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侯府这些年来,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用蛮力取胜的无知少年了,他的对战,比费罗多了太多细节技巧。
费罗见到迎面而来的钢刀,也不惊慌,直接横刀格挡。
“砰”地一声,两把宝刀狠狠地碰撞到一起,僵持着悬在费罗的面上。
此时安貅在上,费罗在下,安貅借着体重的优势,发挥出了比平常更加惊人的力气。
费罗勉力支撑着,却渐渐发现,格挡着安貅进攻的弯刀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他面色转为诧异,一时间没憋住气。
好在安貅也根本没起杀心,他发现费罗神思不属间泄了力,也顺势放松,让自己的弯刀顺着对方利刃滑落到一旁。
逃过了一个死劫,费罗惊魂未定。
他看着手中邬肖王刚刚才递过来的王刀,又看看安貅,一时间愣在了场中。
好在邬肖王很快将他叫了回来,没让他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这一战自然是邬肖王这边输了,邬肖王看着费罗送回来的,伤痕累累的宝刀,心中惊怒,但却不忍再责怪已经是满脸歉疚的费罗。
接下来,双方又比试了几场。
严舒知道这一次能随邬肖王出战的都是他们国度精锐中的精锐,半点没敢留手。最后一场,邬肖王亲自上阵,甚至是燕旗这个大将军直接下场应战。
但邬肖王的下场并没有挽回什么。
燕侯府,五战五胜。
比试告一段落,严舒来到邬肖王身边,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邬肖王勉强扯出一抹笑,并不想同他说话。
费罗在旁边,不服气地堵了一句,“要不是你们的武器好,原也不算什么。”
严舒笑道:“是,但是有的时候,兵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人力有所不逮的地方,武器往往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他凑近邬肖王,说道:“不然,王上也不会被逼着放弃西面的商道,找上我们,对吧?”
邬肖王拧着眉,突然说道:“你们的武器,确实不错,但是……还是比不过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严舒想了想,“我确实听徐驱提起过这个地方,怎么,你觉得,他们比我们更强,是吗?”
邬肖王也不掩饰,他点点头,说道:“他们厉害的不仅仅是武器,还有身上的铠甲,头上的铁盔……”
说着,他瞥了一眼燕旗腰上的弯刀,说道:“如果你们遇上他们,也别想动他们一根毫毛。”
“话可不能这么说。”严舒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武器和策略,我们又没有与斯图尔特交战过,王上怎么知道我们就打不过。”
邬肖王冷笑一声,就像再讥讽一句,却被严舒打断。
严舒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不说这个了,我今日前来,其实另有要事。恰逢王上也在,不如随我一同去看看飞燕山庄的‘新家伙’?”
邬肖王眉头蹙起。
他知道严舒这番邀请肯定是别有图谋,但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点点头,说了声“好”,便带着手下的四个将领随严舒离开。
两个时辰之后,邬肖王一行五人被面前隆隆响的炮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严舒早已经过了会震惊的时候,此时看着破坏力惊人的火炮,只觉得心情甚是舒畅。
他来到邬肖王身边,问道:“这是燕侯府近来最新研制的火炮,王上觉得如何?”
