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八月薇妮
时间:2020-02-15 10:03:32

  吃过酒席,众人也自去看戏,阑珊趁机就回院子休息了。
  不多时,是杨时毅走了来,进来问道:“你义父很不放心,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受惊?”
  阑珊道:“师兄放心,我好端端的。”
  杨时毅道:“这就好。不用在意别的,既然在京中,少不得会碰头碰脑的,习惯就好。”
  阑珊道:“今日来的人格外多,怕义父照看不过来,师兄且也去帮着张罗吧,对了,老师怎么样?”
  杨时毅道:“之前因荣王的事情,有些上了气,先前给众人说了半天,已经好了,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看戏,还说那唱青衣的腔调出色呢,你义父便应了他改天特请一场堂会,专门给他唱,他甚是高兴。你不用担心。”
  阑珊笑道:“老师最爱听曲,这却也是投其所好了。”
  杨时毅一笑,正要走,阑珊问道:“师兄。”
  杨大人回头看她:“怎么?”
  阑珊对上他沉静的眼神,欲言又止,目光一动,改口道:“那面屏风是师兄给的,却不知为何只画了芍药……而不是牡丹?”
  “个人所好罢了,”杨时毅也看了一眼那屏风,“你是听了你义父的话才这么问?还是你喜欢牡丹?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画一幅给你。”
  “不不,这个就很好。”阑珊忙回答,欠身道:“前头的乐声飘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唱的好,您也快去吧。”
  杨时毅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杨大人去后,阑珊后退两步落座,又往榻上靠了靠。
  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隐隐地有些青痕。
  当那手掌握住腕子的时候,她的心都缩成一团了。
  那一声“五哥”,差点儿就冲口而出!
  丫鬟们都在外间,内室静悄悄的,阑珊想了想唤道:“鸣瑟?”
  前方的垂帷无风而动,鸣瑟从后面闪身出来。
  阑珊道:“你刚才没去前面,还是因为看见他,你就躲了?”
  鸣瑟不答。
  阑珊没有再问下去,回想方才赵世禛看自己的眼神,过了半晌,终于才问道:“他怎么了?”
  鸣瑟微微震动,却仍是没吱声。
  阑珊淡淡道:“你应该是有些知晓了,你不用瞒我……他的眼神跟先前不一样了。”
  鸣瑟仍旧沉默。
  阑珊道:“是不是,富总管对他做了什么?”
  鸣瑟听到这句才猛然抬头,他直直地看着阑珊,有些不信般的惊疑,又有些类似感伤的释然。
  阑珊对上他的目光,一笑道:“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鸣瑟看见她微红的眼圈,很难过,但他从不是个擅长言语表达的人,便只说道:“你、你别怪主子……”
  “我没有怪他,”阑珊摇了摇头,泪从眼中沁出,“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的,我只是……怪我自己。”
  从听见赵世禛的声音开始,阑珊心中就觉出异样。
  等到对上他的眼神,虽然仍旧是那双凤眸,可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但是在这不同之中,又带了些让阑珊心惊肉跳的熟悉。
  那种熟悉,是她曾经从温益卿的眼中看见过的!
  赵世禛“移情别恋”,答应娶郑亦云,阑珊是不信的。
  她不相信赵世禛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除非他有什么苦衷。
  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情形比自己料的更坏,不,不是更坏,或者说是最坏!
