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李明楼道:“是环境逼迫没办法吧。”
  元吉哈哈笑:“同样的环境聪明人和蠢人做的事可不一样。”
  李明楼也笑了,其实她是在想明玉其实一直都是明玉,只不过这一世和那一世面对的情况不同做的事不同,但能说上一世他们姐弟不聪明吗?是没有机会聪明。
  说起家人气氛总是欢悦的,元吉看着手里的信又笑了:“不过韩大人是聪明人还是蠢人,大家有些说不清。”
  李明楼笑意更浓:“韩大人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为了不引起猜疑,派往江陵府的援兵,李明楼给出的借口是为了韩旭,毕竟大家在宣武道有生死之交,没想到事情变成了她与韩旭之间有男女私情。
  当然,这种说法在当初借韩旭的从剑南道要物资就开始了,但属于私下的玩笑猜测,谈起的人也不多。
  此次事情传的飞快而且就好像每个人都亲眼看到他们之间私情一般,她都不知道怎么凿凿成这样的。
  “这要归功与韩旭自己。”元吉说道,将桂花的信递给李明楼。
  李明楼看桂花的信,桂花信上说自己也很困惑,因为她不知道韩旭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蠢人。
  说他蠢吧,他在山南道游刃有余,恩威并施,所有人都被他掌握在手中,尽管剑南道是假装的,但除了首领们,普通官和兵都对韩旭有好感。
  “他机智勇敢,看待人事时局极其通透,博古通今清正严明又不迂腐,他宽厚又威严,能抚慰民众能振奋兵马还能威慑官将,令人敬畏。”
  但说他聪明吧,他又有奇怪的做派。
  “他极其相信自己机智勇敢聪慧令人爱戴敬畏,在别的事上倒也还能克制清醒,在对待女人上格外的......蠢。”
  桂花在纸上涂改了几次,最后斟酌选择了这个词。
  “他好像相信每一个女人都爱他,女人多看他一眼就是为了诱惑他,别说女人了,一头母猪走过他身边,他也会认为母猪要非礼他。”
  李明楼和元吉同时大笑。
  “我不知道桂娘子原来这么会说笑话。”李明楼笑的前仰后合。
  元吉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们这些人是因为大都督才凝聚在一起,大都督在的时候,都是大都督的臂膀,随着指点做事,大家之间来往并不多,说兄弟是兄弟,说熟悉其实也陌生。
  而现在大家都凝聚在大小姐和公子身边做事,大小姐和公子需要指点需要保护,他们必须合作联系商量,私下也有争执有埋怨,这两年反而比以前十几年还要感觉熟悉了。
  每个人也都呈现出跟表象不一样内在,变得更加鲜活。
  元吉忍着笑:“所以当听到小姐说是为了韩大人才出兵,别人还没多想的时候,韩大人自己就想到这里了。”
  他愤怒羞惭,又悲又喜,又遮又掩,时而肃穆时而叹息,时而义正言辞时而又躲躲闪闪,于是大家都开始想了,越想越多......
  “韩旭因为貌美,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受到纠缠,到了京城为官之后只增不减,传出了很多情事逸闻。”元吉将韩旭的过往讲来。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再看韩旭的反应,大家就证据凿凿了。
  “他给你也写了一封信。”元吉又拿出一封信,“如同上次一样,桂娘子不许任何人看。”
  李明楼接过来看的再次哈哈笑,信中的韩旭比上一次送礼物时更加清楚的表明了愤怒羞恼。
  元吉看的摇头:“小姐,要给他解释一下吗?”
  韩旭是真的相信大小姐对他觊觎,这也是桂花的问题,这件事要阻止吗?流言传的太离谱了。
  李明楼嘴角含着笑,慢慢的摇头:“正如先前我猜测的那样,他是真相信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但是,他也愿意利用我对他的非分之想。”
  她将韩旭的信轻轻的晃了晃。
  不管是在信里还是在面对众人,他的愤怒羞恼是真的,但故意暴露羞恼愤怒也是真的。
  韩旭是个文官,但也是个凶狠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无所不用。
  “他利用小姐对他的非分之想。”元吉笑意收起,“如果只是在大小姐与他之间倒也罢了,但他现在要天下人皆知,就过分了。”
  李明楼道:“没关系,早晚要天下皆知,他在剑南道,我无可避免要跟他打交道,与其让世人胡乱猜测,我疲于掩饰,还不如就这样。”
  元吉皱眉:“但这个理由不太合适吧,大小姐的声名.....”
