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同去。”
李明楼点头:“你们去吧,尽快换班休息吃饭。”
徐悦与周献应声是并肩而去,离开这边徐悦立刻踢了周献一脚。
“你干嘛呢?犯糊涂。”他低声说道,“这时候藏什么金银珠宝!”
“就随手嘛。”周献争辩,“也不耽搁什么功夫。”
徐悦再次抬脚瞪眼。
周献忙躲开:“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
徐悦这才作罢。
“那毕竟是钱,我是想着,往京城给乌鸦带点。”周献又小声嘀咕,“身上随便塞点就行,也不占地方重量。”
徐悦呸了声:“你还说!”又问,“我们用的拿好了吗?”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库房前,兵士们也正围着低声议论,听到询问一个将官应声是。
徐悦将手里的火把扔了进去,兵士们也都毫不犹豫的将火把扔进去,城镇上腾起一片火光。
李明楼背对火光,徐悦关于金银珠宝的话,她说完了就完了,并没有在意。
“叛军在这里囤积了搜刮来的物资,沂州那边,形势一定很危急。”她说道。
中五道:“昭王这边应该也有兵马,不知道怎么样。”
这样说有些没底气,别说不知道昭王这边的兵马怎么样,连昭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很多时候,都忘了还有昭王。
李明楼也不知道昭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他的兵马怎么样。
兵马应该不怎么样,要不然昭王不会被杀死。
昭王资质不怎么样,聪慧多才多艺的皇帝很不喜欢这个笨小孩,早早就分封到偏远的沂州,父子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几十年没有人提及昭王,待昭王死了,关于他的事流传的也不多,从姜亮和刘范的故事中可以勾勒出一个贪吃好色肥痴平庸的王爷。
“这王爷敢为保护满城民众率领整个王府跟叛军死战,也不算平庸了。”当时她这样评价。
流传的评价以及写在史书上的,也是这样的评价。
刘范轻笑吹着香茶袅袅:“史书上的话也能信。”
这一次姜亮没有反驳,若有所思:“也有说当叛军到来时,昭王是带着王府的人出城投降相迎,想要继续当个富贵王爷,但可惜被要立威扬名震慑的叛军毫不客气的杀了。”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昭王死了,沂州被屠城,天下乱战也没有人去查问真相,乱战之后重回京城的新帝也不需要真相。
李明楼望着东边的方向,夜色浓黑连星光都看不到。
这一世她能不能看到真相。
往东再往东,越过无人死静的大地,地上便出现了无数的星光,星光围绕着一座城池,从夜色一直到天明。
看着这间大殿里一架架一箱箱一摞摞奇珍异宝呈现在光亮中,站在门口年近五十依旧一头黑发的昭王像个孩子一般哭起来。
“我的宝贝啊我的宝贝啊。”他一边哭一边走过去伸手抚摸,“本王几十年的积蓄啊。”
他的身子很胖,崭新的亲王服紧绷绷,让他哭一会儿便喘不上气,不得不扯了扯衣裳喘气。
“早知道还有需要穿这个的一天,应该早点做一件合身的。”他叹气,感叹了衣裳,靠着满满一箱子珠宝再次哭。
身边跟着的太监们也都在流泪。
“王爷,把这些都烧了吧。”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说道。
昭王忙将箱子盖上:“不行不行,还是送给安康山的人吧,免得他们看到我们烧了,生气发火杀人。”
花白头发的太监点头:“王爷说得对,沂州城和天家的脸面都能拱手送人,一屋子的珍宝又算什么。”
殿内的其他太监们都垂下头,气氛有些凝重又有些尴尬。
昭王拉扯着衣服让自己舒服些,哀声叹气:“大喜,说这个,没必要,没必要。”
被唤作大喜的老太监叹口气:“王爷,大喜十岁入宫,被陛下赐予王爷作伴,大喜是天家的奴婢,死了也是天家的奴婢,大喜是个不全之人,死了没脸去见父母祖宗,现在要是跟着王爷走出去跪在叛军面前,脸面都没了,死了也不能去见天家的面。”
昭王有些无奈嘀咕:“你要怎么样嘛,那你要怎么样嘛,都这样了。”
大喜对他叩头,再抬起头:“奴婢要先死一步。”
“这样啊。”昭王实在忍不住了,将亲王礼服的腰带解开,终于顺畅的吐口气,再看大喜,“那你就死吧。”
大喜应声是:“老奴就不伺候王爷了。”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刀子狠狠的刺入胸口,弯身佝偻栽倒不动了,血在地上蔓延。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周围的太监们吓的发出惊叫。
昭王也吓了一跳,伸手指着:“天啊,怎么藏着刀子呢,这要是出去了,会给我们招惹祸患。”
......
......
