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上虽然不能与渭城上方的黑死气相提并论,但是这股亡灵之气长留人间,这片村落将不再适合人居住,若人常住于此,阳气萎靡阴气见长,如此时间一长阴阳不协调自然人也好不到哪去。
总之,这股死气来得诡异,若不是天灾就只能是人祸。
看眼下的样子,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人祸,换而言之,这一个村庄的人都死于非命,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才会死去之后徘徊人间不肯走黄泉路。
奈何桥边若问起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无论换做是谁都不会答应。
苏棠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这小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是能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死于非命,枉死在自己家中,这可真真是……无妄之灾。
旁边的甲午经过苏棠的提点之后,稳下心神,现在终于大概理清了整件事的一二三四。
不怪他之前大惊小怪的,主要是因为身边苏棠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多想,尤其是在这样荒郊野外,当时的环境渲染之下,他不得不多想。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外界的人事物可怕,而是自己吓自己才最可怕了。
苏棠身上太多的秘密,不是他这种等级的人能够解开的,他对她有着天然的信服和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害怕。
苏棠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好好的小村落招谁惹谁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惨无人道地屠村。
苏棠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问身边的甲午:“有头绪了吗?”
甲午拉回纷飞的思绪,然后道:“可能是匈奴人。”
苏棠一愣,她对于战事了解不多,只知道最近匈奴人这段时间一直在骚扰边境,所以时越才临危受命来到了北地。
但是她不知道情况,在这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已经有匈奴的游击先锋部队潜入边境了。
观他们的行事风格,匈奴残暴无道的本性暴露的一览无遗。
如今,匈奴人占领了这片小村落,只是为什么他们还要多此一举地将屋内所有的灯都点燃?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别人,他们这有鬼赶快来抓他们。
苏棠脑袋里有一丝灵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身旁的甲午开口道:“大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为妙。”
思绪被打断,苏棠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回过神来已经忘了刚刚想到了什么,望了眼对面灯火通明的小村庄,也知道现在敌众我寡,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保命要紧。
这么想着,两人达成了一致共识。
苏棠打头甲午断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待过了眼前这关再想后事。
这么一想,苏棠脚下没留意踩到了一根枯木,“啪”一声脆响,枯木断成两截,这声响在安静得山脚下有着犹如炸耳般的效果。
一道破风的利箭声从身后传来,那乌黑的箭杆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凛然的杀意。
那一瞬间,苏棠脑袋中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这件事中不合理之处。
对方费了千方百计潜入边境,到了这个小村落,他们直接屠村将人都杀了,一了百了。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小心行事,不被任何人发现才能进行下一个计划。
而不是这样,家家户户大刺刺的点亮煤油灯,在黑暗中这些灯仿佛在给迷途的人指路,引导着迷路的人聚集于此。
这根本就不符合匈奴人潜伏的身份,可是他们偏偏就这样做了,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在反其道而行之,诱敌入瓮!
而他们现在,就是那瓮中捉鳖的被人捏在鼓掌之中的蝼蚁,在劫难逃了。
苏棠的心,一下子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瓮中捉鳖~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爱你们
第18章 怨鬼缠身
破风声持续从身后传来,一声接一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两人虽然在暗处,但是这无差别的利箭射下,就算和狐狸一样有九条命也不够。
甲午不蠢,自然知道两人所在处已经被暴露了,他们现在处于劣势,敌众我寡,别说硬碰硬就是这几根小小的流箭都会要了两人的命。
当初时越将任务交给他,要求一定要将苏棠安安全全地带回去见他。
甲午接到命令时没有多想,这一路来虽然小打小闹不少,但是也都平安化解,没想到临到最后一段路程时遇此大劫。
“大师——”甲午站在苏棠后方,挡在她身后,压低声音吼道:“您快走!”
边说着,苏棠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到了身后一股巨力,将她推向了前方,脚下不由踉跄两步往前迈出两大步这才稳住身形。
“快走!”
