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希行
时间:2020-02-05 08:48:03

    更有副将干脆说道:“他们是不是被吓跑了?都督不该跟他们说安庆忠有四万兵马,少说一点就好。”
    “如果我说少了,他们才会立刻就跑了。”项云摇头,“他们不傻,反而很精明,这边的情况心里有数,我故意说少,他们会认为形势危急我在骗他们过去送死,实话实说,他们自己掂量有机会能打,有功劳可争,他们才敢来战。”
    副将们点点头,项都督对东南道的心思揣摩的很透。
    “那他们怎么还不来?”一个副将还是忍不住问。
    项云看东南方向,了然道:“他们在等我们打的更厉害更惨更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
    副将们愤愤又无奈,如今天下卫道兵马都已经不是不是从前了,各怀心思,算了,也不求更多,肯出兵奋战就已经很好了。
    那就再坚持一段吧,虽然叛军凶猛,望杆上的信兵说能看到安庆忠的大旗所在,这次是真的,大旗下有高大的车驾
    双方兵马相比,他们更多,更何况还有即将到来的四万援兵。
    正在此时有斥候被亲兵架着浑身浴血的冲过来。
    “都督,大事不好。”他喊道,“麟州来的援兵被叛军伏击截住了。”
    如一声震雷,中军大营这边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副将们喊道,“哪来的叛军?”
    斥候呕出几口血:“是,浙西,安德忠的叛军从江南道西南穿过来的,速度极快!”
    四周嗡嗡议论一片。
    项云面色沉沉:“那这次,可真要糟了。”
    滚滚前行的兵马变的有些混乱,主将勒住嘶鸣的马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几个神情慌张的斥候。
    “你们说什么?麟州的援军被截住了?大约有万数叛军?”他喝问道。
    斥候们点头:“我们亲眼所见,还被叛军的斥候发现了,十几个兄弟只剩下我们几个逃回来。”
    “那这次,可就糟了。”主将喃喃,看向前方,毫不迟疑的调转马头,“快走!”
    他一声令下,数万兵马滚滚跟随,如潮水退去。
    日升日落,厮杀似乎从未停歇,区别只是声音大和声音小。
    从远处看大地上两军相撞是石磨与稻谷,近处看则是血肉的搏杀。
    相撞混在一起的人兵器一阵乱刺乱砍,伴着血肉横飞倒下一片。
    石磨被撞击,被吞没,变得向豆腐一样松散,站在望车上,能清楚的看到军阵在不断的收缩。
    “都督,已经坚守两日了。”
    “援军被截住,又怕叛军进攻麟州,不会冒死冲杀过来了。”
    “东南道的兵马到现在都没来,定然是跑了。”
    “都督,不能再等了。”
    副将们神情焦忧劝道。
    “都督,杀出重围撤军吧。”
    项云神情倒是依旧平静,闻言轻叹一笑:“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此战我们败了。”
    胜在预料中,败也在预料中。
    他做事一向是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胜败乃兵家常事,能与叛军一战,也足够安抚皇帝朝臣民众们的心了。
    项云抬手示意:“变阵,突围。”
    望杆上信兵们旗帜转换,鼓声长号呜呜,原本旋转方圆的石磨渐渐的分散又合拢,变成了利剑,宽厚的剑身托着犀利的剑头转向叛军一个方位插去
    势如破竹。
    看到这一幕,安庆忠在车驾上大笑起身,肥胖的身子踩得车发出咯吱响,他挥舞着手。
    “项云要逃了!”
    “两军对战靠的锐气,一退气散溃败。”
    “将士们,给我杀了项云!”
    安庆忠手抚了抚头上的玉冠,这是获封郑王后,安康山亲自从国库中挑选出来赠与他的。
    他看向前方。
    “就算杀不了项云,也要把他们赶到别的地方,不要让他们跑到我哥哥的兵马那里呀。”
    “这份功劳,是我的。”
    就算不是他的,也不能是安德忠的。
    反正他能与麟州兵马一战,已经就是可以向父皇炫耀的功劳了。
    “杀!杀!此战过后,人人都能赏金,将官都能升职!”
    安庆忠指着前方大喊。
    回应他的是齐声呼喝,震天动地气势如虹。
    但下一刻,后方一阵躁动,恍若滚滚的湖水中被陡然砸进一块巨石,溅起水花。
    “王爷!王爷!不好了!卫军有援兵来袭!左侧大营被攻破了!”
    安庆忠一惊:“不可能,东南道的兵马已经跑了,麟州的援军被浙西的拦住,哪来的援兵?”
    难道是淮南道?不对,淮南道那边他们也盯着呢,迟迟未动
    “王爷,是剑南道。”斥候喊道,伸手指着。
    安庆忠回首望去,见远处的天边有铺天盖地的兵马涌来,旗帜滚滚,如雷如龙
    “都督!有援兵!”
    化作一条长龙摇首摆尾要冲出去的卫军,跟死命咬住不放的叛军纠缠在一起。
    不止兵士,将官们也都开始挥刀冲杀。
    几个副将向项云围拢,带来最新的消息,一个个欣喜如狂。
    项云手中握刀,一刀劈开扑上来的一个叛军,血溅了一身,纵然已经跟叛军近身搏杀,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从容。
    “东南道的兵马又杀过来了吗?”他问。
    斥候喊道:“不是,是剑南道!大都督,你的剑南道的兵马来了!”
    这一退很多兵士胆气战意溃散,一泻千里,死在叛军甚至死在了自己人的践踏之下,虽然最终能杀出一条生路,但很多人还是会死在这里
    现在有了援军很多兵将就能活下来了。
    虽然不惧死,但临死有生机,谁也会狂喜,斥候太高兴,喊出人人皆知但很久没有提及的事,项云是剑南道出身,他就是剑南道的人。
    危难之时还是自己人肯救自己人啊。
    项云听到这句话,原本平静的面色顿变,脚下不稳一个横刀才站住。
    “剑南道,怎么来了?”他问,“不是去麟州吗?”
