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升毕竟心细,方才扶着方秀伊的时候察觉了一点什么,加上方秀伊方才酒醉不加掩饰的,此刻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喜欢王爷恐怕是真的,是不是断袖……还未可知。”
江为功吃惊地看着他:“他一个男人喜欢王爷还不是断袖?”
姚升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肩膀道:“那我喜欢江大人呢?”
“滚!”江为功不以为意。
只是过了一会儿,江为功才反应过来,戒备地看着姚升:“姚大人,你不是真、真断……那啥吧?”
姚升看着他敦敦厚厚的脸,叹道:“我要是断,那也跟小舒断啊,跟江大人你我是多想不开。”
“滚!我不知多眉清目秀呢!”江为功用力将他推开。
姚升大笑。
次日,阑珊来到了部里,江为功第一时间跟她提起昨日在野外遇见荣王的事情。
阑珊强行镇定:“是、是吗?”
“我可不骗你,殿下真的跟一个绝色的美人儿在一起,那情形真的是一言难尽,两个人好的竟像是什么似的,老姚也是目睹了的,”江为功啧了声,想到那美人曼妙风姿,回味无穷,又忙道:“小舒你跟殿下关系比较近,你认不认得那美人是什么人?”
阑珊毕竟没那么厚颜,听他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双颊已然微红,又怕他瞧出什么,便只做不感兴趣的样子,低头拿了一份公文在手里:“这个我却没听说过。”
昨日的事情对阑珊而言也是恨不得无人提起,她做梦也想不到,赵世禛竟荒谬到那种地步。
那个吻之后她原本想提醒他,别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的叫人看见不像话,没想到,他竟曲解为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去胡为。
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阑珊腿都软的走不动,更是羞恼的难以见人。
偏偏发现了江为功等三个人突然出现,她差点儿直接就晕过去。
幸而给赵世禛及时地抱住了。
可阑珊不知道的是,对她而言明明是无处可躲甚是窘羞的一幕,落在江为功三人的眼里,却只觉着是郎情妾意天下至美的恩爱图画。
又几日,方秀伊一直都没有找过江为功。
江为功想到她那天醉了的话,倒是有些为她担忧,恰好这一日,他去翰林院找一份资料,无意中竟看到方秀异正跟一个翰林学士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眼看到他,方秀异微微一怔,继而只是点点头要走。
“小方!”江为功急忙追了上去,“你等等!”
方秀异见状只好跟那翰林学士说了一声,自己站住脚等他:“江大人,是什么事?”
江为功心中略觉奇怪,可隐隐地又猜到方秀异为何对自己这般态度怪异,他先看了一眼那避开的翰林学士,才小声说道:“小方,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你可还好?”
方秀异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然后他咳嗽了声:“多谢江大人,我甚好。”
江为功道:“那我就放心了……”
方秀异不愿跟他多说,才要找个借口走开,江为功却又道:“小方,还有一件事……你、你也不用担心。”
“我?我担心什么?”
江为功的脸色有点儿怪,然后他说:“你的那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我的嘴巴很紧的,我也叮嘱过老姚了。”
方秀异脸色微变:“你指的是什么?”
此刻江为功面前的,自然是正宗的方家小爷,不是那位爱胡闹的姑娘。
但江为功显然毫无察觉,他生怕说出来又让面前的人不舒服,便道:“没没……我走了。”
不料方秀异起了疑心,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江大人,你且说清楚,不打紧的。”
江为功发现他的手劲儿颇大,硬是拉着自己,仿佛他不说就不会放手。
江大人意外之余只得说道:“你知道的,就是那天你喝醉了,说你、你那啥荣王殿下的事,你放心,我不介意你是那个……”
“那啥?哪个?”方秀异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就是……”江为功嘀咕了声。
方秀异没听清:“什么?”
江为功终于大声了些:“我说我不介意你是断袖,你喜欢荣王的事情我也不会说出去……”
方秀异像是握住烙铁似的猛地松开江为功的手,他倒退两步,眼中透出怒意,想说什么有忍住,只是转身飞快地走了。
江为功呆站了半晌,在头上一抹:“难道我说错话了?”
且说方秀异回到东宫,入内拜见了太子妃,又问起自己妹妹是否来过。
郑适汝见他脸上有些恼色,便道:“早上还在这里,怎么了?”
