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阑珊把手抽了回来,脸色也转冷了。
  飞雪知道她不肯告诉自己,便也不再追问,只说道:“天大的事儿,只当王爷回来了再说。”
  阑珊越发扭头看向别的地方去了。
  飞雪忍不住笑道:“别赌气了,就算是我主子不知哪里得罪了你,我没有得罪你啊?你总不会还要迁怒我吧。”
  阑珊听了这句才又慢慢地低了头。
  飞雪想了想:“你怎么也不问我,阿沅跟言哥儿他们怎么样?”
  阑珊果然回心转意,急忙问起来。飞雪才告诉她言哥儿跟阿沅也都在司礼监中,她来之前托人去打听了,并没有为难他们。
  当夜,飞雪又另外去找了些吃的给阑珊,直到看她吃了东西睡着,那悬着的心才总算安了几分。
  但是看着那盆已经枯死的兰草,飞雪的心却又揪紧。
  自己所听命的人未必跟她是一条心,甚至正好相反。
  比如晚上送来的那有毒的汤,飞雪简直不敢想象是谁经手的。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送来的,那么那个人一定也知道了阑珊身上的秘密。
  想到这个飞雪心急如焚,她急着要找个可靠而有能力的人商议此事,但宫阙重重,却哪里能有这样一个人。
  直到飞雪看到了阑珊盖在身上的那袭银鼠皮的披风。
  下午回来之前,阑珊就把李尚书的那件披风拜托小太监送回去了,所以身边仍只有这一件。
  飞雪看着那名贵的浣花锦缎面披风,轻轻地翻过来看向右下角,果然在底下发现一个金线刺绣的小小的“杨”字。
  正在飞雪犹豫不定的时候,却听到门外有些异动。
  她霍然起身的时候,耳畔听到“哗啦”响声,像是泼水声,在飞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的窗户上突然间亮起一团火光!
  “不好!”飞雪大为震惊,冲上前想要开门,不料拉了两下只听见锁链声响,竟是从外头又锁住了!
  与此同时却见一线火光从门缝中冲了进来!于地上蔓延,逼得飞雪步步后退,一股刺鼻的味道,是桐油。
  这会儿阑珊也惊醒了过来:“怎么了?”
  放眼看去,见窗户跟门上都是火,看的阑珊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才跟温益卿成亲的那夜。
  此刻外头总算也发现了异样,有人叫道:“快来人,走水了!”
 
 
第183章 
  火光闪烁,飞雪还试图去开门,火却已经从缝隙中卷了进来,反而将她的衣袖烧着了。
  她将袖子一卷把火扑灭,也不顾手上剧痛,后退一步又冲上前踢向门扇。
  飞雪本是想将门踹开,但那门结实异常,袍摆反而沾了地上的桐油,顿时给火点燃了。
  飞雪把桌上的茶壶提起来,倒悬着将里头的残水尽数洒在身上,才勉强将火浇灭。
  此刻听外头人声越发嘈杂,是司礼监的人赶到了。
  但是屋内已经越来越热,更加上浓烟滚滚,黑色的烟尘一股一股的,像是妖气四溢,情形危急。
  飞雪把心一横,举手拎起桌边的椅子,正要挥起砸门,却听到阑珊低低叫道:“阿沅……阿沅!”
  回头之时,却见阑珊抱着头,正喃喃地叫着阿沅的名字。
  飞雪见她的反应异常,顾不上去砸门,当下忙丢了椅子,重退回来拢住阑珊的肩膀:“舒丞别怕,我在这里!”
  原来阑珊才从梦中惊醒,又见火光闪烁,一时之间如梦如真,竟有些分不清楚是此时彼时。
  上次的事情本是她人生至痛,所有一切的转变都从那时候开始,此刻噩梦重现,阑珊顿时竟失了神,这方寸的小屋子也好像变成了当时布置的喜气洋洋的新房,却如同要埋葬吞噬她的地狱!
  察觉有人靠近,阑珊本能地紧抓住飞雪的衣裳,哭道:“阿沅……”
  飞雪心头一颤,忙将她搂入怀中:“别怕!我在这儿!”
  这会儿室内浓烟弥漫,令人喘不过气来,飞雪将湿了的袍摆一角撕下给阑珊蒙在脸上。
  此刻地上的火顺着桐油往这边蔓延,如同一条火蛇正要把人吞噬。
  飞雪眼睁睁的看着,一把抓起旁边的披风,又将阑珊密密地裹在怀中。
  烈火无情,火舌摇曳着席卷而来,门窗都发出了瘆人的噼噼啪啪,是木料给烧的扭曲变形。、
  屋内已经给浓烟弥漫的有些看不清了,飞雪呛咳了数声,感觉火焰灼人,她咬牙扭头,仍是死死地抱着阑珊不放。
  却就在这危急时候,门跟窗户发出响动,有几道人影从破碎的门窗中跳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抬头看到榻上的两人,却见榻边垂落的床帏已经着了火,把飞雪的衣袖都烧着了。
  那人冲上前来,将手中被水浸湿的棉被往飞雪身上一扑,才生生地将她身上的火扑灭了!
