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此时见她看过来,却是缓缓地歪起了脑袋。
“嗯?!”
林若渔心头一惊,猛然坐了起来。
可就这么一错眼,红影便瞬间消失了。还积着雪的大槐树被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可是,树上便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方才难道是错觉?
林若渔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她明明见到了树上坐着一个红衣人。
啊!红衣!
林若渔便又把那块红布找了出来。
若是用这种红布做成刚才红衣人穿的那套衣裳,显然也是可以的。而且……
林若渔举起红布,对着窗外的日光照了照,却倏然发现红布上还缠着几根长长的、又近乎于透明的丝线。
昨夜光线昏暗,又加之布料之上花纹繁复。林若渔又惊魂未定,她未曾发现。而此时,日光明亮,她将那几根线小心的从红布上解了下来。
透明的丝线,长且坚韧。看起来并不是红布上的同色刺绣。
这是什么东西?!
若是红布便是从操纵魇的人的身上扯下来的,那这几根线又代表了什么呢?
哎,头大!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坦然的放下双手,转眼却见银灰色的小猫儿团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就睡在她的身边。
此时,正睁开了一对湛蓝的猫儿大眼朝着她看了过来。
“先生……”
小姑娘声音甜甜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刚刚睡醒时的迷糊。江临渊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他家小鱼一眼,道:“方才梁莹心来过了。”
“梁莹心?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自然是有事的。
梁莹心此次前来,便是奉了城主夫人之命,让孟公子于巳时去花厅,与城主夫人就城主大人的头七宴,做一个安排。
此事原本应该昨夜便通知,只是这梁莹心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忘记了。于是,她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她见林若渔还未醒,便让那两名白衫侍女看着点时辰,若是到时候孟公子还未醒来,便把她提前叫醒。
江临渊本就是在闭目养神,他们的动静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等到他家小鱼自然醒来,他才告知其这个事情。
“巳时……”林若渔看了一眼房中的滴漏,时辰尚早,她还来得及。
城主夫人为了已经亡故的城主大人还特地选拔乐师,显然是对着头七宴十分看重的。
当即,林若渔便洗漱准备了起来。
说起来,这落日城的丧葬习俗与大夏的习俗不尽相同。
在大夏有人亡故,需要在家中或者祠堂里停灵三日,待第三日一早,便由家人扶灵送上山安葬。之后,家人会在家中安排酒席、宴请宾客,此乃是白事。
而在这落日城,停灵的时间则为七日。一般第七日才送灵柩上山。之后,也便是白事宴请。
一般来说,这第七日也便是头七,乃是死者魂魄返家的日子,极为重要。家人在家要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而且,众亲友皆至,更要宴请一同帮忙的宾客。
之后,七七四十九日内,每七日便要过一次守七的习俗,百日以及周年更要烧纸钱、做道场。这些习俗倒是与大夏没有差别。
不过……林若渔洗着脸,突然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头七宴?!那不就是说城主大人亡故的第七日吗?可是,她明明记得她刚进落日城时,就碰到了城主大人的灵柩出城。
如果三日后便是头七宴,那算算时间,再往前推两天,那城主大人竟然是死后第二日便上山了?!
按照城主大人的身份,为何不按照习俗停灵七日,而急冲冲的在第二日便将其埋葬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城主大人的死另有蹊跷?!
“先生!先生!”林若渔放下了帕子,便急急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江临渊也觉得古怪,提议她用过早膳之后,可以在余晖楼外楼、或者附近走走——这世上只要有事情发生过,便会留下蛛丝马迹。
林若渔如今被余晖楼聘为了琴师,自然也有自由出入外楼的自由。如果在余晖楼中得不到答案,那去外面说不定还有另外收获。
“嗯。”林若渔点头,觉得先生的提议甚有道理。
于是,趁着时辰尚早,林若渔洗漱打扮完,借着用早膳的机会,试探的问了那两名白衫女子几句。
果不其然,那白衫女子们对此脸色怪异,支支吾吾之中只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林若渔见状立时便停止了话题,反而说自己乃是从外乡而来,也不知道这落日城还有什么其他有名的事物。
白衫女子们见状,似乎是松了口气。随即也告诉林若渔,就在余晖楼的旁边,有一家大嫂包子铺甚是好吃。孟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尝一尝。
林若渔点头谢过了白衫女子,又道,她如今便去尝尝那好吃的包子,也会在巳时前赶到花厅,与城主夫人议事。
如此一来,林若渔便拎着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与清雅苑中的白衫女子打过了招呼,出了余晖楼。
那大嫂包子铺果然就在余晖楼的旁边,林若渔才走了两步便看着了。那铺子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十分干净。
店家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是个粗壮的汉子,站在露天的灶台前,热火朝天的下着馄饨、下着面条。而妻子则是圆圆脸的妇人,笑起来甚是和气,正忙着招呼客人们。
灶台旁放置着几个笼屉,热气腾腾的,里面全是皮薄馅多的大包子。
那妇人装了一盘子大包子正要给客人端过去,余光却看到一名漂亮的小公子就站在她的摊子前。
“啊,小公子啊,你想吃什么啊?快进来!快进来!别傻站着了!”