方秀异忍了忍,终于说道:“表姐,我看还是赶紧给小伊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吧!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郑适汝问道:“出了何事?”
方秀异就把遇到江为功一事告诉了她,郑适汝虽然惊讶,可是想到给江为功误以为他是断袖,此事十分可乐,忍不住又笑起来。
“表姐!你怎么还笑呢。”方秀异皱眉道:“再叫她这么胡闹下去,我的名声毁了倒是其次,她居然还跟工部的那些人在外头喝的烂醉……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方家的名声也坏了,还连累了东宫。”
郑适汝忍住笑:“你放心,以后不会让她再扮成你了。”
方秀异气平了些,忽然想起一件事:“表姐,那位衍姑娘……没有来过吗?”
郑适汝道:“她是个很内向的人,又因没了父母家人,越发的不喜出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方秀异回答。
郑适汝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便道:“这几天,来东宫的人多了好些,秀异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自打太子妃芳辰之后,光是国公府的夫人就来了两回,都是冲着“郑衍”而来。
但显然这些人的心都是白费了,因为有个人比他们还快。
据赵元吉所说,太子妃大寿那天,荣王出东宫的时候“恰好”看见了郑衍,顿时惊为天人,所以荣王私底下已经跟太子透露了喜欢这姑娘的心意,拜托太子向着太子妃探听探听。
被蒙在鼓里的赵元吉把这个当成一件趣事跟太子妃说了,又因知道她向来不怎么待见荣王,怕她生气,便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老五原本也不算急色之人,那日见了阿衍,不知怎么就动了心了。他多半是真心不是故意调戏的,不然也不至于主动跟我开口。我私下里跟你说,你愿意呢,就想一想……你若不愿意,回头我只跟老五说我忘了跟你提就是了……”
没来由的,郑适汝觉着自己好像有一种“有女待字闺中”,正要遍挑天下才俊的错觉。
第163章
那会儿郑适汝告诉太子的是:“这可巧了,我也正想跟太子说,这几天来各府各家来东宫的诰命夫人等不少,都是来打听阿衍亲事的,我正发愁该怎么挑呢。”
赵元吉听了忙问都有谁家,郑适汝道:“有兵部游尚书夫人,户部苏侍郎夫人,镇国公府一位少夫人,嘉义侯夫人……还有一些托着国公府内来说的,倒也不用多提。”
赵元吉笑道:“没想到阿衍这么炙手可热,我倒要跟跟老五说一说才好。”
郑适汝道:“这才两天呢,以后少不得还有更多人来。阿衍孤苦伶仃的,我总要费心给她挑一个好的,倒不必非得位高权重或者皇亲国戚之类,总归人品是得一等,对她好才是真,太子说呢?”
赵元吉点头称是,又问:“那你觉着荣王到底怎么样?”
郑适汝故意思索了会儿:“荣王能看上阿衍,倒也是她的造化,但太子也知道,荣王的亲事只怕也未必是他自个儿能做主的,之前需要父皇跟母后点头,现在容妃又出来了,更多了一重了。”
赵元吉不以为意:“不打紧,只要老五同意,阿衍又是那样的品格儿,又是国公府的亲戚,容妃还能挑出不好?”
郑适汝才一笑:“那也再想想罢了,好歹阿衍才上京不多久,这种事儿倒也不用着急,少不得我再端详几天,私下里再跟她商议商议。”
赵元吉道:“也是,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慢慢选就是了。不过咱们私下里说一句……老五其实不错,他的身份又高,要真的跟阿衍成了,咱们之间就更亲了……母后那边也能放心些,你说呢?”
