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住庄家,扔个许家出去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皇后哪里是不信,她是不愿啊,许常在有没有被人诅咒附身那是小事,可要闹出巫蛊之祸来,首当其中遭殃的就是她这个皇后。堂堂国母连后宫都管不好,出现了如此涉及鬼孽阴毒的大事,足够让她留耻史记了。
不只她,嫔妃们也不愿啊,空口白牙就说是巫蛊,哦,许常在中邪了,谁下得手?这是无差别攻击啊,在场一个人都逃不掉。若是皇帝下令搜宫,那真的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贤妃忙起身说道:“皇后娘娘,巫蛊之事涉及皇室名誉,万不能因庄贵人情急之下的几句话就定了真假呀。”
“贤妃姐姐说的是,”容妃气态从容,语气和柔,“况且许常在不过是惊惧之下昏眩了一瞬,孟太医也并未说出什么奇异之处,庄贵人所言,实在是浮语虚辞,不足为信。”
“依妾说,庄贵人不过是气许常在防了她一手,搅乱了她完美的计划,这才气急败坏,恶意中伤呢。”陆婕妤扬着漫不经心的笑,不屑地开口。
一时殿内吵吵嚷嚷,针芒毫不客气得都指向了庄贵人。
许知薇伏倒在地上,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块好久哦这么一看……下一章绝对把它结束了↖(^ω^)↗
第27章 落幕
“乔嫔,庄贵人所言,你怎么看?”
乔虞正打量着许知薇是何方神圣呢,自认已经是十分低调了,哪想到还能得皇帝亲口点名。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刀,她不自觉地抬头,只见皇帝侧身椅在正方靠枕上,手上安定地转悠着手上的扳指,像是随意地点了一人,眼神轻而淡地望过来。
暗叹一声,乔虞垂眸,恭言道:“请皇上、皇后娘娘允许妾看一眼庄贵人丢失的那枚锦囊。”
那块锦囊正是皇后身侧的林嬷嬷拿着,闻言犹豫地看了眼她,皇后刚要开口,就听皇帝先她出声:“拿去,给乔嫔看看。”
皇后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见林嬷嬷已经端着托盘向乔嫔走过去,面色一暗,看向乔虞的目光中隐含深意。
乔虞凑上前,轻嗅了嗅,神色慢慢苍白了起来,眸光颤动,透着些许惊吓:“妾、妾好像闻过这个味道。”
皇帝问:“在哪儿?”
“妾先前选了一对粉彩釉的瓶子作为给简贵妃娘娘贺寿的献礼,妾仿佛,在上面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去问问,乔嫔的礼在哪儿,”皇帝侧首吩咐张忠,“找出来。”
“奴才遵命。”张忠领命退下,过会儿,手上端着一个红色锦盒弯腰小步呈献至皇帝面前,“皇上,这便是乔嫔娘娘给简贵妃娘娘的献礼。”
“拿过去给孟太医看看。”
“是。”
孟太医打开锦盒,拿出了瓶子细细查看,方拱手回报:“禀皇上、皇后娘娘,这对彩釉瓶上确实有凤仙子花与莪术、蒺藜子的药末,且其药量和药性,皆比锦囊中的要强上不少。”
闻言皇后担忧地询问:“那简贵妃可有触碰过?”
随着张忠一起出来的陶嬷嬷恭敬回道:“主子身体不适,现下喝了孟太医开的药,已经睡下了,还未来得及查看各宫主子的贺礼。”
“幸好幸好。”嘉贵嫔松了一口气,赞道,“贵妃娘娘果然是避祸就福,命有贵人。”一双凤眼含媚多情,婉转投向皇帝,显然是喻意简贵妃的贵人是皇帝了。
“那乔嫔寿礼中的凤仙子花药粉到底是谁放的呢?”杨容华疑惑开口。
“妾也不知,”乔虞略思索了一会儿,皱眉不解道,“妾从将瓶子放到锦盒中,就一直放在明瑟阁的书房内,应当没人动过的。”
“那不是乔嫔宫里出了奸细,就是……”陆婕妤微微一笑,纯然道,“乔嫔有心害贵妃娘娘了?”
“妾不敢,”乔虞既惊又慌,急急出声道,“妾绝无要害简贵妃娘娘的心,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行了,”皇后娘娘语意微凉,“庄贵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是罪妾去明瑟阁拜访乔嫔是偷偷放的,”庄贵人面无表情,木讷出声,忽而抬目望向皇帝,庄重地行了个大礼,“罪妾自知罪孽深重,恳请皇上念及妾有幸伺候您一场,不要迁怒庄家上下,罪妾愿以薄命为祭,诚愿简贵妃娘娘与小皇子平安康建、皇上福寿万年、大周国政昌隆。”
她语速极快,话音一落,就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飞速起身向梁柱撞过去。
“快!拦住她!”
