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顾柒玖想象中的轻蔑，也没有厌恶，无悲无喜，似乎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除了生意，曲晚林眼中放不下任何东西。
顾麟笙出生之后，顾柒玖丝毫不敢告诉曲晚林她此生唯一的孙子出生的消息，一则怕曲晚林抢走顾麟笙，二则怕她抢走了顾麟笙之后，不好好照顾。
或许顾柒玖能母凭子贵，凭着顾麟笙成功被曲晚林接纳，她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但她不敢冒这个险，而且她心中的傲气不允许她成为一朵菟丝花。
后来顾柒玖有足够的实力能护顾麟笙周全，不让他被曲晚林抢走时，曲晚林却遇上了空难。
曲晚林到死都未曾见过她唯一的孙子，这是顾柒玖藏在心中许久的遗憾和愧疚。
此生再次见到曲晚林，却是这样的场景，跟被抓|奸似的，顾柒玖紧绷着神经听着门外的动静，心跳得飞快。
而且陆言渊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曲晚林来他房间，她也没有能藏的地方。
顾柒玖思考着要不要躲厕所里，幸而楼下的动静过一会儿就没了，陆言渊端着盛满牛奶的骚粉色陶瓷杯上楼。
“刚才，你妈来了？”顾柒玖浅浅地抿一口牛奶。
陆言渊点了点头，“文件落家里了，她回来拿一下。”
顾柒玖垂眸，喝了一口牛奶，神色不明。
抬起头时，嘴唇上沾了一道奶沫子。
少女懵懵懂懂地眨两下眼，两人对视良久，陆言渊没忍住笑，抽了张纸巾，轻轻揩去，扔到书桌上的小垃圾桶里。
“你妈这几天都在家里吗？”顾柒玖抿了抿唇，唇上还保留着一些牛奶的香甜。
“嗯。”陆言渊看她一眼，“但你不用担心，我妈很忙，白天通常都不在家里，而且她平常都是世界各地到处飞的，只有这几天比较特殊，刚好怀城公司里事情比较多，她待在怀城的时间比往常稍微长一点，过几周应该就又要到处飞了。”
顾柒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垂眸开始写作业。
陆言渊也拿起笔，“我昨晚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等会儿到了饭点，统统做给你吃。”
“嗯！”
身旁的少年开始认真写作业，顾柒玖侧眸看了他一眼，眸中颜色晦暗不清。
第二天是周日，顾柒玖和陆言渊约好了下午一起写作业，下午一点左右准时按响他家的门铃。
房门被打开，少年低垂着眸子，眼角微微耷拉着，带着倦怠，似是刚睡醒。
发现是她来了，他抓了抓头发，侧身让开通道。
顾柒玖抬眸看着他，“我吵你睡觉了？”
陆言渊怔了怔，摇头，“没，昨晚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没睡好，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顾柒玖漫不经心地问：“你梦到什么了？”
“这段时间经常做这个梦，”陆言渊坐到沙发上，抹了一把脸，“梦里是一片火场，里面一个小孩子在哭，外面有另外一道哭声，是一个女生在哭，她叫我不要跑进去。”
顾柒玖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79：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别急别急，某些情节只会迟到，绝对不会缺席，真的很快很快就要来了，就这几天的事了=v=+
对了，还记得大明湖畔……呸！之前老陆在家居城随手买的陶瓷杯吗，这章出现的陶瓷杯就是那时候买的那个
第九十三章
陆言渊拿了个小橘子, 递给顾柒玖, “吃一个吗？砂糖橘, 挺甜的。”
顾柒玖魂不守舍地伸出手, 双目涣散，在空中抓了好几此才抓到陆言渊手中的橘子。
索性陆言渊一直在回想自己的梦境，没有注意到顾柒玖的异常。
顾柒玖心不在焉地剥橘子，指甲嵌入橘子皮里，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除了火场呢，还有其他的吗？”
陆言渊顿了几秒，神色不太自然, “没了。”
“就只有火场吗？”顾柒玖抬头看他。
“嗯。”
其实也不只是火场。
除了火场外，梦里还有另外一个场景，场景发生的地点是在床上，他和一个女生……
咳……
在梦里，他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所有的一切，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梦境中的男生是他自己，但不知道另外的女主角是谁。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梦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 又到了花开向阳的季节。
看来这些日子要多吃一些清凉降火的东西。
顾柒玖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两瓣，送到陆言渊嘴边。
