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怎么这会儿来?”
方炎彬长着一双柔软的桃花眼,与他硬汉的性格极为不符,此时,他对荣嫣僵硬一笑,“你姐在楼下等你。”
“我姐?”荣嫣觉得他表情略有不自然,再对视他眼睛,他却转过眸去。
客厅中两个小孩在检查书包,方炎彬问:“他们马上上学?”
“是。”
“我以为保姆会送。”方炎彬淡笑,“因为今天对你而言很忙。”
再忙送孩子时间还是有的,荣嫣笑:“我让保姆放假了。呆会儿自己送他们。顺便到楼下见我姐。”
“行。”方炎彬点头,朝客厅内一喊:“孩子们,要姨父扛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要!”
方炎彬笑着,抱起一个,扛着一个,虎步生风地下了楼。
荣嫣落后一步,拿好包,锁上密码门。
楼下,方炎彬的路虎停在景观道旁,荣芷坐在副驾,见到他们来,立即推门下车。
“你干嘛不上去?或者打个电话?”荣嫣奇怪。
荣芷朝方炎彬一抬下巴,“他送我过来,看到你和保姆车都没走就说孩子肯定在上面,自告奋勇上楼帮我报信,顺便和孩子们玩一会儿。”
方炎彬这个姨父的确不差。
荣嫣笑着点点头,问荣芷:“你找我干嘛?”又笑,“算了,上车再说。”
“我跟你车。”荣芷把车让给方炎彬。
荣小与恋恋不舍和姨父告别:“今晚你来吗?”
方炎彬表示自己加班没工夫。
荣小与略失望地哦了声。
方炎彬揉揉她头。
这次见面会荣小与重视至极,逢人便说自己马上将有爸爸了,嘚瑟地恨不得广而告之全天下。
自己亲爱的姨父却无法参与这一盛会,她理所当然失望。
不过上了荣嫣车后,和荣芷闹了一会儿又抛去烦恼,重新心情飞扬起来。
荣嫣一边出库,一边看着后视镜,车子往外出的同时,方炎彬和他的车子一起停在原地,渐渐消失出她的视线。
她眉头不自觉微拧。
“荣嫣!”突然荣芷大呼了一声。
荣嫣吓一跳,回神无语地瞪她,“你干嘛?”
“我才问你好不好?跟你说话都不听?”荣芷抱怨。
荣嫣没回话。
两个孩子坐在后座。
荣小与叽里呱啦唱着歌。
荣小树平板电脑不离手。最近,他和季宴洲在一款围棋游戏上斗地惊心动魄,有时候不得不趁着他不在时,偷偷和其他菜鸟对弈好提高到和他平起平坐的等级。
荣嫣眉头继续往深处拧,像风吹过一片水塘,起伏逐一加重。
“好啊,让我唱独角戏是吧?”她老不回话,荣芷凉笑:“我找你是因为妈,她晚上……”
“别告诉我不去。”荣嫣脸上写着,即使告诉我不去,你这个大女儿也得负责把老妈搬过去。
荣芷说:“不是不去。而是问你他们那边带不带孩子,我们好准备见面红包。”
“就这事?不能电话里说么?没孩子。”荣嫣笑,方向盘转动,往小区大门外驶去,她再次看了眼后视镜,小区大道上始终不见那辆路虎的身影。
“我是想电话里说,你姐夫说不如出门动动,我最近是宅地肚皮上肉多了一层……”荣芷唉声叹气着。
荣嫣却突然把车子一刹,恰恰卡在斑马线前。
荣芷往前一冲,刚要骂,荣嫣便先声夺人:“姐,我手机丢在家,你开我车送孩子去,过会儿回来我请你吃午饭!”
她声音焦急万分。
荣芷不理解:“一个手机有必要么——”
荣嫣置之不理,跳下车,从人行道上往回跑。
大约五分钟的功夫到达自己家楼下,方炎彬的车仍然停在原地,而车里车外都没有人。
荣嫣不禁仰头望八楼。
……
她住八楼。
黄金楼层,前方没有任何建筑遮挡。
小区配套设施完善,家家户户密码门。
不过有的人不怕监控,也不怕不知如何破解密码锁。
荣嫣发现自己家密码盘上被扫了一些类似粉质的东西,听说现代刑侦技巧中,获取指纹的方式这“撒粉”便是其中的一种,对付她家门还要加一步,取得指纹,需再输一遍密码,这密码是常按地,所以那几个数字会沾满人的指部油脂,在特殊工具中便能看见密码自动区别与其他干净的数字。
大概这个人,调整数字顺序花了一会儿时间,否则以他堂堂副局长的身份不会在里面磨蹭那么久。
咔哒一声。
门响。
一个男人手套白手套,脚穿蓝色鞋套,看似片叶不沾身地从里面走出,只不过一抬眸的瞬间,即对上她寒笑着的眼睛,手中的透明袋子便落地,男人满脸错愕。
“姐夫……你真是我的好姐夫。”荣嫣心灰意冷,“这是证物袋吧?头发?一根男性短发?”