    副将们也都陷入狂喜:“定然是得知我们被困所以来驰援!”
    项云看向远处,原本涌来的叛军开始打旋,困顿不再前进,更大的厮杀声如浪潮似乎要吞没一切
    战场上厮杀不长眼,李奉安就是死在战场上,他现在也在战场上,如果
    这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
    “速走!”项云喝道,向前冲去,将手中长刀一挥,将刚杀过卫兵防卫漏来的一个叛军劈成两半。
    副将们吓了一跳,是不是说错了?这时候不是应该立刻就地结阵守营,等候与援军汇合吗?
    还要向外杀?岂不是更危险?
    他们一时愣神,项云已经向前冲了出去,砍飞一个叛军,好似力气用尽,又好像因为四下张望,身形步伐凌乱,一个错步踩在沟壑上踉跄,而就在此时,一个叛军握着长枪冲过来
    “都督小心!”
    伴着惊呼,项云挥刀砍飞了这个叛军,但是耳边也响起噗嗤一声
    他低下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长枪,长枪诸人被他斩杀,枪杆也被斩断,但枪头穿透了铠甲没入了心口
    看吧,他就猜到了,战场,剑南道,危险
    项云向后倒去,奇怪的是,感受不到疼痛,原本撕破耳膜的厮杀声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能看到冬天的天,能看到挤到眼前惊恐的副将亲兵们的脸,但他们喊声说什么他一概听不到
    这就是要死了吗?
    死原来是这样的轻松的吗?
    轻飘飘的,什么都没了
    没了,念头闪过项云不由张开口,不,甘心!不!他怎么能死了?他的时运刚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张口,七窍重开,耳边也恢复了声音。
    “剑南道驰援!”
    “项都督何在?”
    围着项云的副将们回头,看到叛军又被击退了一片,有一队兵马从中劈开杀过来,旗帜烈烈,上有剑南道三字。
    副将们又悲又痛的迎接:“项都督他”
    项云已经出气不吸气了,像一条鱼张着口。
    不行了。
    枪刺入心口,活不了了。
    “不要怕。”有声音哈哈一笑,“有我在,死不了。”
    什么?这都死不了?他是谁,神仙吗?
    副将们惊愕的看去,见剑南道的兵马中有一人,此人枯瘦如竹,眼小如豆,不穿铠甲不携刀枪,身上只背着一个箱子,从昏暗的冬日阴云施施然而来
    “我乃剑南道李都督麾下第一得力大夫军中人称扁鹊在世华佗重生救苦救难活神仙号猎先生大名季良是也。”
    那人一口气说出一长串,听的大家喘不过气,眼发昏,听不懂
    项云也听不懂,意识涣散中却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又哪里不同。
    项云闭上眼,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救命有神医和少年
    昏死,不是死。
    能感受到疼痛,能听到四周的嘈杂。
    兵马在跑动,厮杀声震天,像潮水不断的打过来,打在耳边,身子都在起伏。
    有人大喊都督,叛军打来了。
    项云漂浮的意识瞬时凝住,他想起来了,他在打安庆忠,情况不妙,他在突围,受伤了。
    是了,他只是此战败了,只是受伤了,并不是死了。
    没死就好!只要不死,战败了受伤了都不是大事,都有机会重来。
    项云猛地睁开眼,一片光亮刺目,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这是他的副将亲兵
    “都督!”
    看到项云睁开眼,他们一怔,旋即狂喜的大喊。
    项云嗯了声,点点头:“扶我起来”
    但他说了话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而这些亲兵副将也不再看他,而是向外边大喊。
    “神仙!”
    神仙?什么意思?项云怔怔,下一刻剧痛袭来,整个人恍若被一刀劈开,他发出痛呼,想要伸手去抓自己的刀,发现手抬不起来,他也不是身在千军万马中,而是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
    “醒了吗?”
    一个声音传来,同时脚步走近。
    项云看去,梦里的那个似曾相似的男人居高临下俯瞰
    “神仙!”亲兵副将们大喊,激动的对这个男人叩拜,“都督真的活了。”
    “当然活着了。”那男人抬着下巴,神情倨傲,如神仙看蝼蚁众生,“我说的话难道还有假?”
    先前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项云闭了闭眼,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他昏死后,这是第七天。
    他昏死后,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
    “这位神仙把都督开膛破肚,把心挖开缝上了!”
    那叛军的长枪刺中了项云的心,没有人能在心被刺中之下活着,当时一片混乱中,那个从千军万马中飘然而至的男人说他可以缝好受伤的心。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时候已经没有选择了,更何况这个男人来自剑南道。
    在四周混战厮杀中,这个男人打开箱子,拿出一把刀在项云身上开始厮杀。
    “劈开了都督的胸”
    “都督,老和扶着那枪头都吓哭了。”
    “胡说,我那时担心都督才哭的。”
    项云听着他们的讲述,想象不到当时的场面,劈开胸膛,在心肺上穿针走线
    如果不是这些亲兵副将都这样说,他还以为大家一起在做梦。
    这样的技艺,只能称为神仙之术了。
    而这样的神仙,是
    看到项云看过来,那男人对他微微一笑,亲兵副将们停下七嘴八舌,介绍神仙的来历。
    “这是剑南道李都督麾下第一得力大夫军中人称扁鹊在世华佗重生救苦救难活神仙号猎先生大名季良是也。”
    这么长的一段话,如果其他时候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他们听不完就把人一脚踹开。
    但现在他们将这段话一口气说的熟练无比,就好像是能保命护身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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