苏棠来不及反应,甲午压根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试图将人往前推到身后箭的射程范围之外。
“您逃出去后一路往北,去武都将军府就能见到主公了。”甲午顿了顿,继续道,“见到主公时请您帮我说一句——”
“甲午不负使命。”
苏棠眼眶一瞬间烫了,她能感受到身后甲午一直紧紧贴着她,是以身为肉盾帮她挡住身后的箭雨,一路护着她走出了这片危险的密林。
她深吸口气,然后停下了脚步,双手扒在旁边的大树上不肯再往前一步。
甲午不解,急了:“大师,您别犹豫了,再犹豫我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了。”
苏棠回头望着他,道:“如果你死了,你觉得他们放过我吗?”
以这群人的小心程度来看,对于这样哪怕是的似是而非的动静,都能出动这样大的阵势,想必他们所图不小。
苏棠的问题犹如当头一棒,以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甲午知道苏棠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能力,但是她本质上就是一个瘦弱的僧人。
平日里,别说是提一桶水了,就是提半桶她的小胳膊也提不起来。
如果就算他掩护苏棠让她逃出去,身后的匈奴人若派人出来追,那她一定逃不开被杀的结局。
苏棠看甲午脸上的表情一凝,立刻道:“想明白了吗?”
甲午颔首,“那,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苏棠躲在树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道:“来者是客,既然我们误闯了,那我们就当客和他们明着来。”
甲午尚且没有明白苏棠口中的明着来是怎么来,接着他就看到了苏棠二话不说,直接从树后站了出来,此时一根利箭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我们误闯贵地,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
苏棠身侧又一根利箭破风而至,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上,她再次确定,对方的弓箭手能够看到他们两个所在位置的一举一动。
就算之前他们躲着的时候不能,但是现在他们一动,就像在黑暗中的火把,简直不要太显眼。
所以,哪怕是甲午牺牲自己给苏棠殿后,估计不要走多远,苏棠也要那尾随而至的利箭之下。
还不如现在开诚布公地谈判,说不定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只是,谈判说得好听,她的手上如果没有一定的筹码,那就不是谈判而是单方面的欺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那根扎在树上的箭是在试探,苏棠没动,眼神飞快找寻对面山头上有没有异样,嘴上却大声问道:“小僧学疏才浅,斗胆问施主一句,不知施主最近是否夜难眠?”
此话一出,苏棠能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动作一收,不再那么步步紧逼,却没有丝毫放松对她的警惕,只要她稍微有些异动估计就会成为这箭下亡魂。
苏棠双手合十,继续道:“贵主请恕小僧直言,杀孽缠身,哪怕命格再贵重,在此地您也压不住这冤孽。”
对面一阵寂静,静得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想象,可是脚边那泛着寒光的箭在不断提醒她这一切不是假的。
一阵沉默之后,甲午第一次觉得他离死亡那么近,近到一簇不知何时会射出箭头就能让他魂归西处。
他看向前面的苏棠,站如松背挺直得好像什么都压不垮她,这份气度,他也就在那位大人身上见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官话说得非常标准,可正是因为太标准了让人觉得有些刻意,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夜难眠的?”
很年轻的声音,说话咬字听不出出自何处,却还是让苏棠觉得有些刻意。
她边想着,丝毫不影响她说话,“小僧观此地怨气汇集,人枉死之后滞留人间的恶气,会扰生人之活气乱人之心,让生人长夜难眠。”
“子不语乱力怪神,这不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吗?”