  “男女之情是最简单又最有力的理由,至于声名,这种声名要不了我的命。”李明楼将韩旭的信扔在桌子上,一笑,“我应该给韩大人写封回信,表明一下我的心意。”
  元吉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小姐要自己写吗?就像给武都督那样?”
  是哦,现在她有两个男人要写信了,一个是丈夫,一个算是情夫,丈夫和情夫应该有区分,项南的信只适合写给丈夫,端庄如莲花,情夫的信要感情浓烈一些.....
  李明楼想到了:“让姜亮来写。”
  姜亮刘范当时在光州府就是街头写信,为世间民众写信,写世间百种情态嘛。
  元吉看着李明楼眼睛亮亮摸着鼻尖兴致勃勃的左想右想,女孩子的脸上满是灵动,他的苦笑便变成了轻笑。
  小姐喜欢就玩吧,小姐说得对,这声名又能把她怎么样?她又不是靠声名活着的女子。
  元吉俯身应声是,原本要亲自去叫姜亮,走出来看到门口换了两个孩童侍立。
  “他们去睡觉了。”两人笑嘻嘻说道,指了指自己红润的脸,“我们睡好了。”
  元吉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让他们去请姜亮来,一个孩童蹬蹬跑着去了,元吉则回到书房里,李明楼已经在继续看信了。
  “是武信他们写的信。”她说道,“每个人都写了话,恭祝我们收复淮南道,还送了礼物。”
  信件都是单独送来的,随信的礼物则另有登录收放,元吉道:“我让人拿过来,不知道他们送了什么。”
  那边有什么可送的?而且,武鸦儿送了吗?
  好像没有看到武鸦儿的信,自从那只木狗后也没有礼物再送来.....用不着的时候就不哄人了吧。
  元吉在桌案上翻看,李明楼发出一声轻笑。
  又有什么好笑的?元吉抬头看,看到李明楼嘴角的笑意像水一样在脸上荡开。
  “他挺会说话的。”她眼睛笑的水波粼粼,看着手中的信。
  他?是谁?那些孩子们?说了什么好听话?元吉不解,小姐从生下来就只听到好听的话,还有什么话能让她觉得好听?
  “是武鸦儿。”李明楼道,指了指信上,“夸我呢。”
  说到这里姜亮进来了,这句话听到了,立刻啊呀一声:“夫人和都督真是伉俪情深。”
  李明楼看他一笑,将手里的信放下,招手道:“你来替我写一封情书,不是给丈夫的。”
  姜亮揪下一根胡须。
  他要说点什么吗?他应该说点什么吧?他为什么要进来就说话呢?
 
    
第七十章 谁有少年情怀
  姜亮坐在一旁另安置的几案前,小童踮着脚给他的茶缸里倒热茶。
  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韩旭的信。
  姜亮已经反复将信看了几遍,神情已经不是刚才那般不知所措了,愤怒的拍桌子。
  “夫人为何不杀了这狂徒。”他说道,“竟然污蔑夫人为自己牟利。”
  李明楼就对元吉笑道:“你看,不用跟姜先生解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元吉对姜亮笑了笑,姜亮一脸鄙夷的看着信:“这种恶心又自大的文字谁都看得出来。”又补充一句,“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在败坏夫人声名,没想到就是韩旭本人。”
  李明楼被他说的有些好奇:“他写的还好吧。”
  韩旭写的信读起来还是很美很流畅的。
  姜亮断然道:“流畅也藏不住丑恶内心。”
  总之把韩旭往死里骂就对了。
  李明楼笑着不再问了,道:“所以请姜先生来帮忙写一封回信吧。”
  姜亮在椅子上扭了扭,问:“夫人想写什么样的回信?是恩断义绝,还是......情深缠绵?”
  他能问出最后一句话,就可见心眼通明,李明楼不用再多说解释:“当然是情深缠绵,虽然韩大人对我厌弃,但我对韩大人的心意是不会变的,韩大人是世间最美的珍宝,我怎么能不喜爱?”
  这话有点耳熟,姜亮心想,但他不去想用自己丈夫夸赞自己的话,来夸赞自己的情夫合适还是不合适,干脆利索的点头:“我知道了。”
  不待李明楼再说话,他提笔开始书写,连口茶水都没有喝,在李明楼又看完三封信跟元吉交代怎么处置后,他停笔写好拿过来了。
  李明楼看着这封信有些入神,她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表达情意的信。
  原来情意也可以这样表达。
  那一世项南的信也会表达情意,但如春风轻柔,而姜亮写的这个如夏花妖艳,她读这封信不仅能看到写信人的情根深种,还能看到收信人是怎么样的伟岸男儿。
  那男儿面如潘安貌美,又如孙武才华横溢,谦谦君子世间难得一见,一见谁人能不倾心?不对韩旭倾心的人,都不是人。
  元吉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犹豫:“这样写是不是太过了?”