  又忍着浓烟问道:“小舒怎么样?”
  飞雪听出是张恒,咳嗽道:“快带舒大人出去!”
  剩下的几人挡在他们身前,扑打遮挡席卷的火光跟浓烟,一边开路
  飞雪双臂用力将阑珊拥住,随着众人从仍燃烧着的门框冲了出去!
  人救出之后,水龙连喷,两刻钟时间就把火完全熄灭了!
  这一场哄闹,惊动至甚,司礼监上下都轰闹起来,直到天亮。
  天明的时候宫内也得到了消息,雨霁亲自急忙赶了回来。
  此刻阑珊给安置在了别的房中,她先前受惊匪浅,又加上给烟熏火燎,从昨晚上便昏迷不醒。
  雨霁先进内查看阑珊的情形,见她脸色泛白,忙问:“叫太医了没有?情况怎么样?”
  飞雪从旁道:“公公,我会些医术,不用叫太医,舒大人只是受惊过度又给烟熏了,并没有大碍。”
  雨霁当然认得她是赵世禛身边的人:“啊……是吗。”又看飞雪手臂跟腿上都似有伤:“你这是……”
  张恒在身后道:“昨晚上她为了护着小舒给火烧伤了。”
  雨霁又气又恼,还未说话,飞雪道:“公公,我有个不情之请。”
  “是什么?”
  飞雪道:“听说阿沅娘子跟言哥儿,王鹏都在这里,能不能……放他们出来,这样的话对舒大人也好些。”
  雨霁踌躇片刻,他若答应,就是替皇上在决断,所以一时不能做主。
  飞雪道:“舒大人的情形很不好,公公,还求您高抬贵手……”
  雨霁对上她恳求的眼神,终于把心一横,吩咐手下道:“去把那孩子带过来吧……小心行事别吓到他。”
  飞雪见他只答应叫言哥儿出来,倒也是尽了心了,当下行礼:“多谢公公!”
  不多会儿,果然有小太监领着言哥儿来了。
  言哥儿进门见阑珊躺着不动,便扑过来,叫道:“爹爹!”
  雨霁叹了口气,吩咐飞雪:“好生照看着。”
  他自己来到外间,进了另一间房中才骂道:“真是糊涂混账,到底怎么办事的!”
  司礼监四名秉笔大太监都跪在地上,雨霁怒容满面:“司礼监向来是皇上的手跟眼,居然在这儿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有人在剁皇上的手戳皇上的眼睛吗?你们平日里一个个能耐非常的,怎么竟出了这种大纰漏!昨晚上看守的,上夜的,巡逻的,还有那些桐油从哪里来的!找不到动手的人,咱们上下都要跟着受罪!”
  众人甚是惶恐,张恒跪着道:“公公,巡夜的发现走水后立刻赶来,发现门口一名守卫已经给杀死,当即寻找另一个,他却正在逃窜,交手中他受了重伤,如今给人看住了。自打事发后我已经命人封锁了司礼监各门,桐油是在后库当差的一人,收了贿赂私给出去的。”
  雨霁气道:“我最近不大管这里的事,越发的就什么妖魔鬼怪的都出来了,继续查,看看是什么人唆使的!”
  正在怒骂众人,外头道:“太子殿下跟太子妃娘娘到了。”
  雨霁乍听意外,细细一想,便先撇下众人出外迎驾。
  不多会儿太子赵元吉跟郑适汝迅速进了门来,不等赵元吉开口郑适汝先问:“人呢?”
  雨霁道:“娘娘莫急,在这边……”才抬手示意,郑适汝便带人转身去了。
  剩下赵元吉咳嗽了声,却并没跟着,只对雨霁道:“公公,听说司礼监昨晚上出事了?到底是怎么样?”
  雨霁便接了赵元吉入内,细细说明。
  这边郑适汝飞快地去见阑珊,里头飞雪看了她来,不由地松了口气。
  郑适汝冲到床边上,见阑珊闭着双眼昏迷不醒的样子,言哥儿则在旁边淌眼抹泪,郑适汝连声叫道:“姗儿,姗儿!”
  见阑珊也不答应,一时泪如泉涌。
  正在悲感难忍,肩头多了一只手,郑适汝回头见是飞雪。
  飞雪对她使了个眼色,郑适汝定了定神,叫侍女们先行退到外间。
  太子妃站起身来,走到旁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泪,一边问:“她怎么样,什么人下的手?”