“陆言渊, 你相信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是曾经真实发生过，或者预示未来的说法吗？”
“真实发生？预示未来？”陆言渊抽了张纸巾，把籽放到上面, “这些都没有科学依据，都是谣传而已。”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相信科学。”
顾柒玖又惊又慌的情绪倏而被压下，轻笑了声，“行，相信科学。”
顿了顿，她抿了抿唇，又问：“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穿越和重生吗？”
顾柒玖低着头抠指甲缝里的橘子色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言渊的回答，抬头看他，发现他正一脸无奈地盯着自己。
“你看那些穿越重生小说可以，”陆言渊伸手顺了顺顾柒玖披散着的长发，“但是这些都是小说作者们编撰出来的，你不要代入现实里来。”
顾柒玖勾唇笑了笑，“行吧。”
陆言渊竟然逐渐开始想起他们以前的事情，是顾柒玖没有想到过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言渊会想起这些事情。
那火光时时将她魇在梦中无法醒来，现在还影响了陆言渊，让她非常意外。
但这样也好，某些事情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一直没法向陆言渊开口说出前世的事，很大一部分是怕他不相信，现在让他想起那些事情，也让她以后有机会了，向陆言渊吐露实情时有说服力一些。
顾柒玖沉了沉眸子，掸落手上的脏东西，“我们写作业吧，我昨天还剩两张试卷没写完，昨天下午那道题我还是不会，你等会儿帮我再看看。”
“行。”陆言渊站起身。
顾柒玖抬头看他，“你去哪儿？”
“不是去我房间写作业吗？”
“就在这儿吧。”顾柒玖拍了拍茶几桌面，“楼下宽敞些，我想写完了作业再看一会儿电影。”
末了，她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可以。”陆言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去楼上把东西拿下来，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
顾柒玖看着他的背影，回头扫了一眼别墅门口，敛了敛眸子。
她要找曲晚林，和曲晚林做一笔几十亿的交易。
曲晚林和顾雄属于竞争对手关系。
前世顾雄的偷税案中，曲晚林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顾氏倒闭后，很大一部分顾氏的单子被曲晚林接了手。如果顾柒玖没猜错的话，曲晚林在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盯上了顾雄，即使还没下定决心出手，但也已经开始观望了。
她坐在楼下写作业的目的，就是故意要迎面碰上曲晚林。
思来想去，顾柒玖还是觉得把扳倒顾雄的证据交给曲晚林更加靠谱，曲晚林有足够强的财力，也有足够强的实力，更有野心。
最重要的一点，曲晚林是陆言渊的妈妈，是顾麟笙的奶奶，曲晚林扳倒了顾氏，甚至最后吞并了顾氏，顾柒玖一点都不亏。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只是让顾雄下半辈子都不好过，如果还能从中获得利益，这是意外之喜。
昨天曲晚林突然回家，顾柒玖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打算今天碰碰运气，希望能盼到曲晚林再一次回家。
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开，顾柒玖等了一整个下午也没有等到曲晚林。
过了一周，她又来到陆言渊家写作业，却仍然没等到曲晚林。
连着两周都没有等到，就在顾柒玖开始心急的时候，陆家别墅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看着从门口处走进来的短发女人，顾柒玖松了口气，下一秒心又猛然吊起。
这么冒险的弊端是，她和陆言渊的关系就这么剥开在曲晚林面前。
但转念一想，丑媳妇总得见婆婆的。
冷静……
顾柒玖快速地进行表情管理，摆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在曲晚林看过来时，又立马镇定下来。
朝曲晚林挥了挥手，“阿姨好。”
笑容温婉，落落大方。
看到和儿子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曲晚林明显愣了愣，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你是谁？”
女人剪了短发，利落飒爽，一身黑色女士西服穿在身上，红唇热焰，女强人的气势显露无余。
眉间一蹙，不怒自威。
仍然是顾柒玖记忆中气场两米八的模样。
陆言渊和她长得很像，但陆言渊的气质是单纯的冷，而曲晚林能让人感受到压迫感。
这是年轻时参与过行军打仗，后来又常年身居上位所沉淀下来的气场。
