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柒玖微微眯着眼，“继续说下去。”
顾柒玖已经温顺了太久，大胖还以为她会这么一直温顺下去，没想到谷林生一受伤，她瞬间就褪下了伪装，重新变回他熟悉的柒姐，而且比以前更加……恐怖。
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光用眼神就能杀人。
大胖心中直犯怵，连忙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那时候我们仨从电玩城出来，拐小路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杂碎和泼猴从巷子里走出来，衣服上还有血，我们那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往里面走进去，就看到谷林生躺在地上……应该就是杂碎和泼猴干的……”
顾柒玖突然抬眸，平日澄澈的双眸淬满了冰渣子，“你有没有这两个人渣的联系方式。”
大胖点了点头，顾柒玖伸出手，他老老实实地拿出手机解锁，找到泼猴的电话，放到顾柒玖手中。
顾柒玖拨通电话，几声忙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胖子，干嘛呢？”对面的声音吊儿郎当，的确是泼猴的声音。
“是我。”顾柒玖好看的眸子晦暗不明。
“呀！柒玖？”泼猴的声音扬了扬，明显非常愉悦，“怎么了，终于意识到姓谷的小白脸靠不住，要来投入我的怀抱了？你早该意识到了……”
“傻逼闭嘴！”顾柒玖喝止，“杂碎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没等对面回答，她下命令般继续说：“无论有没有在一起，一个小时后，来东家苑巷子来见我，你们两个一起！要是不来，我直接找去你们两个家里。”
话音刚落，她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向上一抛，大胖手忙脚乱地接住。
陆言渊将一切看都看在眼里，顾柒玖那干脆利落非常有分量的一脚，让他十分惊讶。
这样的顾柒玖，如同地狱煞神一样，让他十分陌生，跟平日里巧笑倩兮的她完全不一样，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同时也让陆言渊认识到，她并不像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还有一件事情，陆言渊搞不明白，为什么谷林生被打了，顾柒玖会如此愤怒？
她震怒的神色和冷到极致的嗓音，不像是在好兄弟被打的时候应该有的，扪心自问，如果黄耗子被打了，陆言渊虽然也会生气，也会帮去帮黄耗子找场子，但绝对做不到顾柒玖这样，陆言渊甚至觉得如果给顾柒玖一把刀，她能杀到生灵涂炭。
她这种状态，更像是妈妈护犊子。
看着顾柒玖沉沉的脸色，陆言渊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走到顾柒玖身旁坐下，轻轻把她搂到怀中，柔着声音缓声安慰：“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她的身体发僵，感受到他的碰触时，她微微颤了颤，随后放松了身体，缓缓靠到他怀中。
顾柒玖一直盯着急诊室大门，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几个白大褂走出来，顾柒玖连忙迎上去。
医生看着几个小年轻，“病人家属是哪位？”
顾柒玖上前一步，“我。”
大胖三人和陆言渊纷纷看向她，但顾柒玖没理会，全神贯注地盯着医生。
医生扯了扯口罩，“病人左腿小腿骨折，肋骨骨折，右手脱臼，这些都已经处理好了。”
顾柒玖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医生的神色沉重了一些，她的心又陡然吊起。
“但病人心脏受到重击，再加上病人有心脏病，抢救期间心脏停跳过一次，目前为止已经抢救成功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顾柒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心脏受到重击。
顾麟笙平时都好好的，就连磕着碰着都很少，心脏受到重击，顾柒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是泼猴和杂碎干的。
顾麟笙在抢救期间心脏停跳过一次。
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他。
……这两个人渣！
陆言渊注意到顾柒玖神色不对，将她往怀中揽了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朝医生点点头。
抢救室的门又开了，顾麟笙被推了出来。
苍白纤瘦的少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几乎要和病床的颜色融为一体，似乎随时都会消散，顾柒玖从来没见过儿子如此脆弱的模样。
一行人一路跟随着来到病房，护士说顾麟笙还要过一会儿才醒来。
陆言渊听到几声咔咔的声响，他垂下眸子，看到顾柒玖紧紧攥着的双拳。
“杂碎和泼猴这两个傻逼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三狗嘟囔。
