了。
……
七天后，陆泽和陆母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
陆泽专门给陆母买了一个智能手机，手把手的教她使用v信，还专门给陆母添加了好几个老年公众号。
这些公众号都是旅游公司办的，没事儿就推一些老年人喜欢的旅游项目。
这就算了，还喜欢推一些老年人就该享受的微信。
老年人看字费劲儿，这些公众号就发的是视频。
什么老了就该享受啊，什么东家儿女孝顺把老人的钱都骗走了，什么与其让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花在自己身上总之各种各样的洗脑，让老年人把钱抓自己手里，然后去旅行去花钱去买保健品。
每天就发一些耸人听闻的新闻，制造老年人焦虑，看的人心惶惶的。
这七天，陆母没少看这些东西，加上前面陆泽才在陆母面前给陆老大和陆老三下绊子，这下陆母的心就更不踏实了。
她整天念叨着，“老头子啊，钱咱们得看好了啊，是命根子，以后咱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去了医院，钱才能救命啊。”
一回来，陆泽就给陆母上眼药水，“唉，咱们离家一周了，这老大和老三也没说打个电话问问。以前也是，经常十天半个月没电话。”
陆母看了看冷冷清清的门口，那正想把自己旅行拍的视频分享给两个儿子的喜悦一下就没了。
“这人呐，一辈子，儿子也好，亲戚也好，都靠不住，墙倒众人推，还是靠自己实在。”
陆泽一边往屋子里搬东西，一边似有所感悟的提了一句。
陆母又想起了那公众号推的视频上，那老太太躺病床上，儿女骂骂咧咧咒她死的场景，那真是又怕又焦。
陆母喃喃道：“对，没错，得靠自己啊。”
收拾完东西，休息了一晚，陆泽又带着陆母去探望陆二妹。
陆二妹在工厂里面当出纳，沈知节在公司当小业务员。
业务员要跑业务，时间不固定。
出纳就比较稳妥，所以沈瑶幼儿园的上下班都是陆二妹负责接送的，晚饭也是陆二妹负责做。
陆二妹正做着饭呢，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她就看见陆泽和陆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门口。
陆二妹心里一咯噔，坏了，难不成老头发现东西她拿错了，现在拿东西过来换了？
陆二妹在心里默默的说，坚决不能认，坚决不能认。
她干笑着，“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陆泽笑道：“这不，刚旅行回来，给小瑶买了些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们小两口。”
哦，不是来要钱的。
陆二妹松了一口气，让开身子，让陆泽和陆母坐下。
房子比较小，五六十平米的两室一厅。
前世的时候，陆二妹是把沈瑶的房间让给了原身。
本来沈瑶不用住校的，原身瘫痪后，陆二妹就让沈瑶住校了，周末回家，沈瑶就睡客厅沙发。
陆二妹这个人从小被原身和陆母打压，性子就又急又傲，从高中开始，每年学费都自己打工挣，加上原身后来的一系列骚操作，导致陆二妹对原身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所以她每次给原身端屎端尿送饭的时候都要损原身一顿，让原身去找儿子，别赖在她这个没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
这也导致陆二妹就被原身给怨恨上了。
说起来，陆二妹和原身都有错。
原身错在心太坏，陆二妹错在得理不饶人骂脏话。
陆泽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生百样苦，都是艰难。
陆泽将给沈瑶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芭比娃娃，小孩子喜欢的立体儿童读物，过家家的微型厨房套装，儿童旱冰鞋…… 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陆二妹脸部畸形的看着面前的两个老人。
这莫不是脑子真出问题了。
她可听说了老年人最容易得那什么阿兹海默啥的，就会出现一些颠三倒四的行为。
莫不是爸妈就得了这个病？
陆泽不知道陆二妹在想啥，拉着沈瑶的小手，“瑶瑶，来，这是你外婆，叫外婆。”
