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情很好,笑睨着看她:“你也不能?”
乔虞轻笑:“皇上牵着我呢,”她将纤小柔软地手缓缓塞进他的掌心,“您若不放开,我自然不能。”
皇帝黑眸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将她揽进怀中。
她因惯喜欢窝在宫里,故而没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松松用簪子挽起来,发丝柔软顺滑,也没抹发油,清清爽爽得十分舒服。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极为享受这份恬然自在。
许久,才听皇帝低低出声:“可惜北繇公主没虞儿这份巧思,无缘进宫了。”
乔虞一怔,笑言:“皇上舍得?”
皇帝抬手缓缓抚过她的发丝,漫不经心:“不过是个小国公主。”既然有人舍不得,便如他所愿吧。
纵是乔虞心底清楚皇帝不可能是为着她才不纳北繇公主为妃,但结合眼下的气氛,也不愿计较太深,人要糊涂点才能活得开心。
她唇角勾起,愈加用力地窝进他怀中:“虽说我不觉着北繇公主能夺了您去,但您要回绝,我还是很欢喜的。”
两人紧紧相依,无处不契合,皇帝低头看她,目光柔和中显露出几丝宠溺:“宣娘娘欢喜,是不是得赏朕些什么?”
“您直说就是,我难道还拒过你么?”
“给朕生个公主吧。”皇帝轻叹着道,“若是个像你的小公主,不知该有多讨人喜欢。”
乔虞顿了顿,从他怀里出来,定定地对上他的眼,认真说:“皇上,我还不够您喜欢的么?”
皇帝失笑道:“怀都没怀上,就吃起孩子的醋了?”
乔虞决心不再生了,对皇帝却不能直言,故作不满地撒娇道:“您要是想有个伶俐可人的小公主疼,就疼疼我吧,我难道不伶俐不可爱么?”她眸光一动,笑弯了眼,倾身凑在他耳侧,软软糯糯地唤了声,“父皇~?”
她清楚地看见皇帝的耳朵轻颤了一下,然后一寸寸红了起来,把她都看愣了,倏然想起景谌埋在她怀里红着耳朵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皇帝面上显出几缕微不可见的窘色,脸一黑,手臂一用力,拦腰将她抱起:“既然宣昭仪不应,那就换个方式来答谢朕吧。”
乔虞惊呼着环住他的脖颈,毫不畏惧地晃悠了两下脚,故意拧着嗓子娇娇道:“父皇是要抱虞儿去睡觉了么?”
皇帝低头瞪了她一眼:“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君无戏言,还是很靠谱的。
……
无论如何,旁人是不知道皇帝对北繇公主的打算,谣言传了许久也不见皇上澄清,暧昧的态度难免引来多方瞩目。
等到了为北繇国使臣接风洗尘的那一日,宫内宫外几乎默认了北繇公主要进宫的事实,乔虞偶然从方得福口中听说好些个嫔妃从宫外家人手上拿到了北繇公主的画像。
只看宫妃们的郑重提防的态度,乔虞猜她容貌确实不凡。
就是不知道皇上既不打算把人收入后宫,这位美人最终归宿何处了。
乔虞如今是昭仪位,这些年比她后来的新人们也没有越过她的,故而在保和殿内,她已经能坐在前排的位置,别的不说,当北繇一众使臣入殿时,她这位置将他们的神色变换,看得估计要比上座的帝后还要清楚。
北繇公主眉眼深邃,一汪眼眸如夜幕下的大海般神秘莫测,顾盼间落下几点幽幽的光芒,便如同天海一线中露出来的绮丽极光,明与暗交错相融,恍若神迹。
乔虞常听皇帝夸她眼睛生得美,眼下这位北繇公主却丝毫不落下风,没办法,人家的瞳仁天生便带着一抹幽蓝,若隐若现的流光,天然便有种独特的魅力。
这就是种族天赋啊。
北繇公主一抬眸,在场大多数嫔妃的脸色都不好看,比起貌美,她的威胁感在于新鲜。
大周京中,可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美人。
乔虞含笑着收回视线,轻飘飘地投向上座的皇帝,也不知他现在后悔了之前同她说的话没有。
皇帝确实为这双难得的美眸惊艳了一瞬,下一个念头就想到了当年他也是这般高高坐在上头,正是无趣的时候,却被另一双比之万千明珠氤氲生辉的光芒还要好看的眼睛扫去了烦躁,下意识地转头,就见那双眼睛的主人直直盯着自己。
他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掩饰住不自觉弯起的弧度:“大皇子,公主不必多礼,一路远行,辛苦了,请入宴吧。”