  李明楼笑着摇头:“不过不过,很好很好,等我抄下来给韩大人送去。”
  元吉看她眼睛都笑成月牙了,便不再劝了,姜亮问了没有别的吩咐就神情淡然的告退了。
  茶缸忘记了拿。
  李明楼看到遗留在桌上的茶缸,笑道:“还是把他吓到了。”
  有官封节度使是皇帝跟前最大亲信的丈夫,妻子还要去追求其他的男人,纵然知道这追求是假的,但也够吓人的。
  姜亮可不知道武少夫人是假的,嗯,可能知道了更惊吓吧。
  元吉问:“要给他再解释一下吗?”
  李明楼道:“不用,姜先生知道我是在做什么,虽然觉得我的做法吓人。”
  这封情书上除了热烈的表达情意的词句,还写了淮南道如今怎么样,形势多么好,他们两人情深意重,淮南道和剑南道也就合二为一,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前景。
  姜亮知道韩旭要利用淮南道来谋取别人的畏惧,楚国夫人便也用韩旭谋取剑南道。
  可叹这么美好的情书,背后却是毫无情意的觊觎,这是乱世的无情还是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少年情怀?
  李明楼看着信感叹,元吉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小姐这是渴望真正的情爱了吗?
  向虬髯对小姐应该算是很美的情怀了吧?一个是不计回报的知遇,一个是只为了回报不求功业的感念。
  把这个少年情怀抓回来怎么样?
  元吉便试探:“说起来,向虬髯.....”
  李明楼先想到什么:“也不是,还是有人情怀是很美的。”她放下韩旭的信,从桌上拿起另外一封信,脸上再次浮现笑。
  元吉认的这是相州那些孩子们写来的信,适才小姐看的很高兴,说武鸦儿夸她了,然后姜亮进来打断了。
  元吉问是谁,那些孩子们还的确是少年,情怀虽然也不再纯真,但还是有一点纯真的。
  “是武鸦儿。”李明楼眼里满是笑:“流言也传到那里了,阿信他们担心对我不利,让阿孝仗着年纪小旁敲侧击,元吉叔,你猜他怎么说?”
  小姐又是元吉叔又是顽皮的让猜,武鸦儿说的好不好且不说,应该很逗人开心,就像土香木狗一样,虽然心里不当回事,但元吉不会扫了小姐的兴致。
  “说什么?”他顺着问。
  李明楼眉开眼笑:“他就直接跟阿孝说了,他不信我跟韩旭的流言,不,也不是不信,他信的是韩旭喜欢我,甚至说每个人都要喜欢我,因为我世间最美的存在,应该得到世间所有人的喜爱。”
  这种话吗?他们人人都知道啊,小姐自己也知道啊,有什么稀奇?元吉点头:“这句话他说的对,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他看到了美啊。”李明楼道,“他听到这些流言,没有像别人那样胡思乱想,而是透过这些流言想到了简单又美好的事。”
  元吉想到了金桔说过的话,没有贸然问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这么说,想干什么?”他皱眉沉思,“骗兵吗?”
  李明楼哈哈笑:“没有啊。”将信递给元吉,“没有说要我们兵马的事。”
  元吉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是孩子们的一言一语,但这些言语能清楚的勾勒出相州的局势,振武军已经稳定了相州,安康山叛军退守,麟州那边要武鸦儿回去.....的确没有提到要动用兵马的迹象。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要。”元吉说道,总之这个武鸦儿不可信,心思诡异又奸诈,他总能哄小姐高兴。
  该怎么做呢?
  他想到见过在剑南道见过街上妇人哄孩子,这个不好,我们去买更好的.....
  元吉一拍头似乎想到什么:“最近向虬髯还在江南道吗?”
  向虬髯吗?项云还在江南道,向虬髯也一定在,李明楼眨眼:“不知道啊,怎么了?”
  元吉道:“没什么,我想他可以召集一下游侠儿,将小姐的声名在江南道宣扬一下,抵消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李明楼笑道:“元吉叔不用担心,只要我手中有兵马,那些流言蜚语没什么影响。”
  元吉当然知道,他不过是要转开话题:“是啊,不过向虬髯这个人很不错,能为小姐所用就更好了。”
  是不错,李明楼笑着点头,而且也已经在帮她了,只是不能多谈。
  说到这里,武信他们的贺礼被找出送来了,虽然没有将话题引到向虬髯身上,但不说武鸦儿就好,元吉将贺礼一一摆出来和李明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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