林若渔还未回答,便被那妇人拉进了棚子里。
妇人手脚麻利地擦了擦桌子、板凳,招呼她道:“不是云娘我自吹,我家的包子、馄饨可是落日城一绝,连城主夫人吃过了我家的包子都是赞不绝口呢!小公子,你要不也来试试?”
林若渔看着妇人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肚子突然就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一声。一张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哈哈哈……”云娘豪爽大笑,“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再来一碗小馄饨,如何?”
林若渔抿了抿唇,眼见着烟火气十足,又堪称活色生香的包子,很快的点了点头。
落日城的食物都不敢恭维,连带这余晖楼的饭菜也是让人退避三舍。林若渔自从穿越来这若叶大陆可真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了,想来这包子铺的包子也可能只是外貌好看,味道说不定也是一言难尽。
林若渔如此想着,可就在她吃到满含烫嘴汤汁的包子与包裹着整颗虾仁的馄饨时,漂亮的大眼睛微眯,真真切切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这个味道与甬安府的包子味道太像了!
林若渔低下头,就见到小竹篮里的江临渊正睁开了眼睛看她。
有福同享嘛!
于是,林若渔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扒出来里面的肉,吹凉了,放在小盘子里,推到了江临渊的小篮子跟前:
“先生,这包子好吃的很,你也吃吃看呀。”
雪白的耳尖微微一动,耳边却传来了一旁食客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诶,你们可曾听说了,城主大人亡故未满三日就匆匆下葬了?”
按照落日城的习俗,一般人去世,都会在家中灵堂里做道场,到了第七天的一早才会送上山入土安葬,此叫做“上山”。
而此次落日城城主公山断离奇死亡,在余晖楼中不过安放了两天,就匆匆忙忙的上山了,的确令人生疑。
“还有啊……”那食客又压低了声音,眨着眼睛道,“你们不晓得,据说由于时间仓促,那边连墓地都没有准备,都没有找风水师寻龙点穴,只是寥寥草草的就找了个山头给埋了呢!”
“真的假的啊?这可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了。也不至于吧,城主大人怎么说都是一城之主啊?!”
“哎……谁知道呢。还有啊……”
食客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一旁的人都赶紧凑过去嘀嘀咕咕。林若渔要不是耳聪目明,否则还听不清楚。
只听那食客道:“我家啊……便有一个亲戚是在余晖楼外楼当差的。刚巧城主大人没的那一天,他在外楼值夜。你们可能不晓得……他、他说他听到内楼那边有人惨叫整整叫了一夜呢!”
“惨叫?!惨叫什么啊?!”
“那个啊……”食客抬起头来四周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人关注他们。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据说是……如同妇人产子一般的声音!”
“啊?!妇人产子?!”
“嗯!最后啊,还有肚皮生生撕裂的声音,‘撕拉——撕拉——’这样子。啧啧!我那亲戚被吓了个半死,第二日就告假回家了。结果,第二日,他在家就传消息说城主大人死了,还当天就给送上山给埋了!”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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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要猫~~
第54章
“这谁晓得啊。”
“酒来啦!面来啦!”
