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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心结
“温柔是被毒死的,身上被井亦舒下了血咒。只要井亦舒不松手, 温柔就永远没有办法脱离她的掌控。”
宋初轻轻拂过绣像中女人的面庞, 唇边带着莫名的笑意:“真是狠心的女人, 一次血咒短寿十年,还不一定能成功。也不知道,井亦舒是几次下咒才成功的。”
温和神色不明地看了宋初一眼:“温柔不得解脱,井亦舒也不能去投胎,生死纠缠。你救了温柔, 就解脱了两个人。”
宋初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还得加上你,不是吗?”
温和愣了一下,突然摇头扶额, 唇角几不可见地上扬了些。
说到底, 他在阳间徘徊这么久, 就是为自己求一个解脱而已。
什么温柔,什么井亦舒, 其实他都不关心。
他只关心自己的诺言有没有实现, 如此而已。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却竟然把自己给忘了,真是……可笑。
“绣像我要带回去,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相信你。”
宋初有些莫名,好像从一开始,温和就对她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任。
对上温和的眼睛, 宋初蹙眉:“为什么?”
温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帮我的那个人说,你值得信任。”
然而当宋初追问帮他的究竟是什么人,温和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即便对他的记忆进行搜寻,也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别说长相了,连衣着都看不清,宋初只能暂时作罢。
离开鬼宅没多远,宋初的车胎突然漏了气。
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将车停在路边。再抬头一看,宋初气笑了,前方不远就有修车店。
撑着伞下车一看,路面上撒了不少钉子,下作又熟悉的手段。
打了个电话,宋初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现场,看得维修店里正在偷笑的员工目瞪口呆。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都会选择就近找个维修店,修个轮胎多大事儿啊?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宋初这种人还真是少见。
没过多久,宋初联系的维修人员到达现场给宋初的车换轮胎,顺手把路面上扎轮胎的钉子和玻璃渣给扫了。
维修店里的人见状,等他离开又偷偷过去撒玻璃渣,却被突然围上来的交警吓破了胆。
宋初接到交警大队的回馈,笑得一脸奸诈。
一般人遇到被扎胎的事情也就自认倒霉,但是很明显宋初不是这样的人。
跟着梁京墨混了大半年,她学得最精的就是有仇必报。
“你在笑什么?”正研究绣像的章邯一抬头看到宋初阴测测的笑容,头皮一麻。
宋初收敛了笑容:“没什么,怎么样?”
“绣像保存得很好,绣工精致,历经百年,绝对具有收藏价值。”章邯对这副绣像估出了不错的价格,让宋初很满意。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要救出温柔,就得破了井亦舒的血咒。
破除诅咒这件事以往都是千慧寺来做的,他们文物修复处处理一些简单的诅咒还可以,血咒这种以命下咒的却没有过。
宋初空有力量,却只能以蛮力破咒。那样的话温柔和井亦舒一定会受到波及,七成可能会当场灰飞烟灭。
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让井亦舒放下仇恨放过温柔,但这又谈何容易?
二人的纠葛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了,自古以来争夫的戏码从来就没有断过,每每令人无语。
温柔这种情况,打着“新思想”的旗帜叫嚣着打破封建,做出的事情却未免过于激进。就如同如今兴起的女权主义,追求男女平等固然是好,却有不少激进女权主义把所谓的女权认作为将男权践踏在脚下。
本是一件好事,却被他们搞得令人生厌,甚至有人利用他们这种思想激化矛盾。
“先让她们俩出来,别毁了这副绣像。”宋初用钢笔敲敲桌子,她们俩一直在绣像中对峙,相看两厌也说不清楚事情,必然是要先让她们俩出来的。
一根红绳牵两端,铜钱引路血为媒。
昏暗的审讯室中,两个影子在红绳的牵引之下,浮出绣像。然而两人却像是长在了一起一般,半点缝隙也无。
盘着发髻的女人双臂缠在前面年轻一些女人的脖子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若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单看这副亲密姿态,说不定会以为两人是一对儿呢。
“你们俩抱着过了百年了,有没有抱出一点感情来?”宋初一开口,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井亦舒挂在温柔背后,讽刺一笑:“感情?和这样的女人有感情,你是在侮辱我吗?”