  阑珊是欣慰的,欣慰于自己料的不错,赵世禛并没有变心。
  但同时身心又是冰凉寒彻的,因为同样的命运,又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天意,当真是很不怀好意啊。
  阑珊扶着额低着头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李尚书请了三天的酒席,才陆陆续续地把帖子上的人都请遍了。
  忽然有天,东宫派了人来,请阑珊明日过去说话。
  郑适汝传她,阑珊自然绝不推辞,立刻对那传信的嬷嬷说明天必到。
  那嬷嬷又和软地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还特意嘱咐奴婢,让姑娘明日就穿那天太子殿下送的贺礼之中的那套衣裙,头面也要选里头的,要不然就从杨大人李大人送的里头选。”
  阑珊不解何意,就答应了,等那些人去后,仍是疑惑。
  冷不防鸣瑟在旁凉凉地说道:“你就听太子妃的便是了。恐怕她怕你打扮的太过朴素,叫人小看了去。不然就不必特表明让你从李大人杨大人或者太子殿下送的东西里挑了。他们给的当然都是上品。”
  阑珊笑道:“有趣,她也讲究起这些来了,要认真把我当成名门淑媛吗?可知纵然换一千套名贵衣裙头面,又能如何,我依旧是我罢了。”
  鸣瑟看着她,心中无声一叹。
  自打那日后,阑珊只字不提当天的话,也依旧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毫无异样。
  李尚书白日去衙门,她便或看书解闷,或陪着晏成书谈天说地,到了晚上李尚书回来,大家同桌吃饭,就如寻常人家父女,父慈子孝的,日子过得倒也寻常而安稳。
  只是好几次,鸣瑟晚上听见她喃喃地说梦话。
  有时候夜半三更听见窸窸窣窣的异动,他看过去,是阑珊悄悄拉高了被子,躲在底下隐忍地啜泣,好几回早上醒来眼睛还是红的。
  鸣瑟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而已。
  所以鸣瑟也巴不得她出去走走,会会太子妃,兴许会好点。
  次日,李尚书也知道阑珊要出门,还特意叮嘱了几句。
  又见她打扮的跟平日不同,便啧啧称赞道:“乖女儿,你这样稍微一收拾,简直就把京城内数得上名姓的美人都压过去了……我倒是怕你往外走,若给那些纨绔子弟看上,可怎么了得。”
  鸣瑟见这老家伙的嘴巴比西窗还没遮拦呢,便咳嗽了声。
  李尚书笑道:“我可不是说笑哦,那个嘉义侯府的小侯爷,前日跑到户部求见我,我以为是侯府出了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为了你……不过你放心,后来我听说他给嘉义侯狠揍了一顿。”
  阑珊一听又是那个徐勇,不由哑然失笑。
  自己跑出一趟又回来了,大半年过去,这小侯爷居然还是没有放弃,倒是颇有几分毅力。
  却也付之一笑,便出门登车往东宫而去。
  直到进了东宫,阑珊才终于明白郑适汝叫自己好生打扮的用意真正是什么。
  今日前来东宫的不仅是她一个,还有数家的诰命跟小姐们,比如靖国公府的几位夫人跟姑娘,嘉义侯府的小姐,兵部游尚书夫人,连同龚如梅也在。
  阑珊心中有些责怪郑适汝为何事先不告诉自己竟有这么多人,只是她来不及多想,便觉着众人之中,有一道眼神分外异样。
  略略抬头看去,却见在靖国公府三夫人身后坐着个女孩子,格外的盛装打扮,与众不同。
  阑珊对上那双依稀熟悉的眸子,忽地想起,原来她就是郑亦云。
 
 
第210章 
  两个人的目光浅浅一对,那边郑适汝已经道:“姗儿到我这里来。”
  阑珊走到她跟前落座,郑适汝握着她的手,对众人笑道:“这里大多都在李尚书大人请客那日见过她了,就不一一行礼见过了吧。”
  众诰命夫人等齐声答应,自然不敢有别的话说。
  郑适汝叫阑珊坐在自己旁边,对她说道:“你如今到了尚书府里,不比从前了,这些太太奶奶、各家姑娘们,少不得你都认识认识,以后也好来往。”
  阑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知道她是好意,当着众人的面,便答应了声:“是。”
  这会儿龚如梅打量着阑珊,便说道:“姐姐在尚书府内一切可好?我听说李尚书大人是最和气的,难得姐姐投了大人的缘,真是可喜可贺。那天本来我也要去贺喜的,只是那几日总咳嗽不见好,所以才没去,姐姐别怪我失礼。”
  阑珊见她态度温柔,言语和气,心里微暖,便道:“妹妹多心了。”
  郑适汝在旁抿嘴笑笑,转头跟阑珊低低说了一句。
  阑珊微怔:“是吗?”
