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阑珊并不隐瞒:“我放心不下王爷。”
  江为功皱眉道:“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以王爷的为人,难道还有什么能为难他的吗?”
  阑珊笑笑:“我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可总是恍恍惚惚的,很想……见着他才好,自他走后,心里总似是缺了一块。”
  江为功听了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一时无言可对。
  过了会儿才说道:“话虽如此,你的身体只怕受不了那车马颠簸。”
  阑珊微笑道:“我可以的江大哥,因为我觉着、这孩子也想我回去的……”
  西窗在旁边听到这里,却也无话可说了。
  阑珊原本就考虑,这次回京不带阿沅跟言哥儿,只是江为功虽在饶州,却忙于外头之事,怕照顾不好,如今突然多了个王鹏,却正像是天意一般。
  阿沅原本不肯,但想来自己若是跟着,只能近身照料,别的事情帮不上。
  何况也有西窗把阑珊照料的极好,加上的确带了言哥儿来回走动也不方便,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腊八过后,阑珊一行便离开饶州启程回京。
  西窗一直非常谨慎,因为顾及阑珊身体的缘故,一路上不许急行。
  这日到了建州,黄昏时候北风猛烈了许多,风裹着雪几乎吹的人睁不开眼,马车也行的很慢。
  本来想赶到建州城内住宿的,可看这架势怕是不能够了,幸而又走了片刻,发现路边有一家客栈,当下忙先去投宿。
  西窗陪着阑珊到里头安歇,飞雪正要跟上,鸣瑟咳嗽了声。
  飞雪回头看他一眼,终于走了回来:“什么事?”
  鸣瑟道:“你有没有留意,路上似乎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飞雪吃了一惊,她竟没有注意过,忙问:“是吗?你没看错?是什么人?”
  鸣瑟拧眉:“对方行动谨慎,倒像是有来头的。等会儿我看看他们会不会也来投宿,试一试就知道是哪一路的了。”
  飞雪听到“有来头”,心头一动,回头看向李墉。
  当下她走到李墉跟前:“是不是杨首辅派了人跟着?”
  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李墉一点儿也意外,淡淡道:“那不是我们的人。”
  飞雪心头一紧:如果不是杨时毅的人,那恐怕来者是敌非友了。
  她跟鸣瑟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先上楼去了。
  在飞雪进门找阑珊的时候,听到店小二又迎了一队人进来,她转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了愣。
  进门的有三个人,都披着斗篷,半遮着脸,但飞雪仍认出其中一个有些脸熟。
  那几个人要了房间,又要了些酒菜,便围坐着吃了起来。
  这会儿李墉上了楼,只有鸣瑟还在底下,其中一人瞅了他几眼,便走了过来,手按在他肩头道:“小兄弟一个人吃酒?不如跟我们一起如何?”
  鸣瑟肩膀一抖,将那人的手震开。
  那人倒退回去,他同伙之中却有一人笑着起身,对鸣瑟道:“盛兄弟,不要动手,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鸣瑟正蓄势待发,闻言那剑就没有继续拔得出来。
  鸣瑟,飞雪,西窗以及富贵高歌等,他们的名字都是赵世禛所起的,但是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姓,比如飞雪姓叶。
  但是这是很隐秘的事情,几乎除了赵世禛以及他们这几个人互相知道外,没有外人清楚。
  鸣瑟的本家姓便是“盛”,所以鸣瑟听对方突然这么叫自己,便不忙动手,却仍是警惕的看着:“你们是什么人?”
  那为首的人走到跟前:“哥儿不认识我,但是叶姑娘应该认得我,我原本是跟随高大人手下的,鄙人姓吴。”
  他说的“高大人”自然就是高歌了。
  鸣瑟见他连飞雪跟高歌都知道,却仍没放下警觉,问道:“是随着高大哥的?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任务?”
  “的确是有。”吴先生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鸣瑟早也瞥见李墉就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正俯首盯着底下情形。
  他略一犹豫,便同几人走出了客栈门口。
  这会儿风雪越发大了,鸣瑟在屋檐底下站住,问道:“高大哥有什么吩咐?”
  吴先生那两位同伴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他自己却跟鸣瑟立在檐下,此刻便揣着手道:“我也不瞒哥儿,高大人的意思,是不能让那位姑娘进京。”
  鸣瑟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闻言却仍是皱了眉:“什么?这是高歌的意思……还是主子的意思?”
  吴先生笑道:“高大人当然也是奉命行事。”
  鸣瑟问道:“原因呢?”
