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整个圣域里她最在乎也欠人情最多的,只有老教皇史昂一个。
“为我这样一个老头子,这么谋算,真的不值得。”虽然并不了解透的全部心理,可猜出她大部分心思的史昂脸色动容。
“什么老头子不值得呀?”她低低笑了,“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老头子啊。”
严格来说,突兀到来圣域的她在身份上是有疑点的,但就如对待内心有邪恶的撒加和加隆一样,老教皇依然包容地收下了她,并且给她地位给她资源,让她任性妄为地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是每一个异世都能遇到这样善待自己的人,更不是每次穿越自己都能有个善始善终的好结局,能遇见老教皇这样的慈和长者,透觉得自己很幸运,也乐于给予回报。
“你这孩子……”史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对于这个孩子直白望过来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唯有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办。”
原谅心有恶念却才华惊人的撒加,在一旁监督他是否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教皇,就算他因为年老而去世,已经知晓撒加隐藏面目的十二宫也会继续履行这份职责的。
听到教皇的应诺,少女的脸上浮现笑容,只是刚弯起唇角她就突然咳嗽起来,血迹蔓延唇边,脸色越发惨白。
“透!”抱着的人体内的小宇宙越来越微弱,撒加不由惊叫起来。
苍白着脸的人在这时却是突然伸出手,指尖触向了少年的脸颊,然后,揪住腮帮往外拉。
脸被扯变形的撒加对她这个举动满脸不解却完全不敢动,对方见状反而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笑了起来。
“教你个乖,小弟弟。”扯着他脸的少女明明模样幼嫩声音甜软,语调却清冷淡漠,“人活在世就做不到完美无缺,好的一面是你自己,坏的那一面当然也是。所以不用这么用力地藏起来,每个人都有发脾气的权利,连神都不能剥夺。但是,要注意分寸啊,可别让大家……想要原谅你……都找不到理由啊……”
揪着他脸的手随着最后越发微弱的话语一并无力摔下,怀中人的小宇宙彻底消失了,少年却是瞪大眼完全不敢相信。
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
死寂般的寂静之后,少年咬牙低泣一声,弯腰低头将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欢迎回来,透酱,今天和一佳酱玩得开心吗?”
母亲的声音响在耳畔时,通行透已经站在家中的玄关,低头正捂着胸口对着地面的拖鞋轻轻喘气。
她回来了。
“嗯,还行吧。”很自然地松开胸口,之前在异世感受到的剧痛早已消失,少女从容地换上拖鞋,“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第21章
这次一穿越就是五年,就算是透也不可能一下子记起本体世界穿越前发生的事了。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自然地演下去,在秒速弄清时间地点和在场人员后,根据对方的话不留破绽地接过话茬的工作她早已经驾轻就熟。
“晚饭我们吃寿喜烧锅子,期不期待?”果然,移美妈妈欢快的回应就传了过来,“我买了仙台那边的海带和味噌哦!”
“要我帮忙吗?”少女问道。
“不用了。”通行移美摇摇头,笑看女儿,“难得的休息日,你就回房间去玩吧,到点了我会叫你下来的。”
“好,那我上去了。”听妈妈这么说,透便不再多说,往自己房间走去。
站在楼下的移美妈妈笑着目送女儿转角登上二楼,看着少女一步步消失在楼梯上层,脸上的微笑也一点点的淡去。
在房门被合上的一声轻响后,她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望着女儿房间的方向,通行移美抿了抿唇,脸上满是艰涩和失落,最终垮着肩转身进了厨房。
…………
圣域。
教皇厅。
“仁、智、勇兼备的双子座撒加,从今往后,教皇之位就交给你了。”
一身教皇袍的史昂端坐于王座之上,在诸多圣斗士的见证之下,对单膝跪在他下方的少年如此说道。
当他话音落下,场中微微掀起了波澜,很多见证者先是惊讶意外没想到教皇说的是这件事,随后他们皆是露出欣悦之色。
下任教皇的人选终于出现了,是被誉为神的化身,心灵纯洁对谁都一视同仁宽和相待的撒加大人!
大家都很高兴,作为主角的一君一臣的心情却并非如此,甚至撒加在听到周围的恭贺声时把头垂得更低。
“撒加,我相信你会不负期待,竭尽全力为圣域尽心尽力,维护圣域的和平,发展出更多的战斗力,为接下来的圣战好好做准备对不对?”