“天晓得，这两个的脑子一直都不正常。”大胖冷哼，“好一段时间都没消息，结果一来就来了票大的，直接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听说他俩上个学期期中的时候参加群殴，被送进局子了，过年都是在局子里过的。”二愣靠到白墙上，看着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的顾麟笙，“局子都没把他们蹲老实，出来就搞事情，咋这么能呢？”
“敢打我兄弟，老子见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三狗啐了一口。
“加上我。”大胖和二愣附和。
……
陆言渊的视线紧紧锁在顾柒玖身上，随着买一送三三人组的议论，她的神色一点一点冰冷下来，最终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陆言渊的直觉告诉他，顾柒玖出门的动机不单纯，飞快地对大胖三人说：“你们看一下床，我和柒玖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
陆言渊又跟顾柒玖上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飞驰，很快就来到东家苑的巷子。
顾柒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今天是周末，吃饱了撑着来到巷子里打架的混混没有上学日多，巷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狗吠。
再往前拐过一个路口，顾柒玖就看到蹲在地上抽烟的杂碎和泼猴，两人正说说笑笑，聊着等会儿谁打赢了，顾柒玖就归谁。
顾柒玖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她冷厉的眸子往旁边一扫，顺手拿起搭在电线杆子旁的棍子，掂了掂，便走出拐角。
杂碎和泼猴两人看出她来者不善，然而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手肘一阵疼痛，手中的烟被打飞出去，落到水沟里。
“妈的，顾柒玖，你他妈干嘛！”杂碎从地上跳起来。
“我操|你大爷！臭婊|子吃错什么药了？”泼猴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被棍子砸的发麻的手。
顾柒玖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招一式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棍子往杂碎的腰上狠狠抽了过去，随后快速收回，砸到正试图攻击她的泼猴的肩膀上，趁着泼猴吃痛，她的棍子又以一种非常刁钻的角度，抽到泼猴的膝盖上。
骨头受到重击的痛苦比肉受到重击要疼百倍，光听着声响，陆言渊也能想象出那种疼痛，更别提瞬间哀嚎着跪倒在地的泼猴。
……而且在砸泼猴膝盖的时候，顾柒玖手中的木棍也被打折了，足以看出她究竟多么用力。
顾柒玖扔开断了半截的木棍，赤手空拳地对上杂碎，头一歪，躲开杂碎的拳头，杂碎没收住力度，踉跄了一步，顾柒玖趁机用腿劈了过去，鞋底正中杂碎的脸。
只恨今天没穿钉鞋出门。
倒地时，杂碎吐出了一些血沫子，转头看到跟地狱女煞神一样的顾柒玖，他吃力地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干嘛？”
“我干嘛？”顾柒玖嗤笑一声，蹲下身，单手扯住杂碎的头发，“我的目的就很单纯啊，就只是想一报还一报，把你们加诸在顾麟笙身上的伤痛全都还给你们，仅此而已。”
她视线下移，“医生说顾麟笙的心脏也受到了重击……”
“操，你……啊！”杂碎彻底倒在地上，捂着心口蜷缩着身体。
顾柒玖收回了脚。
一回头，看到陆言渊冷着脸看着他们这里。
他的表情一贯是这样，很少会露出其他神色，顾柒玖分辨不出看到这样的她，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是厌恶，亦或是抵触？
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更多的则是撕下伪装面具后的如释重负，前世的陆言渊从始至终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隐瞒，但今生，为了让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好一些，她披上了小白兔的外壳。
说实话，为了一个人，兢兢业业地维持着这种形象，真的很累，今天的意外也算是一个契机，让她彻底摸清陆言渊的想法——他究竟是喜欢她小白兔的外壳，还是喜欢她这个完整的人。
就算现在没把这层外皮剥去，这个外皮在以后也是一个后顾之忧，跟一个不□□一样，弄得她心惶惶，总有点不踏实，趁着今天全他妈给扒开，也好。
顾柒玖眸光定定地看向陆言渊，虽然心里很轻松，但还是很害怕陆言渊会露出厌恶的神色，她有些忐忑。
双目在空中交织许久，顾柒玖看到陆言渊突然动了动，她的神经陡然绷起，下一秒，陆言渊快步往她这边冲过来，把她往怀中一带，长腿往她身侧快速扫过去。
少年身上干净的太阳味道在一瞬间将顾柒玖包裹住，她的脑子有点发蒙，隐隐约约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几秒过后，少年松开了她，顾柒玖低头，刚才被她砸中膝盖的泼猴哼哼唧唧地躺在不远处，他的手边还有半截木棍，是刚才顾柒玖敲碎了的。
顾柒玖瞬间明白泼猴想要偷袭她，而陆言渊保护了她。
