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养了有半个多月,这场病才渐渐地好了。
  期间,阑珊趁着休沐时候,也跟郑适汝见过了几次。
  郑适汝见她又像是瘦了几分,很是不快,幸而阑珊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等鄱阳湖跟西北的事情大局定了,自己就从工部卸任。
  太子妃听了这话,才跟赵世禛一样转怒为喜。
  郑适汝自然也盼着阑珊好生的在家里保养,最好别干这些劳心劳力的活儿。
  到那时候,她的闺中自然也就多了一个无话不说的密友,想一想就觉着高兴。
  太子妃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呢。”
  原来自从上回领了阑珊进宫了那趟,此后皇后多次跟郑适汝念叨,说是多日不见阿衍之类的话,让郑适汝带阑珊进宫。
  郑适汝只说阑珊不惯于见人,替她遮掩过去。
  皇后虽不信“郑衍”真的羞于见人,但她却怀疑是郑适汝故意不带阑珊进宫。
  毕竟皇后有一点心病。
  上回皇后因见了阑珊心生欢喜,此后就跟赵元吉说了要纳“郑衍”的事情。
  太子殿下听了后觉着诧异,他却没想到母后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郑衍”的确是稀世之姿,但赵元吉仍是未曾轻易答应,只笑说道:“母后,我看这件事还是罢了,衍儿的事情,太子妃很是操心,她又疼衍儿,若想留她在东宫,自然不必母后跟我动念,太子妃早就为我谋划了。”
  “衍儿的品貌很不输给太子妃,她自然未必肯把衍儿放在身边分宠,”皇后听了这话自是不太喜欢:“我却很喜欢衍儿,且她的性情看着也和软的很多,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不动心?你若是不开口可就错过了。”
  赵元吉想了会儿:“还是罢了。如今老五开了口,我自然不能再跟他争,叫父皇知道了也不好看,恐怕还会觉着我风流贪婪。”
  这句倒是有理,皇后才摁下了这想头儿。
  郑适汝却没跟阑珊提皇后有异心的事,只说皇后问起她,催着带她进宫等话。
  两人说了会儿,不免又提起方秀伊来。
  阑珊就问找到了没有,郑适汝很气恼:“不要提那个臭丫头实在是惯坏了……先前因为她总是冒充她哥哥在外头招摇撞骗,做出多少事来,所以我教训了她一顿,想着尽快的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不料她知道后竟不愿意,跟她哥哥大吵了一架后竟找机会离家出走。”
  阑珊忙道:“你别生气,且想想怎么快些的找回来。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小心流落在外多有不妥。”
  “她虽是女孩子,鬼心眼儿多着呢,之前在海擎简直是地方一霸,让她吃点亏倒好。”郑适汝恨恨地说了这句,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人,方家也派了人去追了。就是不知她往南边去做什么……”
  把此事按下,郑适汝又对阑珊道:“我最近在挑衣裳样子,绸缎布料,还有首饰之类的,你什么时候得空跟我一起掌掌眼。”
  “你弄那些做什么?”阑珊还呆呆的。
  郑适汝笑道:“我难道是自己要用吗?当然是为了你。”
  这些日子郑适汝也听说了,皇上命钦天监合八字,给荣王择大婚的吉日。
  郑适汝不免又拿这件事开起了玩笑,阑珊在口舌上每每抵不过她,何况是在这件事上,只是给她说的羞红了脸颊。
  眼见的将进冬月,按照行程,赵世禛一行人已经抵达西北死亡之谷,却有消息先从南边传了回来。
  原来江为功自打到了鄱阳湖后,先把先前的案卷翻查了一遍,又亲自带人去湖边以及湖上侦查过。
  当地向导指着前方龙王庙的方向水域:“大人,就是那里,过往船只但凡经过那片水域的,十有八九都会出事,连我们本地的船都不敢靠近。”
  江为功此行也带了几个工部极有经验的潜水好手,安排了几个让下水查看。
  那些水工装备妥当,潜入湖中,半晌陆陆续续浮了上来。
  多数一无所获,只说湖底的淤泥极厚,而且光线太差难以寻觅,只有一个潜水工捡了一块破碎的船板上来。
  本来想换一批下水,不料却见前方湖面上滑过一条水线,当地的向导慌的忙道:“快上船,那是水神出现了!”