顾柒玖感觉自己前世在曲晚林面前抬不起头，其实一点都不冤。
但现在不同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承受能力远远不是一个真正的二十岁不到的女孩。
顾柒玖朝她笑了笑，“我叫顾柒玖，是陆言渊的同学。”
“同学？”曲晚林走了过来，“小渊，你……”
陆言渊丝毫不受她的影响，神色未变，抬眸淡淡地看了曲晚林一眼，“是我同学，来一起写作业的。”
“除了同学，没有其他的关系？”
“有。”陆言渊手中的笔在修长的五指之间转了一圈，稳当当地落回到掌心，漫不经心地说，“我女朋友。”
顾柒玖：“……”
她还想着要委婉一点，但没想到队友竟然这么刚。
看了曲晚林一眼，她也明显有点被吓着了。
话到嘴边转了几圈，曲晚林也没想到陆言渊竟就这么承认了，神色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身上了楼，“我晚上回来再说，我等会儿还要开个会，先走了。”
陆言渊点了点头，继续专心写作业。
曲晚林拿了东西就走了，顾柒玖等房门合上，急冲冲地问陆言渊：“你就这么承认了？”
“你不愿意吗？”他转过头看她，“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出门跟她说你不是我女朋友。”
“你开什么玩笑呢？”还能有这操作？顾柒玖笑开了，“没有不愿意，但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的。”
“我妈忙得很，没工夫管我这些小事。”陆言渊摇头。
顾柒玖笑了笑，高深莫测：“那可未必。”
“我比你了解她。”陆言渊在试卷上写了几个字，“早恋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顾柒玖垂首笑着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前世时曲晚林其实暗中找过她几次，她那时候怕曲晚林怕得要死，全被她躲过去了。
后来陆言渊死后，顾柒玖听说曲晚林大病了一场，那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
曲晚林并没有像表面上这么不在乎陆言渊。
毕竟是唯一的亲生儿子，哪能真的不在乎？
顾柒玖让曲晚林发现她的存在，就是想让曲晚林主动来找她谈话。
今生她有足够的胆子，与曲晚林迎面碰上。
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
即便没等到曲晚林来找她，她家还有一个计算机天才儿子，让儿子帮她查一查曲晚林的私人电话也挺简单。
但以曲晚林对陆言渊的重视程度，顾柒玖根本用不上让儿子出马帮忙，就已经被曲晚林的秘书请到了咖啡厅里。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上午，顾柒玖从书店买了画纸，刚想回家，遇上了一个身材高挑，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的女人。
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女人说：“小姐稍等一下，我们曲总想要见你一面。”
顾柒玖等待曲晚林找她已经等了很久，自然不会拒绝，跟随秘书来到咖啡厅。
天气很好，咖啡厅的玻璃被擦得很干净，曲晚林就坐在靠近街边的位置，她没有穿着黑色西装，而是随性了很多，米驼色大衣，内衬白色衬衫，黑色皮靴，短发飒爽利落，红唇张扬，看上去仍然很有气场。
顾柒玖坐下后，曲晚林一直没说话。
正当顾柒玖思索着曲晚林会不会甩出几百万支票让她离开陆言渊时，她终于开了口。
“顾柒玖，是吗？”她有意地将声音放柔，看上去不是来逼小年轻分手的。
顾柒玖笑着颔首，“阿姨好。”
“我和小渊聊过了，”曲晚林浅浅酌了一口咖啡，杯口留下一道口红印，“他很喜欢你。”
顾柒玖盯着那道口红印，腼腆地笑了笑。
这口红不行，沾杯啊……
“小渊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你们也已经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我不会对你们过多干扰。”曲晚林说，“但是小渊这孩子非常单纯，我从他外公那里了解到，他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我不了解你，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自然不会过多干涉，但如果你只是随便玩玩，那么我希望你尽早离开他身边。”
“阿姨多心了，”顾柒玖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好看的拉花瞬间和咖啡融为一体，“我也是认真的。说出来不怕阿姨笑话，我是以结婚为目的。”
曲晚林愣了愣，几秒后轻笑一声，“既然是认真的，那就好。”
她站起身，“我今天想说的就是这么多，我还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