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走,以后都没人听树臣的父亲解闷讲故事了。”
贺青池脸上笑容依旧,漫不经心握着银勺搅动着碗里的汤,扬唇而笑:“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就差没有把温越那份一块听完了,我想伯父也累了。”
邱锦见她语气很平淡,也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开玩笑。
她接下这话,说:“越儿小时候就是树臣的跟班,你听树臣小时候的故事,少不了有越儿的影子。”
贺青池静静的,没说话。
邱锦顿了会,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这两兄弟天天相伴生活在老宅里,大家看习惯了也分得出谁是谁,有一年送出去了段时间,外人就经常把他们给弄混了,我的越儿从小没什么朋友,就连他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小姑娘,也把他身份认错。”
贺青池垂着眼眸,慢慢将银勺的汤送到唇边。
邱锦笑了笑,没半点打住话头的意思,转瞬间又很是关怀的口吻说:“这些日子你住在老宅,阿姨也是真心喜欢你……青池啊,阿姨也只是私底下跟你交代两句,平时和树臣相处的时候,你最好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贺青池喉咙咽下,才抬起眼眸看她。
“你可能还不知道……”邱锦有意卖关子,吊了半响才说下半句:“树臣暴力那方面的倾向,他平时和越儿有什么兄弟间的矛盾,打打越儿就算了,你这么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家,哪里经得住他啊。”
“邱夫人,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贺青池突然开口,视线直直地看着她。
邱锦脸上关好的表情略僵几秒,说:“是阿姨口误了。”
这场晚饭吃的不欢而散,贺青池没坐多久就起身离开了老宅。
她不用邱锦安排的司机送,打电话让别墅里的保镖开车过来,上了后座后,贺青池脑袋斜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许久。
直到半路上,她突然开口问:“温树臣什么时候回来。”
保镖也给不了准确的时间:“这几天……”
贺青池又问:“你们平时跟在他身边,陪练吗?”
“太太,陪练什么?”
保镖一时没跟上她的话。
贺青池缓缓睁开眼,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黑衣保镖,重复为了遍:“陪他打架。”
“这个……温总以前有专门的陪练,不需要我们。”
保镖拿了钱财,也不敢跟老板动手。
贺青池抿了抿唇,继续问:“是有人专门给他打,还是跟他对打?”
保镖不明白太太想问什么,字斟句酌的回答:“着看陪练的水平。”
每个人选择解压的方式很多,女人多半是暴饮暴食或者是狂购物,要么就是睡个天昏地暗的,而忙碌着高压工作的事业型男人,可能会通过女人的身体解压,进出那些高档的娱乐场所。
温树臣多年来身边没有过女人,有患有心理上的疾病……
他以前到底是靠暴力来解压,还是通过被孟医生催眠来解压自己?
贺青池暂时还猜测不到,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缓缓地开进了富人区别墅。
隔着老远没下车前,贺青池就透过车玻璃看到绿色的草坪上站着一抹女人的身影,等距离近了,她吩咐保镖降下车窗,隔着外面新鲜空气提高了声音:“曲笔芯,你鬼鬼祟祟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曲笔芯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月,重新出现的时候又满血复活,初冬的天气还穿着红色针织连身裙,打扮的成熟更有女人味了,裙摆下裸着一双又白又直的细腿,踩着尖头高跟鞋朝她过来。
而坐在车内的贺青池也把她拉了出来,听着抱怨声连连:“你家保镖还说你不住这里,让我逮个正着吧,怎么啦,我现在失婚一次就不配跟你玩了?”
“我前段时间是没住这里,今天刚回来。”
谁知道就被她撞见个正着了,也是命。
贺青池先把人往别墅里带进去,又说:“你不会打我电话吗?”
“给你惊喜啊——”
走进客厅后,曲笔芯脱掉高跟鞋朝沙发一坐,又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弯腰,指尖勾着一把别墅钥匙给她看,来炫富的嫌疑很大。
“我搬新家了,就在你老公别墅后排第三栋,按四舍五入法来算,我跟名流之首也是邻居了。”
贺青池看了眼钥匙:“谁给你的别墅?”