伤成这样了，竟然还能蹦跶……
突然想起还有一笔账没算，顾柒玖走到泼猴身前，踩在他的脸上，声音冷沉：“为什么打顾麟笙？”
“顾麟笙？”泼猴笑了声，“那个小白脸原来叫顾麟笙啊。”
顾柒玖面无表情地踹到泼猴被她敲过一棍的膝盖上，他哀嚎一声，瞬间老实了：“我们都没把你拿下，那个小白脸凭什么可以？本来还以为他有什么能耐，结果不堪一击，顾柒玖，你眼光不行啊！”
“谁说？”陆言渊走到顾柒玖身边，牵住少女冰凉的手，“她的眼光其实很好，她喜欢的是我，你们找错人了。”
“什么？！”泼猴和杂碎震惊，但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顾柒玖踩住泼猴往半截木棍摸索的手，用力碾了碾，泼猴发出一声惨叫，“说你们已经成年了，我还真他妈不信，这种为抢女生大打出手的行为也就只有小学生干干，你们到底胎教毕业了没有？”
她收回脚，半睨着眸子，“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把你们打进ICU为止——说到做到！”
“还有，别再想找顾麟笙和陆言渊的麻烦，否则一中这一片再也容不下你们！一中这一片毕竟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外来物种还是要掂量着点，好好想清楚，东家苑这一片究竟是你们认识的人多，还是会卖给我薄面的人多。”
“别他妈再给我犯贱！”
顾柒玖最后看他们一眼，拉着陆言渊扬长而去。
陆言渊回过头，“他们……把他们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其中有一个可能膝盖骨都碎了，不得不说，顾柒玖打得非常公平，顾麟笙身上收到的伤，她几乎一对一地还了回去，该骨折的骨折，该青的青，该流血的流血。
“没事的。”顾柒玖挥挥手，“他们要么叫人过来帮忙，要么行人路过的时候顺手为他们叫个救护车，死不了。”
“万一报警了……”陆言渊看着她。
“不会报警。”顾柒玖十分肯定，“而且他们最多说两个人互殴了，他们这种混混头子最要面子，绝对不会说是被一个女生打成这样，而且是一对二。”
陆言渊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走出巷子，来到大道上。
不似巷子里逼仄的空间给人的压迫感，大道上就连空气都流通许多，宽敞的空间总会让人精神放松下来。
陆言渊一路跟着顾柒玖走，一起来到景乐花苑。
顾柒玖把米和蔬菜都放到电饭煲里，撒上盐和味精，再加一些水，盖上锅盖。
按下定时，回到客厅内，坐到陆言渊旁边。
“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说吧。”顾柒玖盯着桌面上蒸腾着雾气的水杯，
陆言渊抬起头，看着她看了半天，抿了抿唇，“有点惊讶。”
“除了惊讶呢？”顾柒玖的手指轻轻抠着沙发边缘。
陆言渊想了想，“没了。”
“没了？”顾柒玖侧头看他，“没有觉得幻灭吗？我今天打了人，你都看到了……”
“那又怎么样？”陆言渊喝了一口水，“你又不是无缘无故地挑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做得不对，你只是反击而已。”
“陆言渊，如果我说，我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呢？”顾柒玖问，“今天这样的我，才是原来真正的我，在高二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子，是这一片的女校霸，高二之后发生了点事情……我很少再发作……如果今天这件事没发生，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出手……陆言渊，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顾柒玖突然感受到了害怕。
惧怕感猛然从心底升起，随即就像一个牢笼一样，紧紧地将她困在里面，她觉得无所适从，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判决者是陆言渊。
感受到少女不太稳定的情绪，以及她眸色深处的惧怕，陆言渊轻轻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会讨厌你？”
“你不会觉得你被我骗了吗？”顾柒玖嗡嗡地说。
“不会。”陆言渊回答得干脆，“怎么会觉得自己被骗了呢？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很多面，我只是之前没发现这一面的你而已。”
顾柒玖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
少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仍然在耳畔流淌：“没什么讨不讨厌的，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自然会接受你性格中的任何一个方面。认识你大半年，我从来没看见你无缘无故挑衅别人，如果没有今天这个意外，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身手竟然还挺好，其实女生有点拳脚工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不用担心你会被别人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