  顿时之间连那些见多识广的工部水工也魂飞魄散,急忙翻身爬上了船。
  大家定睛看去,却见前方水面露出了一线似是鱼背,又像是什么别的水怪之类的生物,只出现了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江为功也是魂不附体,忙问到底是怎么样。本地人才说了缘故,原来这片水域常常有许多的水族生物出现,而且个头极大,有巨鱼甚至可以轻易地掀翻船只,当地人把这些水族生物统称为水神,每年还要投放鸡鸭等作为供品进献。
  又有向导小声说道:“大人,这些水神很是凶猛,有时候……撞翻船只后还会吞噬人呢。”
  江为功才到,就得知这么骇人听闻之事,简直头大。
  但他毕竟是奉旨而来,又是决异司经手的第一件事,自然不会因而缩颈,是以又考察了两天后,决定乘船靠近龙王庙水域附近再查看一下。
  谁知就在江为功一行人的船才到那片禁忌水域的时候,湖面上突然间便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直冲而来,像是被惹怒了神明大展神威,船中众人大惊失色,忙奋力往回划船,却仍是晚了,那狂风拍打着船,猛然将船只掀翻!
  此刻岸上也有等候的官员跟侍从们,见状大惊,可情形甚是恶劣,又不敢轻易下水施救。
  终于大概一刻钟后,那阵肆虐的狂风突然之间消失无踪,湖面上飘着些许船只残骸,也有人还在水里挣扎呼救。
  当下才忙派人去救援,随行的失踪三人,伤了五六人,还有几个精通水性的自行游了上岸,但是找来找去,却并没有找到江大人!
  又搜索了两天,仍旧不见江为功的踪影,一时之间跟随的工部众人心都凉了!
  于是不敢怠慢,便发了紧急奏报进京。
  在决异司中,阑珊看着递送的急报,眼前一阵阵发黑。
  其他众人围上来便问江为功如何,阑珊竟无法开口。
  正在气氛沉重的时候,外头侍从匆匆而来:“大人,宫内来人了!快快迎接!”
  阑珊一愣。
  宫内时常也派人来工部,只不过一向是去正堂院的,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来找她。
  当下忙起身整衣迎接,才出正厅,就见一位公公迎面而来,却是之前见过的金公公。
  阑珊忙行礼迎接,那金公公上台阶,笑对阑珊道:“皇上有口谕,舒大人请接。”
  见她跪了,金公公才道:“宣工部决异司舒阑珊即刻进宫觐见。”
  阑珊接旨,金公公略俯身亲自扶她起来:“舒大人,请吧。”
  飞雪陪着阑珊出门,进了车中后便道:“皇上突然召见,不知为了什么事。”
  阑珊忖度道:“应该是问鄱阳湖的事吧,宫内自然也得了信儿。”
  “那怎么绕过了杨大人呢?”飞雪皱眉:“我总觉着有些不安……等会儿进了宫见到皇上,你可务必要小心应对!”
  阑珊满心都是江为功的生死,忧心忡忡的,心想多半皇帝是问罪或者别的,那倒是其次了。
  当下回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直到进了宫,小太监领着往乾清宫而去,到了殿前,突然发现门外跪着一行人。
  阑珊起初并没看清楚,多看了两眼,眼睛便直了。
  那些明明都是东宫的人,而跪在最前方的为首的一个,却是郑适汝。
 
 
第172章 
  这会儿已经是冬月,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进宫的时候飞雪特意给阑珊在外头加了一件黑呢斗篷,但她体弱,仍觉着风透骨之冷。
  如今郑适汝却跪在殿外冰冷的砖石地面上,这如何了得?
  阑珊忍不住加快脚步向她走去,但才走了几步,就见郑适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此时阑珊在台阶上,郑适汝跪在殿门口,两个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距离并不远,阑珊看的很清楚,郑适汝美艳的双眸中掠过一丝肃然的厉色。
  阑珊非常熟悉这种眼神。
  当初在女学里,阑珊也算是很不成器的一个了,因为总是爱贪玩,比较活泛,在一干安静娴雅的少女中甚是醒目。
  而其他的女学生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大家子出身的,阑珊的出身就显得非常的黯淡无光,不值一提。
  不知是因为阑珊性格有些顽劣、还是她的出身的缘故,有几位老师很不待见她。
  比如在救了花嘴巴之后,那小猫儿给护养了几天后终于缓过劲儿,幼猫崽子最是顽皮好动,有一天在古琴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跳进门来,抓着老师的袍摆不放,像是要跟人玩儿似的。
  老师想把它赶走,谁知却给在手上抓了一爪子。