“我爸啊。”
曲笔芯又重新翘着细腿坐了下来,一点形象规矩都不要,仰起头笑,脸颊陷出两个小梨涡:“他怕我在家面对哥哥嫂子啊,邻居那些熟人触景伤情,就把他将来养老的房子给我了,当然啦……这里面也有我连续一个月睡前都跑去跟他哭一顿的功劳。”
富人区的别墅一套下来价值上亿,拿自己离婚的事哭个几次就赚到了。
不过贺青池觉得曲家收了曲笔芯离婚分到的财产来化解了破产危机,给她价值上亿的别墅作为补偿,也不算什么。
她倒了杯水喝,出声问:“你爸还有钱给你别墅,公司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我爸给我打了欠条,三年内会把十亿原封不动还给我。”
所以还是曲笔芯赚到了,白收了一套富人区别墅进口袋。
她对贺青池说:“毕竟老头子手里头拿着女儿离婚分到的财产夜不能寐啊。”
“你高兴就好——”
曲笔芯突然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你看出我有什么变化吗?”
贺青池半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装扮成熟了,浓妆艳抹的,还带着一股闻上去给人有种颓废苍白般的玫瑰香水味,瘦瘦尖尖的小脸也没什么变化,皮肤依旧紧致雪白,唇角口红颜色还不错。
半响等不到回应,曲笔芯又朝她眨眨眼。
这算是暗示的很明显了。
贺青池突然注意到,提高声音:“你眼妆……”
曲笔芯以前是圆圆的杏眼,看人时特别黑白分明,她乖巧邻家妹妹的形象都是出自这双眼睛和笑起来时的小梨涡。
今天的眼妆看上去有些偏向桃花眼,将精致的五官也衬得清晰明媚起来。
“你不会是去整容了吧?”
不过想想也不对,才一个月效果没这么自然。
曲笔芯笑倒在了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专门请了顶尖的化妆师给我设计出来的眼妆,明天的飞机,我要出国改造一下,就按照这个来。”
言外之意是还没来得及整了,只是画个眼妆给自己过过瘾。
贺青池看她离婚后,还真是完全放飞自我了。
这样也好,好歹没有消瘦得不成人形,念念不忘着沈复这个前夫。
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就被打脸。
这时秦川的电话叮铃铃的打来,贺青池正好也要找他问一些事,便接通开免提放在茶几上,先开口说:“你还记得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吗?”
秦川现在的重点哪里会管这个,他选择性屏蔽了贺青池的问话,情绪很是兴奋的说:“卧槽,小绿茶发威了!”
客厅气氛静了一秒,贺青池眼角余光看向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女人,清了清喉咙暗示他:“你想好了再说话。”
可惜秦川媒体拿出弦外之音,自己叭叭叭的说个没完:“我跟你说啊,小绿茶前天在圈内放话,她要拿着离婚分出来的十亿整死那个小哑巴,什么时候把沈复给她的十亿挥霍完了,才放过人家。”
贺青池觉得这话装逼的嫌疑比较大,正主儿就坐在她身旁,也不好吐槽,又清清喉咙:“花的又不是你的十亿,你兴奋个什么?”
“我跟人打赌赢钱了啊,赌小绿茶没这么轻易罢休,憋着大招呢,等曲家危机刚解除,她第二天就把沈亭笈祖宗十八代都给挖清楚公布于众了,本来这个小哑巴年纪轻看起来还很纯,上台演奏从来都不说一个字,明面上一副清高的仙女范,被豪门那些富家子弟很是追捧……”
秦川一口气不带歇的,跟她继续说:“现在小绿茶把小哑巴破坏自己婚姻,做小三这种事捅出来,更绝的啊,她还登报纸,今天各大报社最大版面都是小哑巴的新闻……”
贺青池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曲笔芯扬起脸,朝她甜美又恶毒的一笑:“我重金买断了报社一个月的版面,嘻嘻。”
“……”
电话那边秦川猛地一听到熟悉的娃娃音传来,直接卧槽了好几句。
“小绿茶在你那边?”
贺青池很遗憾的告诉他这个事实:“嗯,你想的那样,她刚才都听见了。”
下一秒。
秦川直接挂断了通话。
贺青池:“……”
曲笔芯凉凉的笑,娃娃音拉长:“秦川消息很灵通啊,挂电话干嘛,怕我分钱啊。”
贺青池重新打过去,秦川已经死活就是不接电话了。
她只好放下手机,转头看曲笔芯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挑起眉问:“你这样毁了沈亭笈的事业,就不怕沈复厌恶你?”