邬肖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在草原上,也见安麒将军用过这个怪东西……可是,威力远远没有如今强悍……”
严舒摇着扇子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安麒将军这个人吧,就是太节俭。不过大概对付你们,也用不了太多火-药吧……”
面对严舒这番说辞,邬肖王无言以对。
没人能说清楚今日的见闻给了邬肖王多大的震撼,但是自邬肖王飞燕山庄一行之后,燕侯府中的商议便顺利了许多。
邬肖王不再执着于斤斤计较某些细节上的事务,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和平和援助承诺之后,他放宽了自己之前死死咬住的底线,这也让整个商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个月后,将合作盟约全线敲定的邬肖王和徐驱,启程离开了云厥。
离开云厥前,照例只有严舒送徐驱出城。
两人也不是那种会依依惜别的人,只互相碰了拳,约定过几年,能西边的商路完全通了,再找机会一起喝酒。
徐驱看着人来人往的云厥,突然感慨一声,“燕逍,会是个明主。”
严舒笑了一声,“这还用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徐驱他们离开的半个月后,有另外一支队伍从燕侯府离开。
他们要随着古家的商队,前往丰州辽河附近,支持修桥事宜。
这段时间,求知院中甄选出来的这支队伍已经听古珀解析了几次桥梁的制造,但是因为目前他们手上的资料只来自于别人口述,还没有人亲自过去勘察过,所以此次出发,是由邢易亲自领队。
他准备带着手下这一队建筑精英,到实地进行勘察,如果真的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再返回侯府中告知古珀,请古珀解决。
一队身体素质一般的匠人赶了一个多月,恰在盛夏抵达了辽河上游,这还是得益于樊州和丰州这几年的发展,绝大部分路段都得到了极大的修缮。
邢易到了那附近,立刻就遇到了徐家安排的人。
徐驱早一步回到了穆州,按照之前古珀的吩咐,早早找了人在那地方等候着接应他们。
邢易一行在徐家安排的客栈中休息了一日,便直接带着工具上了山。
辽河上游这处地界十分奇特险峻,两岸高如悬崖,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也是因为岸高,即使在如今河水最大的夏汛,也不用担心水漫到岸上来。
邢易跟着徐家仆人的指引,轻松找到了之前那座被毁坏的绳索桥的位置。
绳索桥被毁坏了许多年,加上风催雪埋,如今只能看到地上两个木墩子。
邢易便带着人,以这处为起始点,向两边进行勘察。
他们勘察了几日,直接就定下了建桥的地点。
隔日,邢易在与古珀汇报进度和情况的信件中这样写道:“以前的老祖宗本事果然不容小觑,他们当时绝对没有咱们这些勘察的工具和精密的数据支撑,可是他们找的地方,就是最最适宜建桥的所在。
“我带着人在那附近勘察了好几天,实在没能找到更好的地方。
“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好上些许,一切如同夫人您在第三个预设方案中所提到的那样,嘿,要不然放在几百年前,那座绳索桥也搭不起来。
“徐将军那边找来的工人已经陆续就位了,我大概这几日就会开始安排动工。
“至于许多这个地方没有的建材,我会写信给季凉管事那边,让他安排着运送过来。
“……”
就这样,邢易带着人,开始攻克起这千百年来都没有人建起的大桥。
附近的百姓问明了他们的来意,有的直呼燕侯府仁义,但更多的人压根就不相信。
绳索桥在断裂之后,根本没人能修缮。可这一次邢易他们一来,就直接就说要建造一座更大更好的。
百姓们心中就存着巨大的疑惑,他们无法想象在辽河上划出一道天桥是什么模样。
好早邢易也根本不在意。
他按照当地的习俗,选了一天宜动工的吉日,正式开启了这座桥梁的建造工程。
第155章
这座横跨辽河两岸的桥梁被命名为“辽济桥”。
辽济桥施工难度大,工期也长,但因为燕侯府和求知院都足够重视,工程的进度以一种极稳健的速度推进着。
两年半后,辽济桥正式竣工。
两岸的百姓从一开始的嘲讽看戏,到规模初成时的惊叹,再到建成之后的欢呼雀跃,邢易等人都看在眼中。
其实在正式竣工之前,即使所有的数据都告诉他们没问题,但他们依旧不敢尽信。
如今,看着眼前这座凝聚着所有人心血的桥梁,大家这才真正相信了奇迹。
对于丰州和穆州的百姓来说,这一道桥意味着更加便捷的道路,而对于求知院的人来说,则是亲眼见证着某些原本人力不可为的奇迹,一步步从纸上飞跃而出,成为了具体的现实。
这个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地,燕侯府收到消息的时候,古珀正在教导两个孩子念书。
几年时间过去,燕瑞已经是个六岁的可爱童子,明明尚且年幼,气质却十分稳重,安静呆着的模样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而五岁的燕锦,则长成燕侯府所有下人的噩梦。
但此时在古珀面前,她还是乖巧地挨着燕瑞坐着,配合着古珀检查功课,丝毫不敢造次。
听到下人禀告的消息,燕瑞眼睛一亮,问道:“娘亲,桥建好了,邢老师他们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古珀点点头,“对,他们要回来了。”
燕瑞开心地说:“太好了!”