北繇国的大皇子体格壮硕,细看五官其实不错,但因为脸大,把深邃的眉眼都给拉平了,笑起来平白有股子憨劲,很容易令人放下防备:“皇上厚意,吾等感激不已。”
北繇公主除了开始的请安,之后就沉默地低头看着脚下,比起大皇子的活跃劲,态度有些冷漠。
啧啧啧,还是个冷美人啊。
殿中大部分视线都在打量着这位外族公主,添上乔虞一份也不显得突兀,依她的眼光,北繇公主不仅符合大周审美,又有罕见的异域风情,蹙眉顾盼皆是美景,偏偏面无表情,一派冷然,连肌肤都要比平常女子白上几度,整个人跟从冰山里走出来似的。
比起柔弱无骨的女子,其实这样的美人更能得那些位高权重、天之骄子们的青睐,毕竟他们不需要通过女子的依附崇拜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反倒是这类一看就不好上手,轻易不展颜不低头的强硬个性,若有一天对自己流露出柔软姿态,才叫欲罢不能。
通俗点说,就是犯贱。
只用余光瞟过去,乔虞就见除豫王外的另外两位王爷,眼睛已经粘在北繇公主上收不回来了。
呵,男人。
宴席过半,北繇国的大皇子乐呵呵地开口提议让公主献上他们国家的祈福之舞,以示对大周、对皇帝陛下的衷心祝愿和臣服。
既然涉及两国邦交,皇帝爽快地就应允了,正想让人领北繇公主下去换身衣服,却见公主冷着脸起身走至殿中央,身姿僵硬地用大周礼节福身行礼,从乔虞的角度还能看见她低垂脸上浮现的不情愿。
随即,有北繇的舞女进殿,相继围绕着公主摆好姿态,殿侧,有几名身穿同样舞服的异域女子,各拿着说不出名字的乐器,纤指一拨,陌生却十分清朗悦耳的乐声翩然响起,婉转悠扬。
北繇公主的舞蹈在场众人都从未见过,比起大周盛行的舞种要有力量,每一个定点都与鼓声相合,然而手腕转动、纤腰曼舞、臀线婀娜,连小腿摆动起来,都仿若不着力似的,令乔虞想起了随歌而舞的鲛人,处处透着惑人心神的魅态。
一时间,便是心怀嫉妒的嫔妃们也移不开目光,恨不得能将北繇公主的一身舞艺按在自己身上。
半晌,乐停舞止,余音袅袅,徘徊在人心间久久不肯停歇。
还是皇帝首先鼓了掌,才将众人的神给唤回来。
“公主舞艺超群,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盛景啊。”皇帝带着笑意的赞赏,为北繇公主吸引了不少嫉恨冰冷的目光。
她恍若未觉,既不为皇帝的欣赏而得意高兴,也不为众人的敌对而惶恐忧惧,犹自淡定,说话的语调都没动,漠然地回道:“谢皇帝陛下的夸赞。”后头连句自谦都没加,
乔虞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忙端起夏槐为她盛好的汤喝了一口。
谁能想到九五之尊的皇上还有被人嫌弃的一天呢?
她脑海里极度恶趣味地脑补皇帝冷哼一声:“女人,你成功得引起了朕的兴趣!”然后将人强纳进宫里,百般讨好不成,就强取豪夺,展开一场倾国虐恋。
惨是真惨。
她为自己的脑补小小内疚了一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来,就听皇帝温和着道:“公主一舞,朕心甚喜,来者皆是客,碍于朕和北繇国国君的旧交情分,朕便许你一个心愿,可好?”
……您可拉倒吧,您和北繇国国君什么情分?当年杀了他爹间接促成他登基的情分么?
欸?想想这确实是天大的恩情啊?
在心底腹诽的人不在少数,北繇国的人却没心思想其他的,在他们看来,大周的皇帝陛下是同意了将公主收入宫中的提议,还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非常宽宏大度了。
乔虞瞥见身侧的陆修容快把手上的帕子撕成一条一条的了,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以后绝对不能跟这群女人动手,这指甲用起来真太吓人了。
偌大的殿内一时沉寂下来,众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屏息等候着北繇公主的表态。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呀!”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见是豫王妃不知看见了什么,惊慌地往后退去,豫王坐在她身侧,见状赶忙将她揽进怀里,即使焦急,语气却依旧十分柔和:“怎么了?”