“外婆好。”沈瑶对着陆母甜甜的笑着。
她年龄下，奶声奶气的，加上一张嘟嘟的小脸，看着就招人喜欢。
陆母直接破功了，把沈瑶抱怀里，“来来来，让外婆看看，咱们瑶瑶真俊。”
人老了就喜欢小孩子。
陆母抱着沈瑶一下，感受着软软的小丫头，心也软了，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巧克力，剥了一块放沈瑶嘴里。
沈瑶嘴里甜甜的。
陆二妹脸依旧畸形，“呵呵，我去做饭，你们要留下吃饭吗？”
“我们就是过来蹭饭的。”陆泽笑道。
“哦。”陆二妹乖乖去做饭。
饭菜做好没多久，沈知节就回来了，看到家里的人他也着实惊着了。
这陆泽和陆母两个人可是死守着儿子养老的，自打结婚后就只过来吃过一顿饭。
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升起了？
陆泽招呼着沈知节到他身边坐着，等陆二妹拿着碗筷出来就看到自己丈夫和自己爸聊的可开心了。
陆二妹的表情更畸形了。
等吃完饭，陆二妹急忙问道：“你都跟爸聊什么了？我看你表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严肃的，到底怎么了？”
沈知节的表情也有些怪异，“爸说，他这趟出去旅行看别人家孩子又会说英语又会弹钢琴可厉害了。”
“啊？”
“然后，爸问我小瑶是不是今年夏天该上中班了。”
沈知节说话温温吞吞的，陆二妹急性子受不了，“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非得这么一句一句的来？”
沈知节也很无奈啊，他到现在都是蒙的。
他一言难尽的说道：“爸说，想让小瑶转学去我工作地方的双语幼儿园。”
陆二妹：“…… ”
“爸说，学费他可以出，还可以给咱买辆车用来接送小瑶。”
陆二妹：“…… ”
她伸出手探了探沈知节的额头，“你发烧了？”
沈知节相当一言难尽的看着陆二妹，“都是真的。”
闻言，陆二妹的表情更加变态了。
良久，她开口道：“我突然嫉妒小瑶了。”
同样都是女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我也是。”沈知节道。
不说别的，他也是女婿，怎么说车就是给小瑶用的呢？还不准他私用，只能用于小瑶上下学，太过分了吧？
把东西带给了沈瑶，隔日，陆泽又带着陆母在同一时间去了陆老大的家里。
陆老大此时正愁眉苦脸的抽烟，最近他出门，好几个朋友都在问他拆迁赔偿款的事儿。
大家还起哄让他请客吃饭。
吃吃吃吃，吃毛线！
他这一毛钱都还没拿到呢！
老大媳妇也是，她都已经向娘家人夸下海口了，结果……唉……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老大媳妇打开门，看到陆泽和陆母，满脸惊喜，“爸妈，你们回来了啊？”
“是啊。”陆泽淡淡的说了一声，陆母反而很高兴。
毕竟是宠爱了一辈子的儿子，有嫌隙是有嫌隙，这不是利益之争还没出来吗？
陆母把陆泽手上的五大包吃的玩的都拿了出来，“小希呢？快把小希叫出来，这些都是我旅游的时候给他买的礼物，都是好东西呢！”
老大媳妇应了一声，赶紧把陆希叫了出来。
陆母把自己买的玩具车，飞机模型还有各种糖果点心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还学着店员给陆希解释。
陆希以前看同学玩过，自己也上过手，知道怎么玩，陆母连连的夸陆希聪明。
老大媳妇借机说道：“聪明是聪明，可是择校费交不出来，照样上不了学。”
“怎么会交不出来呢？”陆母问道：“咱孙子上学的事儿可不能耽误了，择校费要多少啊？”
老大媳妇眼珠子一转，报了个数，“十万。”
陆母给惊着了，“这么多。”
陆泽坐在沙发上，凉凉的来了一句，“是吗？我听老王说他们家孩子上小学，择校费才一万八呢？”
老大媳妇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这学校不一样呢，小希要去的是重点小学。”
“是吗？”
陆泽不问了，但是疑问的种子已经在陆母心里种下了。
陆母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陆老大，“老大，择校费到底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