苏棠心一跳,果然是匈奴人,而且还是有所图不小的匈奴人。
对方之所以敢这样大刺刺的暴露他们的身份,如果不是他胸无城府随口说出来的,那就是他已经确定他们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他们的身份。
他们所在的处境是她能想到的最坏,可是有一线生机,她还是要与之斡旋,道:“施主此言差矣,人有生便有死,阴阳轮回,这才是大道。”
“你觉得,我是想听你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对方似乎轻笑一声,慵懒迷人的嗓音在道:“小心点哦,你们的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几乎是当下,苏棠判断出,对方是一个精明又危险的男人。
在她第一句抛出去的迷雾弹之中,对方不仅抓出了话中她抛出去的饵,而且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像这样的话,他不想听到。
苏棠深吸口气,与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费脑的事,尤其是对方还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我若没猜错,这个村庄里的人都死了吧?”
“咦——”对方似乎被激起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对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图,也是算死了他们今天是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苏棠打起精神,开口道:“这里阴气环绕,怨鬼四伏,若不是短时间内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命案也不会是这样。”
“你真能看出来?”对方来了兴趣,声音稍稍提高,道:“我还以为你们汉人佛啊鬼啊都是骗人的。”
“阿弥陀佛——”苏棠双手合十,闭上眼道:“信与不信,施主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对方一顿,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你们,下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和尚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这么的……有趣。”
苏棠听到对面一阵窸窣声,缓缓吐出了胸口的一口浊气,只是心还没有落地。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就接到了编辑的入v通知
最近在写入v的万字大肥章,但是想在入v前写点给大家看~
所以一直努力更新哒~
我尽量多写点再V前发出来,爱你们~
马上主公出来救援了~
晚安安~
第19章 请君入瓮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个人,如幽灵般走到两人身旁。
甲午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就会做出相应的攻击,誓死也要在这场死局之中为苏棠闯出一丝生机。
苏棠察觉到了身后甲午的异动,垂下的手绕到背后轻轻捏了下甲午的手背,余光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甲午身上的气一散,手背上还残留着异样的触感,一时间竟忘了他一开始的打算。
一来一回的小动作的时间里,对方的人已经快步走近,苏棠和甲午被反扣着确保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这才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得了苏棠稍安勿躁的暗示,甲午便一直安分守己的跟在她身后,影卫之所以能成为时越手中一张底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隐匿功夫一流,而是能根据不同的情境下,根据身份调整自身的气质。
比如现在,甲午像是一个绝对不起眼的农家汉,被人押解着脸上显露出恰当的惊恐。
苏棠十分配合,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
透过树叶缝隙间投落下的月光,她能看清来人的面容,是显而易见的匈奴人长相。
在两国战事紧张的时机,这些匈奴人潜入边境显然不是本着友好心态而来的。
这背后就非常耐人寻味了,苏棠从中隐约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被挟持着一路着,她看到了整个村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活人,在绕过村庄之后,苏棠在身旁人的带领下走到了村落后的半山腰处。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喷着鼻息的马匹,身强体壮的匈奴人,还有一众设计了一半的机关。
她的心跳加速,这显然不是一次莽撞的潜入,而是一个经由精心设计的计划。
只是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对象究竟是谁。
苏棠心里有了个猜想,但是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的猜想,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证实她心中的猜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带头的人停下了脚步,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低声道:“王,人已经带来了。”
山洞中传出了一道慵懒迷人的男神,“进来。”
有人出来将她带进去,身后的甲午也想跟着进来,却被旁边的人给拦住了。
“王只让他进去,你不能进。”
甲午手腕一扭试图挣开身后束缚住他的人,却见苏棠回头对他悄悄摇了摇头,甲午皱着眉却还是卸下了肩膀上的力量,看着苏棠冲着里头走去。
苏棠被人带进洞,发现里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里面放满了许多弓箭武器,最中间的铺上了一块雪白无瑕的羊绒毯,一个男人侧身躺在羊绒毯上,手里捏着一壶酒在小意浅酌。
——好不快活!
苏棠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一切,身后的人粗暴地将她往前一推,脚下不稳,整个人踉跄地往前扑,恰好扑在了那张羊毛毯的边上。
苏棠一抬头,恰好与一双湛蓝深幽的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