“荣嫣……”方炎彬似想解释,上前一步,用白手套的手准备碰她。
“别碰我!”荣嫣觉得恶心,有什么事不能开门见山说要用做贼的方式?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方炎彬头疼欲裂地突然在墙上猛挥了一拳,以这种丑态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他自己颜面无存。
“你到底干什么?”荣嫣声音发着抖,悲愤交加:“你把我当傻子不要紧,你还把荣芷当傻子,让她充当盾牌掩护着你来我家偷东西!”
“你太聪明了。”方炎彬终觉得瞒不住她,冷静片刻,神思清明地望着她:“那就不怕告诉你,这趟我来取季宴洲的毛发,我要对比他和季宴川的DNA,因为我怀疑死的人根本不是季宴川!”
“那是谁?”荣嫣冷笑:“当年不是按自杀事件处理了吗?别告诉我,你们警方连基本确认DNA的技术都会出错。”
“技术没错。就怕有人动了手脚,将明明不是季宴川的人,堂而皇之顶替了本尊。”
“证据。”荣嫣仍是伸出手掌,“和那晚一样,你说季宴洲不简单,我只认证据。”
“我知道你不信我。就像当年我不信你突然怀孕一样,和所有传这件事的大打出手,就为了替你教训他们……”
“不用回忆过往。那是最垃圾的东西。”她对他讲话也狠了,冷冰冰的眸子宛如一把杀人刀。
“垃圾?”方炎彬不可思议低笑:“你在避谈季宴川的事发现了吗?”
那时候三番两次到警局找他过问金沙湾鬼楼的事情,转瞬,不但主动避开话题,甚至还出言伤人。
爱情果然令人失智。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荣嫣否认。
她表情没有明显起伏,方炎彬却从她不自觉靠墙的下意识动作中看破她。
“你怕他真没死,会打扰你和季宴洲的婚事?”方炎彬敏锐眯眸,“可真的很奇怪,他就算性格不好,你是大嫂,又何必怕他?”
荣嫣听见自己轰隆的心跳声,那是由恐惧组成的剧烈节奏。
她在心底回答方炎彬,是啊,我怕他,怕他抢走孩子,怕他身上一重又一重的疑团连累季宴洲,她想过安稳的生活……
不配拥有吗?
……
方炎彬生气离开,说这两天给她消息,那将会是一个明确消息,死者到底谁。
荣嫣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腿实在麻了,才蹲下来,她情不自禁给季宴洲打电话,哪怕听一听他声音,也觉心安好多。
“怎么了?”他语气无论何时都四平八稳。
荣嫣哽咽一声,难受道:“我得了婚前恐惧症……”
“你等等。”他被她哭声吓到,似乎在会议室,隔着电波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带门声起,他离开了会议室,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严肃问:“不管发生什么,首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在家……”荣嫣望了望楼道,“门口。”
“为什么哭?”
“我想对你说,无论外部如何变化,请一定抓紧我,只要我们两个内部没有矛盾,咱们就会一直走下去。”
季宴洲反笑:“谁告诉你我们不能走下去?”
“很多人。”她崩溃,“同事们不看好,妈妈姐姐不看好,昨天就连张迪也不好看,她让我不要和你结婚……”
“张迪。”他似乎嘶了一口气,语气咬牙切齿,“她的话你也信?”