“有、有虫子……”豫王妃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豫王皱着眉将她的桌几和座椅前后都自己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这是宫中大宴,怎么会进来什么虫子呢?许是看差了,不怕啊。”
严格说起来豫王妃这是当众失仪,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豫王,豫王却半分怪罪都没有,还这般柔情蜜意的,生怕豫王妃被吓着。
在场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动容。
豫王妃……真是好命啊。
豫王妃在豫王的安抚下渐渐回过神来,瞧见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她,脸上一红,正想向皇帝告罪,膝盖刚一碰地:“皇……”
那边猛然扑通一声,北繇公主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坚定地对着皇帝道:“我心悦大周的豫王已久,天神共证,愿以公主之身与其共度余生,携手白头,还请皇上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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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真情
乐声早已停下,殿内氛围寂静而沉闷,连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太后都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视线从北繇公主身上一瞥而过。更别提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北繇国的大皇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胖胖的脸上飞快划过与长相不符的戾色,狠狠瞪向北繇公主。
大皇子起身笑呵呵着说:“皇帝陛下,塔娜路上生了场疾病,一直浑浑噩噩地不见好,她向来被王父娇宠有加,一时吃到苦头便任性起来,还请您千万别把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
他一开口,另有使臣忙连胜附和:“是啊是啊,公主确实糊涂了……”
一串人帮她开脱,北繇公主却丝毫不肯领情,掷地有声道:“我方才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塔娜在北繇国中便听闻过大周皇帝陛下宽容圣德,此次是秉承了王父的意愿,与大周结万年之好,所以才将塔娜当做礼物献给大周。”
公主美艳却冷然的面容上显出些许难堪之色,咬了咬下唇:“但塔娜自知身份尴尬,如果入宫成为您的妃子,怕辱没您的圣名,还请皇上三思。”
所幸这公主不是真傻,没直言说“本公主没看上你所以才不肯嫁”,在场的宗室官员们脸色才好看些,后妃们更是喜色难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最好北繇公主的态度能更坚定些才好。
上座的皇帝沉吟不语,大皇子倒是想开口,在皇帝身边张忠轻轻一咳下,识趣地没了声响。
良久,皇帝悠悠然出言:“你是公主之尊,怎么就辱没了朕呢?”
“塔娜……”北繇公主刚吐出两个音节,就被大皇子直接打断,“禀皇帝陛下,塔娜年纪还小,惯会胡言乱语,不懂事,您别见怪啊。”他笑容亲切,走到殿中央到公主身边,也不知做了什么,北繇公主乖顺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皇帝温和地笑道:“大皇子不必担心,朕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他言语之间没显露出半分怒色,殿内的气氛才好上那么一些。
然而北繇国的使臣还没全然放下心,就听皇帝又说:“既然北繇公主有心悦之人,朕也不愿夺人所爱,豫王,你说如何?”
方才投在豫王妃身上满是羡慕的视线一下子变成了同情,也是,北繇公主大老远过来怎么可能忽然就说看上了豫王?说不准她在驿站带着这小半个月,与豫王私下已经情定了,不然一个女子,哪来的底气抛却矜持和体面,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要跟豫王终老呢?
皇上说“夺人所爱”,这爱是指北繇公主,那么这个“人”就是豫王了吧。
豫王脸色也不大好看,听闻皇帝的话,离座跪地道:“臣弟已有正妃,恐要辜负您一番美意。”
皇帝凝眉,颇为遗憾道:“确实啊,公主,朕这弟弟与王妃情深意笃,便是你有意,也是不能回复你这份情意的,朕这朝中人才济济,就是这殿内也坐了不少未婚的青年才俊,公主若有心,还是另挑人选吧。”
此话一出,在场凡是能跟“青年才俊”挂钩的未婚男子都神情僵硬起来,美人是好,可他们又没有皇亲国戚的护身牌,回头娶了北繇公主,真出了事被人弹劾叛国通敌,他们全家还有命活?
乔虞一览殿内心思各异的表情,暗自好笑,不由抬头望了眼高高在上、凛然威严的皇帝。
这恶趣味……真是没谁了。
最后还是北繇公主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她面不改色,态度十分坚决,无论豫王是有王妃也好,有了嫡子嫡女也罢,她就是要嫁入豫王妃,哪怕是自贬为妾。
她身边大皇子面上凝聚了乌云,瞧着都快打雷了,死死盯着北繇公主,那模样,哪像是兄妹,仇敌还差不多。
这些北繇使臣的脸色之难看,令除豫王一家的大周人都忍不住怀疑北繇公主是不是路上被下降头了,没听说过还能这么坑自己国家的。
在公主坚持不懈的示爱下,就是豫王也得败下阵来,皇上又碍于兄弟情分,不愿违了豫王的意思,这时候就该皇后出马了。
她笑盈盈地将话题抛给了豫王妃:“说起来公主千里迢迢而来,与豫王一见倾心,也是难得的缘分,这说到底儿女私情,都是内宅之事,皇上您也别为难豫王了,男主外,女主内,这公主能不能进豫王府的门,到底还是看豫王妃的意思。”
豫王妃出身谢氏,她下起套来一点压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