  吴先生似笑非笑地说道:“盛哥儿,主子下命,从不交代原因的,莫非你忘了?只执行就是了。”
  风雪吹到檐下,纷繁乱舞,把人的眼睛都有些迷了。
  沉默了片刻,鸣瑟问道:“那如果一定要进京呢?”
  吴先生叹了口气:“你为何问我?你又不是没跟过王爷,知道违抗了王爷命令,是什么下场。”
  鸣瑟当然明白。
  他看向吴先生:“若是不从,难道你们想对舒阑珊下手吗?”
  吴先生不答。
  北风的呼啸却越发狂烈了,风中竟有凛冽的杀气。
  鸣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主子的命令我从不违抗。但是我知道,主子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吴先生脸色一变:“哥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鸣瑟却只死死地盯着他问道:“京内到底发生什么,主子怎么样了?又是谁让你们来做这种事的?”
  吴先生道:“不要仗着你是王爷贴身的人就这般放肆,我们只是听令行事,你难道要抗命不成?”
  鸣瑟道:“回答我的问题!”
  吴先生双眼眯起:“你若执意要抗命,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飞雪虽上了楼,心里想着鸣瑟的话。
  但是她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那吴先生,知道他是高歌的手下,所以也并不十分担心。
  不料等了片刻,就听到外头李墉说道:“保护好小舒,别出来!”
  飞雪一愣,忙闪身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就见李墉从栏杆前纵身跳了下去。
  她抬头看去,隐隐看到客栈敞开的门口处,有几道人影闪烁腾挪,其中一道赫然正是鸣瑟,在给那先前进门的两个人夹击着。
  “怎么回事?”飞雪大惊,几乎按捺不住要下楼去。
  但想到李墉方才的话,却忙又退回了房中。
  西窗正弄好了热水,给阑珊洗手脸,见她张皇失措,忙问怎么了。飞雪的心扑通乱跳,不敢多说,只道:“没事!”
  她猜到可能哪里不对了,便只站在门口,侧耳听外头的响动,风声之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响动,以及人声呵斥等。
  很快店内的人也发现了异常,先是小二慌慌张张的叫嚷,又有其他客人匆匆地从楼上走过。有人道:“出什么事了?”
  又有说道:“打起来了。”
  “此地距离建州城不远,不会是山贼吧?”
  连西窗跟阑珊都听见了。飞雪只说道:“别慌,鸣瑟跟李墉在外头看着。”
  大概一刻钟功夫,外头的交手的声响才渐渐隐去,小二道:“客官!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受伤了!”
  飞雪听到这里,无法按捺,推开门冲出去,却见楼下是李墉扶着鸣瑟走了进来,鸣瑟左边肩头鲜血淋漓,脸色苍白。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往上看,鸣瑟就向着飞雪使了个眼色。
  飞雪会意,回头见西窗一边问着一边走出来看情形,飞雪便转身堵住他,将他拦了回去,一边说道:“是两个客人争执打了起来,跟咱们不相干。”
  西窗给她推回了房中,甚是莫名:“好好的怎么打起来呢,鸣瑟跟李先生呢,总不会是看热闹去了吧?叫他们别靠太近,这种事儿离的越远越好!”
  飞雪仓促一笑。
  西窗碎碎念的,又道:“我还得下去,看看这里的厨房干不干净,东西新不新鲜,到底得弄点儿能入口的东西呢。”
  飞雪道:“底下还没弄明白,你这会儿出去岂不危险。稍等片刻。”
  西窗果然听了她的话,只是里头阑珊抬眸看着她,却安安静静地没有做声。
  不多会儿,李墉陪着鸣瑟到隔壁房中去了,飞雪才放了西窗出去,又叫两个侍从陪着他。
  房间没有别人,阑珊才问道:“出事了吗?”
  飞雪一震:“有什么事啊,好端端的。”
  阑珊道:“你刚刚很紧张,应该不是客人打架,是鸣瑟跟李先生他们吧?到底是怎么了?”
  飞雪哪里敢提半个字:“真的没事!偏是你多心,是不是觉着你的身体好了些,就开始操心了?”
  说来也怪,自从决定启程回京,一路上阑珊妊娠的症状却比在饶州城轻了不少,就好像真的是那孩子知道他们要进京去找父亲,所以也格外的安分乖巧。
  阑珊听了飞雪的话一笑,便没有再问。
  当夜,伺候着阑珊安歇,飞雪才找到鸣瑟房中,询问究竟。
  鸣瑟把吴先生所说的话都告诉了,飞雪又是震惊,又是心寒:“这是什么意思?主子说不让阑珊进京?主子先前都巴不得她跟着回京,怎会下这种命令?”