“无所谓了。”
曲笔芯扬起手,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精致指甲,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反正我怎么装,他都不会喜欢我。”
贺青池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水。
可能太急的缘故,呛得她一皱眉。
“对了——”
问不了秦川,她可以问曲笔芯。
毕竟两人也是自小就认识的。
“你还记得我妈妈去世的时候?”
这句话前几分钟时刚刚问过秦川来着,曲笔芯没失忆,送了一个懒懒的眼神儿过去:“又不是我妈去世,我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除了秦川外,还交过什么新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和家人一起热闹过元旦,晚上要聚餐,没二更啦。
*
婳婳会努力争取2号早点更新的,明天见。
第70章
贺青池对自己母亲的记忆,近乎都是来自她外婆平时的描述。
老一辈上了年纪都喜欢讲故事, 而贺青池养在外婆膝下, 平时经常听的都是她那个红颜薄命的亲生母亲故事。
母亲出身传统的裁缝家族,虽然谈不上什么富贵豪门, 却胜在祖上几代开始就专门为豪门里内的人定制西服旗袍,从小生活交际圈认识的人也非等闲之辈, 长大后也因缘巧合下认识了邻近晏城的贺家少爷。
两人初识到相爱结婚, 这个过程发展的很顺利。
奈何她父亲改不掉风流的习惯,还继续在外染了一身感情上的糊涂账,短短七年不到, 当初那个被所有人祝福的美满婚姻便沦为了泡影。
在贺青池印象中母亲的容貌已经模糊到记不清了, 要说有那么一丁点的记忆,大概就是母亲身上自带着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性格也弱, 经常会独自躲在房间里抹泪。
那时候太小了, 贺青池看到母亲掉眼泪,又或者是跟父亲撕破夫妻情分发生争吵, 她心生了胆怯的情绪,只敢躲在门外远远地不敢靠近。
再后来,母亲因为意外车祸身亡……
她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对这个女人的记忆, 就变得更加模糊了。
贺青池恍神了良久,根根白皙手指握紧杯子,对曲笔芯低声重复地说:“我家那位老头子说我五六岁时大病一场, 高烧差点变成了傻子,只是忘掉小时候的事已经是很幸运了。我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
曲笔芯一手托腮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童年记忆都是在要漂亮,要穿花裙子,要变成白雪公主,然后拉帮结派几个小姐妹一起玩,而你又不是跟我一国的,谁会小小年纪就变态到关注你新交了几个朋友啊。”
两人充其量也就长辈们聚在一起时,会被搬出来攀比谁家闺女更胜一筹,也导致了一开始的关系因为这个就很不对付,算是自小结仇的情分了。
曲笔芯才没无聊到要掌握贺青池私底下的一举一动,多半都是碰上了才会动手撕逼。
她眨巴着眼睛,又笑嘻嘻道:“你妈妈去世那几年,我倒是很风光,没有人跟我抢长辈的夸赞了。”
贺青池又沉默下来,握着杯身半天感觉手指都僵了,她慢慢松开,双唇轻动出声音:“我在温宅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比起这个故事,里面的小女孩更让我感兴趣。”
“你入戏太深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女孩?”曲笔芯点出重点。
贺青池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倘若年幼时就认识温家那对兄弟,又怎么会忘的一干二净。
要没那场不小心的撞车事件,是不是她现在和温树臣,包括老宅里的人永远都不会扯上关系了?
曲笔芯看她一脸钻牛角尖的表情,声音轻快,却悠哉悠哉地说:“你爸都不愿意让你知道,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我要是你……”
贺青池抬头看了过来,很是认真倾听的表情。
而曲笔芯下一句,勾起唇吐出道:“我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没心没肺做我的豪门贵妇,天天抱着江城名流之首睡觉,过个几年等夫妻感情稳定了后,再给他生个小继承人……以后整个温氏家业我的血脉占一半,简直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最终极梦想。”
贺青池看她说的简单,凉凉地泼了一盆凉水过去:“你怎么不对沈复这样?”
上一个月前是谁大晚上穿着睡裙露胳膊小腿的,手拿离婚协议书就跑出家门了,连别墅里的衣服首饰一概不要的?
曲笔芯抬手整理着自己乌黑齐耳的短发,也不怕贺青池揭自己的伤疤,保持着她小绿茶自带的婊气说:“这不是没法子了么,要不是我爸经营不善,你以为沈复能摆脱的了我?呵,天真……我能挥霍到他破产为止,让他养不起那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