这时刚巧, 云娘端了两大碗面、烫了一大壶酒过去。那食客接过, 突然就问了一句:
“诶, 老板娘,我记得你家原先有个小娃儿不是刚经过选拔,在内楼给城主夫人当婢女的, 对不对啊?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啊!”云娘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 “孙老三, 你说的是莹心啊。是啊,那是我六妹妹的女儿。她也是个可怜的, 我六妹妹刚怀孕, 六妹夫就没了。后来, 六妹妹生她的时候又难产死了。就送到乡下去养大的, 最近才回的落日城。”
“不过说起来,这莹心啊也是个争气的。那次余晖楼选拔,来了几百个年纪十四、五岁,像花儿般的女娃儿。结果,也就选上了莹心和其他两个娃儿。我家的兰兰啊,那主事看都没看她一眼呢!”
“至于……消息?”云娘叉着腰说道,“她在余晖楼里呆的好好的, 要传什么消息过来。孙老三,你问这个作甚?今日倒是有钱喝酒了, 怎么发财了?前几日的面钱你可还赊着呢, 何时有空给我结一下啊?”
原来这馄饨铺的老板娘竟然就是兰兰的母亲啊, 林若渔低头悄悄地看了江临渊一眼。
湛蓝的眼眸微眯,江临渊漫不经心的趴在小竹篮里,完全不为所动。
“啊哈,说钱多俗气啊!那个……没什么,没什么。这不城主最近没了嘛。还有啊,老板娘可别这么说兰兰。”
那孙老三贼眉鼠眼地打着哈哈,又色眯眯说道,“我说啊,这兰兰可是个好姑娘。她现在在秋水楼干活,也是很能干的。秋水楼的工钱,那也是一等一的呢!若不是我家大牛还太小,我都想找老板娘你提亲呢!”
试问谁不喜欢听见别人夸自家小孩啊,可云娘听了却挑了挑眉头,道:
“那可不是,秋水楼的工钱的确多。”云娘说着,把一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比划道,“一月也有这个数呢!你家大牛可真正配不上!”
“哦呦!得了,得了。你家兰兰是天上的白天鹅,我家大牛就是那癞□□。好了吧!?不过啊,这说起来,兰兰不去余晖楼还是对的。”
一说到了钱,孙老三看云娘脸色不渝,只得悻悻道,“你看啊余晖楼工钱虽然多,但是,一年就只能回家一天,哪里像在秋水楼,可以时常回家孝顺爹娘,以后还能孝敬公婆,你说是不是?”
“哎……也是呢。”云娘叹气道,“那莹心啊,自从入了内楼,就没回来过一天。我家包子铺离余晖楼那么近,她愣是没有出来看过我们一次。”
“这次连我那可怜的七妹妹生病了,她都没回来。要知道,我那七妹妹是最疼莹心的。小时候,莹心还吃过她的奶!哎……真是没想到,那丫头这么没良心!诶,诶!不说了。客官们请慢用啊,还要什么,尽管跟云娘我说就是了!”
云娘擦着手,又风风火火的招呼起其他客人去了。
“呵呵!”那孙老三显然还没有尽兴,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云娘,翻着白眼对同桌的食客道:
“可别说,那余晖楼内楼可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我听我那亲戚说啊,那些女娃儿啊,说是进内楼当婢女的,其实啊,是与仙门世族一般,是当做内门弟子一般培养、修习仙法去的。”
“城主夫人华夫人可是出自岐山华家的,与尊主夫人同出一家。她当年可是名震若叶的仙都第一美人啊。还有啊,这岐山华家可是修真世家,主修炼丹术。寻常人能得华夫人指点一、二,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了!”
孙老三喝完了一整杯酒,左右看看,凑过来低头道:“我看啊,是那莹心小姑娘是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怎么还会想到原本在一个草窝里小姨呢!”
“咳咳!”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孙老三直起身招呼道:“吃面,吃面!喝酒!喝酒!时间久了,这面就要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唏哩呼噜的吃面,吆五喝六的喝酒,那声音之响亮,动作之豪放,也是令林若渔叹为观止。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时便准备走了。
这时,从外边走进来了两个人,林若渔一抬头就见到了楚临墨黑幽深的眼。
原来,他们见林若渔不见了,一早便寻了过来。
楚英韶一屁股就在另一边坐了下来。他身高腿长,这一坐就把位置挤了个满满当当的,“临,你比我瘦,只能委屈你和公子去挤一挤啦!”
方才,云娘把林若渔领到的乃是一个很小的桌子,那桌子其中有一只脚断了,两边靠着墙支持着。以至于那地方太小,只能坐一个人。
林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