温柔也毫不留情地回嘴:“像她这样的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就是被抛弃的命。”
眼见着两个人要吵起来,李双咳嗽一声把她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温和这些年为你们做的事情你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井亦舒,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温柔?”
“放过她?不可能!”井亦舒想也不想地回答。
“所以你就准备永远跟她这么耗下去了?”钢笔在宋初的指尖转动,“井亦舒,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看到温柔被你耗费寿命的血咒锁在你的身边任你折腾,你快乐吗?”
井亦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却仍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夺夫之恨,失子之仇,我绝不会放过她。”
章邯微微皱眉:“失子之仇,她杀了你儿子?”
温柔冷嗤一声:“我根本没见过她儿子。”
“但是我儿子因你而死!”井亦舒目呲欲裂,手臂缩得更紧了些,温柔的脑袋止不住地后仰。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恐怕脖子就要断了。
温和所知道的事情终究不是全部的事实,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纠葛,缠绕的心结,最清楚的只有她们自己。
井亦舒所言,她的儿子因温柔而死。
当时井亦舒的儿子看到她和吕天佑因为温柔的事情大吵大闹,七岁的孩子瞒着家里人去找了他爹在外面养的小妖精。温柔没有露面,直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的天气就和今天一样,下着雨。肖儿就那么被这个狠心的女人赶了出来,在雨中淋了大半个时辰,我找到他的时候,肖儿已经发起了烧。”
温柔困难地张开嘴反驳:“我当时刚刚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怎么可能让那个臭小子靠近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又没有让他一直站在雨里,是他自己作死!”
井亦舒紧抿双唇,下巴都在颤抖,眼眶也泛起了红色。
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原谅温柔。
如果不是她突然闯入他们一家的生活,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也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
总之一切都是温柔的错,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喂,”宋初的食指点上井亦舒的额头,井亦舒如同被点了穴般刹那僵住了身体,“其实你对你儿子一直很愧疚吧,只是你不肯承认儿子的死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所以把一切都往温柔身上推。”
“我没有错,我哪里做错了?明明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面对激动的井亦舒,宋初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其实你知道,如果不是你不管不顾地和吕天佑争吵,如果不是你在儿子面前故意说温柔的坏话,如果不是你想要利用儿子算计温柔挽回丈夫去得太晚,你儿子也许不至于病入膏肓。”
温柔听到宋初的话,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却在对上宋初冰冷刺骨的眼神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然你也说得没错,温柔的确是个贱人。她做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活该受到惩罚,连她的家人都不愿意承认她。”宋初一点都没有给温柔留面子,“你儿子的死,她固然有责任,你和你的丈夫更是难辞其咎。”
宋初的语气很平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井亦舒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了给这个贱人下血咒,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李双摇了摇头:“愚蠢的女人,你错了。整件事情里最该受到惩罚的,不是你也不是温柔,而是吕天佑。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是温柔也会有其他的女人。你的儿子为了让你开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却为了报复这个女人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的境地。你对得起你儿子的一番心意吗?”
井亦舒被李双的一番话说得乱了心,钳制着温柔的手臂放松了些。
宋初看准机会闪身到她们之间,将她们分开。
回过神来的井亦舒身上黑雾升腾,不顾一切地往温柔身上扑过去,却被宋初掐着脖子拦住了。
“井亦舒,说你愚蠢,你是真的无可救药!”
井亦舒悬在空中,瞪着眼睛看着宋初:“你被温和收买了,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早该想到的!”
宋初将她甩了出去,井亦舒重重地撞在墙上,被章邯一张镇魂符镇住。
第100章 报社
看着眼前一幕,温柔躲在李双身后偷笑, 满眼嘲讽。
李双身子未动, 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温柔:“你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
温柔惊愕:“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不是要送我去投胎吗?”
章邯蹲在井亦舒身边, 侧头看温柔:“救你是不错,投胎哪有这么容易?”