“庄贵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乔虞怔然出神,一团血色突然炸裂在眼前,她忙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庄贵人死前瞪大的、沾染了血迹的双眼,执着而苍白地盯着这个方向。
喉管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缺氧,庄贵人的影像渐渐模糊,眼前瞬间变成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渊。
“虞儿!”
只听见一声惊唤,乔虞感觉身体有些无力,虚软地倒向了那个黑渊,然后慢慢地,彻底浸没。
……
乔虞的思维开始慢慢清明起来,目之所及还是一片黑暗混沌,像是逃不开的暗网,牢牢地将她锁在其中。
有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热宽大的触感带着依稀的痛感从手心传至脑海中,仿佛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亮。乔虞拼尽全力挣脱出去,眼前在模糊的亮光后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床帏映入眼帘。
她回到了明瑟阁。
明白这点,乔虞才缓缓放下心来。
“虞儿,你醒了?”皇帝坐在床边,正巧见夏槐端着热水进来,绞了帕子要给乔虞擦脸,他伸手接过,“朕来吧。”
夏槐怔愣了一秒,忙应声退下:“是。”在旁边侍候的时候,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主子,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听见有人说话,乔虞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茫然的望过去:“皇上?”
“是朕,”皇帝温言应道,面上的线条似乎都放柔了,拿着热帕子轻轻地替她拭去额顶的汗水,“头疼么?先躺一会儿,别急着起来。”
乔虞听不大清楚他说的什么,短暂得思绪模糊之后,庄贵人死前的景象又闯入她的脑海。
事实上,她见过的“尸体”不少,前世拍摄战争片的时候,满地断指残臂的血腥场景,她甚至还在里面躺了一天。但只有真正见识过死亡的人,才明白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生机一点一点湮灭的惊惧骇人,这个过程,比“尸体”本身要可怕的多。
她脑海中的记忆繁冗复杂,一会儿是前世母亲将她抱在怀里时慢慢冰冷下去的温度,一会儿是她自己死的时候,眼前如走马灯飞快转换的一生。
乔虞担心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什么来,索性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腰,将自己牢牢地嵌进他怀里。
皇帝楞了一下,转而轻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将手上的帕子递给夏槐,挥手吩咐侍候的人都下去,室内只留下他们二人。
“行了,朕让人都下去了,虞儿若觉得害怕,想哭就哭吧,除了朕,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语调低沉浑厚,因其中渗透的怜惜与温情而变得轻缓绵长,如林涧泉水落下时敲击洞穴的声音,在乔虞耳蜗处留下一片悠扬的回音。
她沉默着不说话,皇帝愈加担心她因受惊吓而移了性情,揉揉她的发顶,不厌其烦地低声哄她。
说实话,皇帝是真切无法易地而处感受到她的惊惧害怕,在他的记忆中,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场景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他都记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但乔虞不同。
虽说平时总说拿她当小公主般宠爱纵容只不过是闺房戏言,但说多了,他见着她也不自觉地多了些长对幼的宠溺疼惜,算起来他年纪上确实大了她许多,多点宽容爱护也是应该的。
庄贵人之死倒是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庄家虽然落魄,但也是承袭百年的世家,为家族长盛奉献一切一直是这些贵女们从小接受的家训。
只是乔嫔无辜,想想那庄贵人正好落在她跟前,皇帝有些无奈,又生起了几分爱怜,想当初,简贵妃不过罚她跪了一会儿,就吓得轻易不敢再踏出明瑟阁的门,这下更好,不止晕眩昏迷,连话都不敢讲了。
可见这人平日在他面前活泼胆大,在外就怯声怯气,听见响声就跑回来闷在窝里,埋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若是旁人由着他说话理都不理,皇帝早就觉着其人失敬于君,甩袖而去。可大约他对旁人的耐心都安在怀中这个人身上了,温柔哄劝了许久也不见乔虞抬头,偶尔点头摇头的小动作倒似乎成了一种鼓励,哄着哄着,反令他兴致更甚。
良久,就听见绵软沙哑的声音从怀中闷闷地传过来:“对不起,皇上,我大概把你的龙袍哭皱了。”
皇帝没料到她第一句说说的这个,熟悉的惊讶又好笑的感觉令他心神一松,转而生出几分愉悦疏朗:“知道错了,那还不出来?”