“有人给她传话,像上次传你和她的绯闻一样,对方警告我,不要和你结婚,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
“谁?”荣嫣一懵。
季宴洲嘘了一声:“等今晚过去,我会详细跟你解释。期待与你会面,我的秘书小姐。”
她完全被哄住,脱力地一笑:“……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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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晚上的会面荣嫣未出现。
她拒绝了季宴洲提出的派司机接她们,而是选择和荣芷同车接完荣母,再带着孩子一起到饭店。
季宴洲答应,并叮嘱她注意大雾。
两人结束通话。那时是上午九点零一分。
下午两点五十分,某近郊仓储式超级市场,监控视频拍摄到她和一个女人亲亲密密挽着胳膊,在台灯展示台前观望,最后她选定了一盏白色的羽毛台灯,这盏台灯她没有拿回家用,而是安安静静躺在荣芷车的后备箱,不知要无人问津多久的继续躺下去。
这一天她没有去公司,有了待嫁新娘的感觉,不但请了假,还和送完孩子回来的荣芷一起去了商场,她晚上穿的衣服其实已经准备好,不过荣芷看起来无所事事,荣嫣便想着陪陪她。
可没想到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大吵一架,荣芷一气之下将荣嫣丢在荒郊野外,独自开车回了城。
自从结婚生娃后荣芷便失了自己的社交圈,她平时又心高气傲,懒地在婆家结交朋友,久而久之,成了一朵遗世独立的带刺玫瑰。
她始终认为荣嫣和季宴洲的婚事过于仓促,连头带尾谈恋爱不到三个月,两人却要一月初就飞美国注册结婚。
别说保守的老一辈不赞同,荣芷这种经历过开放教育的人都有些咋舌。
“他到底图你什么?图你生过两个孩子的子宫?”在一个十字路口,荣芷松开油门,不可置信斥,“你想想吧,他们万一对你图谋不轨,哭都哭不出来!”
“你都说我一无是处了,他们又对我图谋不轨什么?”荣嫣被念叨一下午脾气也冲上来:“你说话前后自相矛盾,把你自己在婚姻中的自卑懦弱转移到我身上来加以莫须有的攻击,荣芷,我看你才疯了!”
她话里难免压着火气,是荣芷惹地,也是早上的方炎彬惹地。
但她不可以告诉姐姐,她之所以入季家门轻松利落,是因为外人眼中最无法接受的孩子其实是他们季家亲生的骨血,这件事她和季宴洲约定了不对外公布,此时便也无法向母亲和姐姐告知,也许等一两天后方炎彬那里确认了季宴川已死,她或许会向二位稍微透露,但不管怎样,母亲和姐姐不应该祝福她的吗?
为什么会因为她闪婚而对她选择的人生对象多加指责?
“你下车!”荣芷猩红着眼睛瞪她。
荣嫣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提及她在婚姻中的弱点。
是人都有软肋。
荣芷就输在,经营着一段自我战战兢兢的婚姻。
旁人不可戳痛。
若戳痛了那便是此刻情景,双目赤红,姐妹也成仇。
不过让荣嫣道歉也不可能,她心里也攒着气,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骂到头上她还不能生气?
于是对对方不可理喻的命令置之不理。
她沉默地盯着外头,这片属于A市的外城区,荣芷说要到宜家买台灯,她便陪她来,虽然不知道买一个台灯跑这么远的意义,不过姐姐说要来她反正无事陪着也行,现在却要她下车,荣嫣又不是傻子,这里出租都打不到,她怎么可能下车?
死皮赖脸熬过一个红绿灯,又往主城近了一步。
荣嫣抬手看看表,商量着道:“我们先去学校接两个孩子,然后回家把妈带上……”
未曾料荣芷大怒未消,宛如一道凶浪铺天盖地灭了她的声音:“为什么不听大家劝!”
“……”
“你什么时候能稍微不那么固执?以为全家人害你!”
“你先好好开车。”荣嫣咽了下口水,目光注视前方浓雾:“大雾注意安全。”
“你下车!”荣芷几近咆哮,“死猪不怕开水烫,生过一对龙凤胎后就更猖狂,从来不把亲人的劝告放在眼底!”
荣嫣怕她情绪激动撞到前面的车,眼眶红着,小声请求:“这里打不到车。”
“打不到车给我走回去!”荣芷丝毫未软心肠,话音落,随即将车别入前头一个空落落的公交站台,手拍中控台,让她滚。
待她五六分钟后不得不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荣芷探身至副驾迅速拉上了门。那时雾很大。
早上也是这般,中午她们在逛的时候外面可能稍微有一些阳光,只不过一闪而逝,三点钟从宜家出来浓重的灰雾便笼罩半空,接着水汽越发集结,天光都被盖住,能见度又恢复到早上,并且随着晚间的到来而越发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