“在世时挑唆夫妻不和,介入他人婚姻,死后将入铁树地狱。”宋初冷冷地挑起温柔的脸,“铁树上都是锋利的刀刃, 挑进你后背的皮肉,把你吊在树上。”
一边轻声说话,宋初的另一只手从温柔的背后划过,沿着脊柱骨往上滑。温柔被吓得不敢动弹, 似乎宋初的手就是刀一样。
看到她这般情状, 李双微微一笑, 补充道:“你以为你这样就完了吗?不尊敬他人,不孝敬父母, 血池地狱等着你。”
章邯拍拍井亦舒的肩膀:“听到没, 即使没有你她也不会好过。她想要投胎,也得先受尽苦楚赎罪。即便熬到投胎,也投不了什么好胎。”
井亦舒看着惊慌失措的温柔, 咧开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无端令人心酸。
温柔似乎是被井亦舒的笑声给吓到了,返身就要逃。
宋初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三两下将她捆好贴上镇魂符,让楼半夏送她们去冥界。
井亦舒生平无大过,唯独在温柔的事情上犯了蠢,自然也免不了惩罚。
与温柔即将面临的惩罚对比,她自觉自己要受的痛苦也算不得什么。
苏木一边整理案件报告一边唏嘘感概:“做什么事情都得考虑三番,一旦失了那个度,那就悲剧了。”
“这已经不是度的问题了,这是三观的问题。”李双一边点着香烛一边吐槽,“温柔明显就是三观不正,拿所谓的新思想当幌子。她妈被她气死也不委屈,毕竟也是她教育出来的,当然要她自己承担后果,还祸害了别人家。这里面最无辜的大概就是温和了,就为了他娘临死前的托付,生生做了孤魂野鬼这么多年。”
宋初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中将钢笔拆了又组、组了又拆。
阴雨无雷的天气,总是让人犯懒犯困。即便耳边有些许声响,伴随着雨声也会让人觉出几分寂静,闭上眼睛很快就能进入半梦半醒的境界。
细雨不断,到了饭点儿也没有人愿意跑出去觅食,苏木干脆叫了外卖。
宋初从柜子里取出碗筷的时候不小心碰倒梁京墨的碗,一时竟不曾回过神来,眼睁睁看着它滚落、碎裂。
刺耳碎裂声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地上的碎瓷片。
宋初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心跳止不住地加快,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双最先反应过来,勉强扯出一抹笑:“碎碎平安,梁老大的碗用了很久了,也该换一换了,应该是梁老大要回来了吧?”
宋初扶着橱柜喘气,像是没有听到李双的话。
直到李双拿着笤帚和簸箕过来收拾碎瓷片她才让开了去,静静地看着李双将地上收拾干净。
她勉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楼半夏回来的时候,众人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
推开李双递来还热腾腾的饭盒,楼半夏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乌云,眼神闪烁地看着宋初。
宋初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斩魂剑,依旧是废铁的模样,没有一点变化:“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明明刚刚灌下一杯水,宋初的声音却有些干涩的沙哑。
门外天色愈发阴暗,沉沉的乌云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
宋初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文物修复处的院落。
院中的老槐树被劈断枝桠,在惊雷声中落入花草丛,幸而未曾压坏多少花草。
雨势倏地就大了起来,原本令人沉静的雨声此时却使人烦躁,点点滴滴如同砸在人的脑神经上。
楼半夏蹲下身,握住宋初放在膝盖上又开始拆分钢笔的手:“我把梁老大带回来了。”
宋初浑身一震,其他人也没有表现得多激动。看楼半夏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的样子。
果然,楼半夏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他现在就在外面车里,判官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就昏迷着,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初挣开楼半夏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斩魂剑上瞄。
烧火棍一般的斩魂剑没有一点主人归来的样子,它依旧是一把失了灵气的剑。
这便代表着,梁京墨……
看着宋初要往外走,苏木和章邯率先跑了出去。
“外面下雨呢,宋初你身体弱就别出去了,免得再生病了。”
李双和楼半夏也拦着她,只拖着她往休息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