说完这一句,他又有些遗憾,“哎,真想亲眼去看看那座桥是什么样子,我只看到邢老师寄回来的手稿。光是设计图就够震撼了,实际一定更加壮观!”
燕锦闻言,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我也想去看看。
“嗯……我们可以跟着下个月古家派往穆州的商队,一起到丰州见识一下。”
燕瑞回头看了一眼燕锦,又回头看了一眼古珀,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古珀:“这……可以这样吗?”
他面上为难,眼睛却是发亮。
古珀扯了扯有些僵硬的面容,露出个笑颜,“瑞儿,你若想去,等再大几岁,让你父亲派人送你去一趟便是了。
“古家的商队虽然安全,还是不足以护住你。”
接着,她转头有些生气地看向燕锦,“燕锦!你一个女娃娃,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质问:“昨日里让你抄的书,都抄好了吗?”
燕锦缩了缩脖子,“娘……那,那太多了,我还没……呢……”
古珀揉了揉额角。
看着燕锦故扮乖巧的模样,她教训道:“你少闯些祸,也不用抄那么多书了!我告诉你,这次不准再去找你父亲了,乖乖把《弟子规》给我抄好,否则,就算你父亲说情,我也不饶你!”
燕锦委屈地点头,“我,我知道了娘亲。”
古珀这才满意了。
她起身,“我去求知院一趟,你在屋里好好抄书。”
说着,她转头询问,“瑞儿,你同我一起过去吗?”
燕瑞兴奋地直点头,刚要出声答应,却被燕锦拉住袖子,“哥哥,你留下来陪我吖……”
她装着哭腔,“我一个人好害怕的……”
古珀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幅做派,理都不想理会,偏偏燕瑞特别吃这一套,见状竟真的为难地纠结一番,片刻后对着古珀说道:“娘,娘亲,我下次再去吧,我今天留下来陪小锦。”
“嗯,随便你。”古珀点点头,直接离开。
她实在是被燕锦这个训又训不得的女娃搞得头疼。
古珀离开之后,燕锦装模作样地抄了一页书。
但她没坚持多久,突然用手肘撞了撞燕瑞,“哥,我们出去玩呗!”
燕瑞瞪大了眼睛,“你,你还敢出去?你忘了上一次,我们被抓回来之后,爹娘可生气啦!”
他抿了抿唇,教育燕锦道:“不可以再随便跑出去了!”
燕锦撇了撇嘴。
“你以为我们哪次溜出去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啊!”她指了指外面,“燕二伯伯和燕三伯伯每次都跟在我们后头呢。
“不过是上次我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这才被他们抓回来了!”
她拍着胸脯保证,“我发誓,我这一次绝对不拉着你往青楼走了,我们就去普通的商铺里面走走,好不好!”
燕瑞皱着眉。
燕锦继续软磨硬泡,“哥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燕瑞又为难起来。
——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欢呼喜庆,此时的卜州并不太平。
泽宁,赫连家。
赫连凡一把将案上的东西全都推翻在地,恶狠狠地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宋涟!”
宋涟丝毫没有被他发怒的模样惊吓到。
他微弯下身,捡起被扫落到自己脚边的一本折子,“主上,褚山将军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他话还没说完,赫连凡又狠狠地踹了一下桌子。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阵,突然撑着面前的桌子,倾着身狠狠地看向宋涟,“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这五年来,你哪一次抓到人不是证据确凿?”
宋涟已经站直了身子,他微低着头,并不看赫连凡,“属下只是秉公办事。”
“秉公办事!”赫连凡怒极反笑,“好一个秉公办事,你秉公办事的结果,就是兄长留给我的那些人,都被你一一铲除了?”
宋涟又道:“臣只铲除奸佞,并不看出身。”
“你……你!”赫连凡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激得话都说不顺畅了。
他干脆扭过头去,耍赖一般说道:“反正我不会杀褚将军!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准动他!”
听到他这番话,宋涟却笑了笑,“主上……晚了。”
赫连凡皱起眉,“什么意思?”
宋涟不紧不慢地说道:“早在我过来觐见主上之前,褚将军就已经被推出去斩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