(不可思议,一年又过去了,放假写的字数少了些,大家假期愉快玩的开心多一些)
第八十六章 贪生怕死孤身去
血在地上蔓延,跪在地上的太监们衣角不由被染红。
他们不敢动,头伏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大喜的突然自尽,昭王改变了注意。
“你们都留在这里吧。”他说道,“我们一家人出去就行了。”
太监们顿时大哭:“王爷不要扔下奴婢们。”
“别哭别哭。”昭王摆手,倒不是心疼他们,“让外边的人听到了,不高兴。”
所谓外边的人是安康山叛军的使者,趾高气扬的正等候在王府大门外,太监们捂住嘴,不让声音发出来,但眼泪流的更多,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哭自己还是哭王爷还是哭大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大夏,怎么会有这样一天。
“你们留在这里看王府看库房。”昭王跟他们解释,“等他们进来了,你们给他们介绍一下咱们王府里都是好东西,免得他们不懂糟蹋了。”
太监们呜呜应声是。
昭王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说不定安康山为了优抚本王,还会给本王留一半呢。”
太监们不敢抬头也不太想抬头,听着昭王嘀嘀咕咕的念叨,然后走了出去,他们这才抬起头神情茫然,明媚的日光照进殿内,落在活人和死人的身上,死静一片。
昭王走到前院,他的姬妾子女孙子孙女在等候,不管大的小的都穿着华丽的衣衫,女人们似乎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男人们也不例外打扮的极尽奢华,日光下明晃晃,只看到珠光宝气看不到人。
昭王府并不像昭王在外的名声这样落魄。
昭王不能当皇帝满意的皇子,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发家致富以及吃喝玩乐上。
昭王府年年修建,几十年修建的富丽堂皇,装满了奇珍异宝以及美人。
有人曾经建议他把这些奇珍异宝多给皇帝送去,鲁王被赶到西北穷困之地,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太子虽然才艺奇佳,偏没有一副好身体,病怏怏的活不久,还是要争取一下皇帝的关注。
昭王拒绝:“父皇什么没见过,这世间哪有能收买他的奇珍异宝。”
有人说昭王看的透彻,也有人说昭王是吝啬舍不得。
看到昭王走出来,站在院子里的披甲军将倨傲的问:“王爷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昭王将腰带要重新扎上,两个姬妾帮忙,腰带原本就勒的紧,又被两个姬妾往里面塞了两块金子,昭王白嫩的脸憋的发紫。
“干什么呢。”他低声抱怨,“这腰带已经是金子做的了。”
“金子哪有嫌多。”两个姬妾不由分说系紧了。
这些小动作没有逃过军将的眼,昭王投降,就不可能再让他们回王府,这些富贵人害怕受苦恨不得将所有的财物都裹在身上,或者当做自己藏着财物,或者给看守行贿让自己过的舒服。
不过,身为俘虏,连身子都是不是自己的,金银财物哪来的底气守住,军汉满眼鄙夷,也不去呵斥挑破。
“王爷,可以走了吧?”军汉道,秃鹫一般扫着院子里站着的男女老少,珠光宝气没能影响他的视线,“王爷的家眷都在这里吧?”
那种藏了唯一个血脉的事还是说书唱戏中发生的好。
昭王连声道:“在呢,在呢。”
军汉不听他说,只看身边两个瘦削的文士。
“齐全了。”他们忙说道。
作为先一步投降的王府官,对王府了若指掌,王爷自己不知道有多少个孙子孙女重孙重孙女,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手里还拿着册子,上面写了名字年龄相貌特征,先前两个范阳兵已经核对过了。
军汉便放心了,铠甲哗啦一响,不标准的行礼:“恭请王爷。”
沂州城不像别的城池那般混乱惊恐,城池内也没有战火侵扰的痕迹。
昭王一心赚钱不养兵,驻扎在沂州的兵马和官府一样空有个名号,安康山叛军袭来的时候都跑掉了,崔征派来不多的人马要么被杀死了要么跑了,沂州便一个兵马也没有了,叛军没有阻碍一路而来,刚接近沂州,听到消息的昭王立刻送了降书。
街上挤满了人,神情茫然又悲愤,看到昭王一干人走出来,些许骚动。
范阳军没有让昭王坐车,说是因为人太多了,其实是故意让其游街,炫耀和威慑。
“在别的城池,想要对咱们投降,知府知州观察使都要脱了官袍捧着官帽走出来呢。”军汉对身边跟随的两个王府官说道,“这是我们田大将军对王爷的敬重。”
两个王府官赞誉:“田大将军真君子。”
军汉再看街边站着的民众,神情得意又不屑,这一次进城,田大将军让他一个人只带着两个亲兵。
三人也能拿下一座城。
昭王一众人走的很吃力,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走路了。
“沂州城怎么这么大。”昭王嘀咕抱怨,抬起袖子擦汗,紧绷绷的衣服因为塞了金子的腰带,勒的他喘不过气。
“还不去搀扶王爷。”军汉对两个兵使眼色说道。
两个兵上前去搀扶,昭王被两个兵架住,身子顿时轻松了很多,不由喘口气,但一口气还没落下,两个兵手一松,昭王不由踉跄一步,哎呦一声崩断了腰带,腰带里夹着的金子滚落在地上.....
军汉哈哈笑,又收了笑呵斥:“你们怎么回事!”
“是我太胖了。”昭王先摆手,看着崩断的腰带,活动了下身子,神情乐呵呵,“这样倒是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