老教皇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在旁人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的告诫言语,唯有撒加知道其中暗藏的另一层意思。
“属下遵命。”少年谦卑地低头,“为了雅典娜,为了正义,我会不惜一切完成自己的职责,哪怕牺牲我撒加的生命……!”
一直心心念念甚至为之入魔的权势即将到手了,为什么他的内心只剩下一片悲伤的沉甸甸?
一片欢悦的气氛里,没人察觉站在前排的其他黄金们安静的沉默,对于教皇的宣告,他们既没有高兴赞同,也没有异议反对。
像是一种安静的默认,一种旁观。
承认这个事实,也旁观着这个事实的后续。
——若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面对这个场面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也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当教皇领着撒加抱着那具早就冰冷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所有人都是不敢相信的。
入主十二宫以来,哪怕他们得到了圣衣的承认成为了黄金圣斗士,在众人心中公认的最强依旧是那个从未选择过任何一件圣衣的黄金候补,最后被派遣镇守女神殿的那位白衣女官。
而现在……那个在他们心里和不败划上等号的人却突然牺牲了?
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就算教皇说明了原由,也告诉了他们这是牺牲者本身的意愿,很多人都没办法接受。
这个时候再去细细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很多人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个人虽然任性毒舌,可实际上一直都有很好地遵守规则,作为雅典娜的守护女官她不可能随意对人出手,更不会一下子对双子宫的兄弟俩同时对战。
之后就是加隆突兀离开,说是要去修行,其实只是愧于面对这里的人,选择了主动避开罢了。
早在这之前她就意识到这对兄弟内心的不寻常了吧?可是为了圣域的安定,更为了不产生可怕的内耗她选择了什么都没说,自己默默承担了一切。
出于尊重教皇的决定,更是为了那个已经长眠地下的人,十二宫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件事。
“……明明平时说话做事毫不留情,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这么重情重义啊!”
风和日丽,一个适合扫墓探视死者的日子。
圣域的墓地群里,一座新造的墓碑前,阿布罗狄放下了一束纯白的玫瑰,随后就对着它破口大骂,骂声里带着哽咽。
“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还等着自己再长大再变强些,回头找你一雪前耻呢……你这个已经20岁的小矮子,再跳起来打我啊,我都这么骂你了,起来啊混蛋……!”
“好了,阿布……”和他一同来悼念的迪斯马克斯也是一脸哀伤,“你别太难过了……”
“谁难过了!我才没有!”阿布罗狄立刻反驳,声音提高了一大截,“我只是生气!这个混蛋总嘲笑我扔玫瑰还没她潇洒,还班门弄斧地给我做示范厚颜无耻地让我学着点,我只是越想越生气……很生气而已……”
他的声音最后越来越低,诚然,她在十二宫到处学艺一点都不懂专心的重要,但她在各宫修行的时候何尝没给十二宫的其他孩子帮助呢。大家气她毒舌的嘴怕她不讲理的拳头,但谁又不是在心底暗暗感激她,有这个学什么都很快的人在前头指点,他们在修行上少走了多少弯路。
阿布和迪斯最终转身离开了碑前,那里除了他们留下的玫瑰和百合外还有其他好几束鲜花,即将走出墓地范围时,他们碰到了同样拿着一束鲜花走来的穆。
双方碰面都知道彼此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也没什么心思打招呼,便各自点点头擦肩而过。
就这样,年仅7岁的白羊宫圣斗士抱着一捆和他人不一样的艳丽花束,独自站在了墓碑之前。
“姐姐,这是我刚从帕米尔高原那边摘来的鲜花,你以前总说有空就去我老家看看顺道作客,可总是忙于修行和出任务都没时间,这次我就先带些花来给你看看好了。”
小少年站在墓前,脸色沉静,眼中却带着追忆之色。
“我们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长,只有两年多,但是这两年却一直都承蒙你的照顾。总对别人凶巴巴的你会对作为师弟的我很好很好。我,一直以为我们今后相处的时间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但是……。我果然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完全没意识到圣域和圣战真正意味着什么呢。”
亲近之人的死总是更容易让人惊醒,至少透的死让穆一夕之间真正长大了,懂得圣斗士这个身份代表了什么。
突然他将头一偏,目光扫向了一处隐秘角落,语调清冷:“你还要躲在那里多久,撒加?”