郑适汝道:“太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且说太子妃把众家夫人乃至荣王也对阑珊有意的事情告诉了方秀异,方秀异已经明白。
从太子妃房中告退出来,往外走的时候,因为想事情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等发现有个人快到跟前之时,他忙站住脚往旁边退开一步。
这进来的竟正是龚如梅,身后跟着个小丫鬟。
方秀异本是要请她先进内,谁知龚如梅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竟停了下来。
龚如梅转头看着方秀异,脸上浮现一抹晕红,旋即柔声说道:“方公子安好。”
方秀异以为她单纯打招呼,便忙道:“姑娘好。”
龚如梅低头一笑,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犹豫了会儿,就放在了方秀异的手上。
方秀异不知她是什么意思:“这……”
龚如梅轻声道:“先前多谢方公子请我吃的芝麻酥糖,也多谢你跟我说了那些话……这是我的一点儿回礼,公子不要嫌鄙薄才好。”说完之后已经脸红过耳,也不等方秀异吱声,便转身去了。
方秀异给她那几句说的懵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龚如梅去后,方秀异才有些醒悟,他看了看手上之物,突然发现那是一块儿女孩子的手帕,角上还绣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
此刻方秀异突然醒悟这举止代表着什么,待要把龚如梅叫回来把东西还给她,自己已经接了,而且人已经去了。
但是什么芝麻酥糖?什么说的那些话?
自己什么时候跟龚如梅说过话了?他虽然时常以太子妃表弟的身份出入太子妃这里,也常跟几位官宦之家的姑娘无意中照面,但他一向是谨慎守礼的,不必提说话,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方秀异百思不解,难道是龚如梅误会了,把别人当作……
一想到这个,方秀异脑中如轰雷掣电,猛然间清楚了!
“方秀伊!”方小爷咬牙切齿,死死地捏着那块手帕,加快步子冲出了东宫。
方秀伊突然来京后,她不喜欢东宫的拘束,又怕郑适汝念叨她,就跟着哥哥住在了南华坊的别院里。
方秀异回到别院后,发现自己的妹妹正在指使丫鬟拿着竹竿,在敲打那棵靠墙的柿子树。
地上已经散落了几个柿子,方秀伊一手拿着一个,正在啃着吃。
今日她在家里,倒是换了女装,只是大概是装常了男人,啃柿子的架势也实在不忍卒读。
方小爷想到她打着自己的名头在外头招摇撞骗的那些事,气的眉毛都竖起来。
那边儿方秀伊看见哥哥,倒是喜欢:“哥,你来尝尝,这柿子不错。”
方小爷上前,从袖子里掏出那块手帕:“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帕子在方秀伊面前抖开,她却不以为意:“不用擦,待会儿我洗一洗就行了。”
方小爷怒道:“方秀伊!”
方秀伊这才吓了一跳,差点把柿子扔了:“你干什么吼我?”
方小爷看那丫鬟也停了手,便暂时敛了怒火,拉住妹妹的手腕,将她带到房内,才说道:“前几天你在外头都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方秀伊还不知发生何事。
方小爷冷哼了声:“你还嘴硬,你跟工部的江为功他们喝酒,喝醉了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
方秀伊听到这里,脸上隐隐透出几分心虚:“我那会儿稍微喝了一点,随口胡说的,又怎么了?谁又跟你耳报神了?”
“你说还有谁?”
“难道是江大哥?不至于吧,他不是那种阴险的人,会不会是姚升?他看着倒像。”
方秀异气不打一处来:“总之以后你不许再跟他们厮混!这件事就罢了,还有另外一件,你跟龚少保的孙女儿做了什么?”
“龚如梅?”方秀伊眨了眨眼,“我跟她没什么呀。”
她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发现方秀异手中捏着的帕子上绣的梅花:“啊……”
方秀异很明白妹子的性子,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她的确做了什么:“你还不快说!是要让我拉你去见表姐吗!”
方秀伊见状忙道:“哥!我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没有干什么破格的,我也干不成啊……”
这两句话又差点儿方秀异气死。
原来那天方秀伊女扮男装的到了东宫,本是听说了在太子妃生辰那天郑衍“艳压群芳”,她想问问郑适汝,那女孩子到底多好看,什么时候叫她也看看。
不料还没到里间,就见龚如梅自个儿在东宫的亭子里,仿佛淌眼抹泪的样子。
方秀伊对龚如梅自然不陌生,知道她曾经也喜欢荣王,可惜跟自己一样都无疾而终,屡屡碰壁。因为之前见过赵世禛在郊外跟“美艳女子”卿卿我我的样子,方秀异对于龚如梅以及被荣王“抛弃”的阑珊竟都产生了一种大家“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便先去了亭子里,问道:“你怎么了?”
龚如梅抬头见是“方公子”,吃了一惊。
方秀伊看她眼睛红红的,忖度道:“总不会是表姐说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