  “什么人动的手我不清楚,”飞雪顿了顿,“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郑适汝诧异:“你说什么?”性命之忧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是更要紧的?
  飞雪道:“我有一件至为要紧的事情,要跟娘娘禀明。”说着便上前一步,低低在郑适汝耳畔说了一句。
  太子妃听了,脸色骇然,猛回头看阑珊:“你说真的?你……看准了吗,是不是弄错了?”
  “这个脉象是很明显,再不会错的。”飞雪低低的回答。
  郑适汝竟觉着脑中一昏,喃喃道:“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忙道:“她知道了吗?”
  “我哪里敢告诉她。”飞雪黯然,“昨儿也不知怎么了,见了温郎中后态度大变,几乎连我也不理了,又差点出事,情绪如此不稳,我如何敢透消息。”
  郑适汝听了这句,她自然知道阑珊是因何变得这样,一时心中大恨温益卿。
  飞雪犹豫片刻,又道:“娘娘快想法子吧,司礼监呆不住了。”
  她犹豫片刻,到底并没有将昨晚上那有毒的汤水的事情告诉郑适汝。
  郑适汝惊怒之余,竭力镇定,道:“我当然知道。之前是杨首辅跟我说不能轻举妄动,但现在也不能再顾忌这些了。之前皇上的确有意赦免,可是姗儿……”
  按照郑适汝的想法,阑珊至少可以答应皇帝先去王府,毕竟她的心情跟容妃一样,都觉着来日方长,先留得青山在最好。
  可是阑珊和软是最和软的,要犟起来却也无人能及。
  何况郑适汝也明白阑珊的心情,何况当时皇后在场,皇后的那个嘴巴,郑适汝还能跟她打太极,把她吐出来的话放出来的招儿悄然拍回去,但阑珊是个一旦给激怒就不知道拐弯的,硬碰硬哪里会有好结果。
  郑适汝深深呼吸:“出了这种事,我也顾不得了,我会立刻进宫。”
  她忖度着又道:“对了,你跟我说的这件事千万别透出去。不是好玩儿的。”
  飞雪点头:“我当然清楚,所以方才雨霁公公叫传太医我也给挡回去了。”
  郑适汝咬了咬唇:“还好荣王留了你……唉!”
  飞雪又问:“娘娘进了宫怎么说?”
  郑适汝拧眉道:“我自然要求父皇开恩,最好能够把姗儿移到东宫去,在我身旁,我自然放心。”
  飞雪大惊:“虽然是好的,只怕皇上不肯答应。”
  郑适汝眼神决然:“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皇上不答应我就死谏!”
  “不行的娘娘!不行!”飞雪忙抓住她。
  郑适汝回头看着榻上的阑珊,眼中又冒出泪影:“昨晚上幸亏有你在她身旁,但虽如此,只怕仍是受了惊吓,我只可怜她接连两次给人害……要查出是什么人动手,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宫内不能呆,司礼监也不行,更加不能让父皇真的伤了她的性命,我自然要豁出所有。”
  飞雪心中战栗。
  正此刻太子跟雨霁说了话,也来找郑适汝。
  进门后赵元吉看了一眼榻上的阑珊,问道:“她怎么样?”
  郑适汝同他往外走了几步,道:“受了惊吓又给烟熏到,情形不太好。”
  赵元吉疑惑:“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司礼监伸手。”
  “谁知道,不过连司礼监都差点儿出事,我如何能放心,”郑适汝道:“太子,我要进宫面见父皇,你且先回东宫吧。”
  赵元吉震惊:“你进宫干什么?”
  郑适汝垂眸道:“我想求父皇,答应我接姗儿到东宫去。”
  “胡闹,这怎么可能?”赵元吉忍不住道:“她再怎么样也是罪人,父皇还没发落呢。”
  郑适汝冷笑:“是啊,父皇还没发落,有人就忍不住想替父皇发落了,父皇心里只怕也窝着一把火呢,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求一求,错过这个机会,怕以后更不知怎么样。”
  郑适汝看太子一脸的不情愿,便道:“这件事原先就是我起头的,如今出了事,没得叫姗儿把所有罪责都揽了去,我却独善其身的,就算不能让父皇饶了她,至少我也要担一半儿的罪。太子若是怕连累,到时候殿前只管痛斥于我,就如上次向父皇请罪一样……”
  赵元吉道:“阿汝!”
  上次他听了郑适汝的话,去请罪的时候故意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果然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然而此刻听了这话,心里仍是不舒服。
  赵元吉定了定神,问道:“你是故意叫我演戏呢,还是觉着我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郑适汝一愣,然后低头道:“我不想跟殿下虚与委蛇,以前虽然有惊无险的过了,但是情形到如今怕不能善了,若真的可能连累到太子,必要的时候,太子不能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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