藏在暗处的人全身一僵,沉默片刻,最后慢慢走出来,正是撒加本人。
他是从墓地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在先发觉穆的到来时,下意识地隐蔽自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那个人关系最好的师弟。
“现在羞愧和躲避也没有意义了,人已经回不来了。”穆稚嫩又清冷的声音朝着那边步伐踟蹰的人传去,“作为教皇,错误已经犯下,就更有担当地站出来弥补吧。”
“你这语气……还真是跟那个人学了个十成十。”撒加面露苦笑走了过去,他的怀中同样抱着大捧的花束,“我知道的,我的行为不可原谅。”
如果他有控制好自己的恶念,磨练好自己的心,那天晚上的事就不会发生,那个人就不会因此而死。
撒加觉得自己一直后知后觉,那个人进了圣域和他认识这五年来,其实一直都是在让着他。
双子座的黄金圣衣也好,教皇的宝座也好,甚至后来因为弟弟加隆的事故意留手和隐瞒——这些明明只要她想,他什么都捞不着。
而越是想到这些无声的相让和包容,撒加只觉得愧悔难当,内心痛苦万分。
因为那个人,他内心追求力量和权利的心魔消失,可也因此产生了另一个心结——终生难解。
“撒加。”旁边的穆突然出声,“我有一件事要向作为教皇的你汇报。”
在撒加看过来时,小少年也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祭拜过师姐后我就会离开圣域,在圣战到来前会一直呆在帕米尔高原修行。”
撒加一怔,随后脸色复杂:“穆……”
透的死或许对旁人来说只是悲痛一下,过一阵就会好,可是对穆而言却是不同的。
撒加抑制不住自己的邪恶之心,先是意图刺杀自己的师尊夺位,更是直接导致了师姐的死,对于将他们当成亲人的穆来说这绝不是惋惜几声就能说原谅的事。
“我不会原谅你。”小男孩看着他冷冷道,“就算有师父的话在先,就算师姐她对你并无怨言,我也不会就这样释怀。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做到这一点,但绝不是现在。”
说完这些话,穆便转身离开。
师姐说过,他还是个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利。向来聪慧懂事的穆一直都是不服气的,但现在,他只想好好任性一次。
转眼间,被鲜花装点得花团锦簇的新墓前只余撒加一人孤伶伶的站着。
一阵风吹过,拂起这个15岁的教皇颀长的教皇袍与发梢,阵阵的萧瑟与孤冷。
…………
和平的背后总有诸多看不见的牺牲。
不管是普通的科技世界还是超凡的力量世界,都脱不开这句话。
对于自己主动“死回来”的行径,透并没有感到后悔。
来来回回穿越了那么多世界,“死回来”是她目前唯一能掌控的主动回归本体世界的方式,不管是意外死还是自己找死,反正只要死了就一定能回来。
代价就是身体发育迟缓。
“身高……又要长得更慢了。”站在卫生间的半身镜前,外貌13岁实际年龄15的少女并不是很可惜地这么自语道,“不过收获足以抵消这次的损失了。”
没能继续养成小女神很可惜,但和被迫参与进圣域的阴谋漩涡相比,用一条命换个清净还是很划算的。经验告诉她,麻烦越多,就会越容易和周围的人产生牵扯,这种牵扯越深,一旦穿越结束,失落感也会更深。
再加上她几乎没有二次穿越进同一个异世的经历,要是有这么一个关系亲密的异世友人在,那这种分别和生离死别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圣域呆的这五年虽然不能算自己呆在异世界里耗时最长的,但五年的时光也足够培养出她和当地居民非常不错的感情,这可不是透想要的,因此在学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少女果断找机会把人情一还,用命换圣域一个和平后就自己“死回来”了。
……突然想起某个硬是教了她一身念力本领,无论她怎么拒绝依然死皮赖脸硬让她认了义父女关系的某人。
呵呵,才刚达成目的,认回来没几天的义女就在眼皮底下消失了,感觉一定很好吧?
内心毫无波动地吐槽了一番某个大叔,少女转身离开了洗漱室。
比起感怀之前在圣域里呆的那五年生活,果然试试圣斗士的小宇宙能在本体世界发挥出几分威力更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