  鸣瑟道:“只怕不是主子的命令。”
  飞雪自然明白这话:“可若不是主子下令,高歌怎么敢擅自做主?他做不出来!他不会背叛主子!”
  鸣瑟沉默片刻:“我看,舒阑珊的预感是真的,京内的确是出了事。只怕出事的还是主子。”
  飞雪如遭重击:“不可能!主子那样的人……又有谁敢对主子怎么样?”
  鸣瑟默然道:“你忘了?主子的头顶上的确是有人。”
  飞雪咽了口唾沫:“你指的是皇上跟容妃娘娘?”
  鸣瑟定了定神,道:“今日来的三人不是泛泛之辈,我虽然略胜一筹,但是接下来路程还远,他们若认真不想她进京,自然不会只派一拨人来,今日我看他们还算手下容情,可是越往后……”
  飞雪心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担心主子才不顾身体也要回京,这些人是疯了吗!为什么不许进京?”
  “越发不许她进京,就越是证明了进京的必要。”鸣瑟慢慢道:“我有个主意。”
  飞雪忙问:“什么?”
  鸣瑟道:“症结在京内,只要有个人快速回京找到主子,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飞雪精神一振,鸣瑟受了伤,自然不宜赶路,当下道:“让我回京吗?但是我怕我走了,少了个人,若对方还趁机行事,越发难以应付了。”
  鸣瑟冷冷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只管回京把事情弄清楚,若告诉了主子实情,这里的危机自然解除了。而且你别忘了,还有个李墉呢。他先前另派人送信回京,自己留在饶州,不过是为了保护舒阑珊罢了,这自然是杨首辅的示意。何况之前李墉就曾暗示过饶州城不能久居,所以他一定有所准备,决不至于就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飞雪咬了咬唇:“那好,我明日就走。只是怎么跟她说呢?”
  鸣瑟道:“她是个聪明至极人,若是一味隐瞒反而更会惹她怀疑,我只告诉她有人伏击,你进京搬救兵就是了!”
  当下商议妥当,分头行事。
  正如鸣瑟所料,在飞雪去后,队伍还没进建州,路上陆陆续续的就有许多人出现,看似客商或者路人,实则一个个步伐沉稳矫健,说话中气十足,竟都是高手。
  鸣瑟冷眼旁观,抽空问李墉:“这些是你的人吗?”
  李墉笑道:“这个可当不起,只能说是‘同路人’罢了。人多好办事儿,哥儿说是不是呢?”
  这话其实就是答案了。鸣瑟却道:“我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你们杨大人费心费力的,是图什么?”
  李墉皱了皱眉,然后笑道:“哥儿是痛快人,所以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虽不敢揣测我们大人所思所图,但我私心里想,小舒是这样世间罕见的女孩儿,又是计主事唯一的血脉,还是我们大人的小师妹,对她多用点儿心,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小师妹吗,说的好听,”鸣瑟冷不防地冒出一句:“首辅大人的年纪,可以当舒阑珊的父亲了。”
  李墉挑了挑眉,心想这少年果然快人快语,当即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一来,计老先生是老来得女,他的年纪比我们大人还多十几岁呢。二来,这年纪又算什么?年纪大点儿才更疼人啊,哈哈。”他也知道鸣瑟必恼,说完后便长笑两声,一抖缰绳往前先去了。
 
 
第203章 
  飞雪一去五六天,杳无音信。
  幸而李墉布置周全,这数日来风平浪静。
  鸣瑟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此刻对他来说情形甚是复杂,除了来自京城那些号称奉命行事的人,关于李墉他也不能完全信任。
  杨时毅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鸣瑟无法探查。
  以那位大人堂堂首辅之尊,真的会对一个小丫头动了真心?
  鸣瑟可以理解有这种事,但是发生在向来以冷静自持,老练深沉著称的首辅大人身上,却叫他无法轻信。
  鸣瑟隐隐觉着,杨时毅对于阑珊的确是有所图,但又不像仅仅是男女之恋那么简单。
  又行了数日,依旧的太平无事,没有王府的人,也没有其他可疑。
  鸣瑟心中猜测,这看着一切安泰的,倒像是飞雪回京起了效用。
  但京城里也没有消息传回,就这样悄无声息安静到反常的地步,也让鸣瑟心中的不安就如同阴云般重重叠叠,无法退散。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