  他受惊之下忙起身躲避,膝上的古琴跌在地上便摔坏了。
  老师又惊又怒,立刻指着花嘴巴,叫外头的侍从们快来把这只猫捉走打死,又厉声喝问是谁养的猫。
  其实不管是女学生们还是老师,早就知道这是阑珊救下,也是她常拿些东西来学堂里喂猫的,此刻见老师发怒,许多学生看着她窃窃私语,眼中带着幸灾乐祸之意。
  阑珊见老师唤人来捉猫,早就惶然地站起身来。
  此刻便要承认,还想着给花嘴巴求情。
  不料在她开口之前,郑适汝先她一步出声,竟承认是她的猫。
  古琴老师的眼睛原本早瞪向阑珊,竟没想到会如此。一时诧异的愣在当场。
  “郑姑娘,这真是你的?你可不要……代人受过。”说着还看了阑珊一眼。
  郑适汝仍坚称是她的猫。
  阑珊还想出声分辩,但是还没有开口,就给郑适汝制止。
  当时的郑适汝就是用这种略带严厉的眼神瞪着她,向着她摇了摇头。
  是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此后很久阑珊才知道当时郑适汝之所以出声认下,是不愿意让她受过,因为学院正想着要把阑珊革除出去。
  阑珊丝毫不知道竟有这种危机,后来隐隐约约听说缘故……却非常好笑。
  原来是有一位侍郎府的姑娘,素来嫌弃阑珊出身寒微,性子又外向。因郑适汝对阑珊太好,她越发的不忿,私下里跟别人抱怨郑适汝自降身份,又觉着阑珊不配留在女学。
  学塾的老师们卖侍郎府的面子,便想有意刁难,没想到给郑适汝挡下了。
  此事平息后,也不知郑适汝又做了些什么,总之那女孩子再也没敢暗中使坏,也无人敢再对阑珊如何。
  此时阑珊一边看着郑适汝,一边慢慢地上了台阶。
  门口的小太监早等候多时:“舒大人请。”
  飞雪举手帮她把披风解了下来,阑珊又看了眼郑适汝,站在这个角度,她发现郑适汝的左边脸上有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那是,给人打了一巴掌吗?
  阑珊几乎没控制住想往她身边走过去想要仔细看明白。
  是飞雪及时抓住她的胳膊。
  好不容易将目光收回,阑珊微微仰头深深呼吸,终于迈步进门。
  乾清宫内。
  雨霁快步走出来接了阑珊:“舒大人往这边走。”
  引着阑珊向偏殿而去,扑面一阵暖煦,混杂着浓烈的香气。
  大殿内摆放着青铜鎏金的大炭炉,里头烧的都是无烟的银骨炭,作为御用贡品从山西运来的,烧起来表面上有一层雪白的霜,如同银子的颜色,故称作银骨。
  阑珊且走且想着外头跪在冰冷地上的郑适汝,本是身心俱寒的,此刻给这过暖的炭热一熏,又嗅到那熏炉里的龙涎香,胸中竟隐隐地有种烦乱欲呕之感。
  雨霁走了会儿,察觉她脚步很慢,便回过头来。
  见阑珊脸色泛白,雨霁便小声问:“舒大人可还好?”
  阑珊竭力定了定神:“没什么。”却又问:“雨公公,太子妃为什么跪在外头?”
  雨霁皱皱眉,向内看了一眼,终于道:“这个不是奴婢能说的。请您见谅。”
  阑珊便不问了,只随着雨霁往前到了东暖阁门口,雨霁上前:“皇上,舒司正到了。”
  里头依稀有一声应答,半晌,皇帝终于从暖阁内走了出来。
  有小太监捧了银盆,雨霁拿了帕子浸湿拧干了送给皇帝,皇帝自己擦了擦脸,又扔给了他。
  然后才一抖衣袖,在旁边的紫檀木镂空大圈椅上落座。
  阑珊跪地行礼。
  皇帝看着地上的她,停了片刻才说道:“你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什么?”
  阑珊道:“微臣驽钝,请皇上示下。”
  皇帝道:“鄱阳湖的急报你收到了吧?”
  “回皇上,才收到了。”
  “你觉着怎么样?”皇帝说着,从雨霁手中接过一盏茶,漱了漱口,“江为功是生是死。”
  “微臣……”阑珊顿了顿,终于沉声道:“微臣觉着该派人继续找寻江为功下落,毕竟只要没发现尸首,那江大人就还有一半儿生还的机会!”
  虽然情形听着十分凶险,但阑珊绝不肯承认江为功就这么死了!不,一定还有希望,只要有一丝希望——比如没有见到尸首,那就绝对不能放弃!
  “可据朕所知,那龙王庙附近不知多少人悄无声息就没了呢。”皇帝淡淡地说。
  阑珊的心一揪。
  雨霁又捧了一盏云龙献寿的茶盅,这次却是参茶。
  “舒阑珊,”皇帝慢慢地吃了口,似笑非笑:“决异司第一个案子,派去的钦差就出了事儿,这是出师不利啊。”
  阑珊低头:“是微臣的过错。”
  “你有什么过错?”皇帝问。
  阑珊道:“毕竟出了事又死了人,决异司是微臣负责,自然是微臣的错。”
  “听听这张嘴,倒是会说话,”皇帝垂着眼皮儿道,“不过舒阑珊,你不用着急,事儿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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