“我,有点舍不得。”乔虞反倒又将他抱紧了些,语气依恋。这是实话,除了母亲,从未有人这么哄过她,当然,也有她习惯不在人前示弱的原因在。
年幼的乔虞其实算得上一个熊孩子,实在是她妈妈真的太宠她了,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想要什么给她买什么,所以即使生活并不富裕,乔虞的童年过得一点都不拮据,她跟其他孩子一样有洋娃娃,有好看的裙子和小书包,也跟其他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任性又难缠,想要的东西哭着耍赖也要买,完全没有可能会买不起的意识。
有时候任性哭闹,母亲就是这样抱着她,哄着她不哭,然后在细言慢语地跟她讲道理,然后乔虞就懂了,不是妈妈不给她买,而是妈妈现在没办法给她买。
等母亲走了,她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最多半夜偷偷抱着被子哭。后来听说那人是她血缘父亲,可在知道他甚至无力将她和母亲正名于众,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乔虞就将他排除了可以依赖哭诉的范围。
而现在,躺在皇帝怀中,清冽阔然的气味在周身围绕,熟悉而陌生,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笼罩在其中,令她不由一时恍惚,想着若她没死,那所谓的父亲在最后救了她,然后也是这样,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地呵护安慰。
她会心软么?
乔虞闭上眼,溢满泪水的眼眶终究不堪重负,落了下来,她才知道,她对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期待的吧。
皇帝闻言不觉心软意动,伸手拉过锦被将她裹住,说出口的话愈加柔情轻言:“你不许再哭,朕就不走。”
“好。”
听她乖巧地答应下来,皇帝索性靠在背后的床栏上,由着她窝在怀中,静谧恬然。
“皇上,你还有事要忙对么?”
“嗯。”
“那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那虞儿就要乖些,不许再哭了,快点睡下。”
“我哭累了,现在很困,马上就能睡着了,皇上别急喔。”
“呵……行吧,朕等会儿你。”
作者有话要说:想打“呵呵”,怎么听怎么像嘲笑,哈哈又显得太活泼……好奇,那种低沉的笑该怎么表达呢?嗯哼?
第28章 人心
乔虞晕倒时,众人还沉浸在庄贵人的撞柱自尽中没反应过来,就见皇帝大声唤了声乔嫔的名讳,便大步走向她,不仅动作轻柔地将人揽在怀中,还忧心地连连唤孟太医前来诊断。
这下,庄贵人哪里还能分去她们的目光,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只冷淡地对皇后留下一句“好生替庄贵人收殓”就抱起乔嫔走出了瑶华宫,惊愕过后更是嫉恨难言。
“呀,本以为新人入宫,是宋婉仪独占鳌头,未成想,这乔嫔不声不响的,才是皇上的心头宝呢。”陆婕妤凉凉地瞥了宋婉仪一眼,嗤笑一声,随手将已经扯开了线的丝帕往袖口一扔。
宋婉仪眸光一黯,面上仍旧清美出尘,语气平缓:“陆婕妤哪儿的话,乔嫔妹妹娇憨可人,又刚受了委屈,皇上所照看几分也是应该的。”
“也是,”贤妃莞尔笑道,“方才庄贵人意图冤枉乔嫔,若不是皇上圣明决断,乔嫔指不定就受了那无妄之灾了。”她悠悠然地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目光透过升腾的雾气向皇后看去,将她面色愈加难看,方含笑垂眸,拿着帕子轻轻拭唇。
嘉贵嫔收回视线,眉间微凝,细而尖的护甲划在手背洁白如玉的肌肤上,隐约带来些些许痛意。
“行了,”皇后冷声道,“今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想来各位妹妹都累了,不如都回去好生歇息吧。”她侧首吩咐林嬷嬷,“将庄贵人抬下去,好好安置了。”
“是,奴婢遵命。”
皇后面向众妃嫔,口气略微和缓,“本宫宫中尚有内务需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妾恭送皇后娘娘。”
今日确实是风波骤起,一浪接一浪,让人猝不及防。庄贵人刚刚才芳魂亡逝,皇后一走,众人自然不愿在这儿触霉头,先后离开了。
嘉贵嫔看着乔韫缓缓起身走到她身旁,忽然开口:“你这嫡妹可真不简单。”本以为是学着陆益柔装模作样的上位,不过是皇上一时贪新鲜才懒得计较,如今一看,倒是她小瞧了人家。
乔韫身体一僵,方才她正好面对的乔虞,真真看见了皇帝抱着乔虞时面上的关怀担忧,这种表情她在家中见得太多了。每当两人走在一起,人人,哪怕嘴上称赞着自己的温良淑惠,实际上却总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乔虞身上,就像一种奇怪的、令人厌恶的诅咒。
她低下头,温顺地开口“乔嫔是幼妹,在家中素来受父母兄长的宠爱。”
嘉贵嫔闻言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语意深长:“本宫瞧着倒是你更讨喜些,只是皇上却偏偏看重你那妹妹。你倒不如多亲近亲近她,好歹学个一两分,对你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