  “当然,三月里就下定了。”
  太子妃竟然不避着人,就跟阑珊交头接耳的,两人间的亲密由此可见一斑。
  龚如梅见她窃窃私语,知道说的跟自己有关,便转开头去,脸上微红。
  原来郑适汝跟阑珊所说的,是龚如梅跟方秀异的亲事,经过她的说合,两家都已经商议妥当了,等过了年三月份就下聘。
  阑珊哑然之余,心中却也替龚如梅高兴,这女孩子性情婉柔,虽娇生惯养却一派纯良,之前因为错恋赵世禛,求之不得,磋磨的很是辛苦。
  而方秀异人品出众,家世显赫,龚如梅能得这般归宿,自然是可喜可贺。
  此刻嘉义侯府的徐姑娘却笑道:“娘娘在跟计姐姐说什么呢?也不让我们听听高兴?”
  这位徐姑娘命唤徐丽,却正是那个爱闹事的小侯爷徐勇的姐姐,性子是最爽快利落的。
  郑适汝笑道:“我之所以悄悄地告诉姗儿,是怕有人脸上过不去罢了。这消息你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有姗儿才回京不多久,自然不知。”
  说着就看向龚如梅。
  徐丽这才明白过来,便笑道:“原来是龚家妹妹的喜事,我这两天才隐约听闻了,妹妹大喜啊。”
  龚如梅见她当面儿提起来,更是脸颊通红了。
  忽然听到另一个声音道:“怎么只恭喜龚家妹妹,就不恭喜我们四姑娘吗?”
  众人转头,见是靖国公府的三房太太。
  司礼监操办荣王的亲事,外头放的风声虽是跟太子妃的远亲郑衍,实则宗牒上所写的,却自然是郑亦云的名字,因此众人都知道郑亦云将贵为荣王妃的事情。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亦云身上,郑姑娘含羞低头:“太太说什么呢?怎么当众打趣人。”
  “这可不是打趣,”三太太笑道:“只是觉着双喜临门罢了。”
  龚如梅嫁的是海擎方家的方秀异,荣王所娶的是郑家的郑亦云,不管如何,这自然都是靖国公府的喜事。
  徐丽道:“我倒是忘了,靖国公府岂不是要好一番忙碌了?龚家妹妹虽是嫁给方家公子,但婚事在京城操办,自然也是靖国公府……对了太子妃娘娘也少不得要操持。”
  郑适汝突然淡淡地说道:“海擎那边自然派人过来,至于四妹妹的亲事,也由司礼监操办,我是半点儿不用操心的。”
  郑亦云则含笑道:“如今娘娘身怀六甲,自然是皇嗣为重,就算不是司礼监操办,也是断然不敢让娘娘操心的。”
  那四太太也道:“很是,娘娘放心,国公府内自然会打理的妥妥当当。”
  郑适汝仍是淡淡冷冷的:“有些乏了,各位先喝茶,我失陪片刻。姗儿,你随我进来。”
  她说着起身,不由分说地撇下众人,带了阑珊进内去了。
  众家诰命中有聪明的,自然知道太子妃不太待见国公府的做派,便不言语。
  只有徐丽说道:“太子妃跟计姐姐的关系可真好啊,真令人羡慕。”
  龚如梅附和道:“听说当初是一块儿在盛德上学的,手帕之交,自然是极好的。”
  郑亦云的面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且说郑适汝同阑珊起身往内,阑珊低低道:“毕竟是你家里的人,你不可做的太过。”
  “我做什么了?”郑适汝不以为然道:“谁愿意理他们,鬼鬼祟祟的,以为是什么好事呢……像是我跟你这么亲近,为了你好,当初还不愿意你接近荣王呢,你瞧瞧他们,还没进门儿,这脸上的得意之色简直令人作呕,他们真以为那荣王府是那么好进的?荣王是那样纯良的乘龙快婿?我把话放在这里,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罢了罢了,越说越不像话,你休要说别人,”阑珊叹了口气:“你只说,你好好的让我见这么些人做什么?”
  郑适汝这才转恼为喜地笑道:“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见?早见晚见一个样,何况现在有李大人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阑珊叹气:“李大人对我好,我越发也替他着想些就是了,难道我就要给他惹事?”
  郑适汝抿嘴道:“瞧你这胆小鬼的样子,好吧,不给李大人惹事,只是如今你在东宫,在这里的事情都算我的,如何?”
  此时两人进了里间,宫女太监都在外头伺候,郑适汝站住脚,轻轻地摁了摁阑珊的肚子,疑惑地盯着说道:“虽有些意思了,却不算很大,我明明比你晚……”
  阑珊忍不住笑了:“谁能跟太子妃娘娘比?”
  郑适汝也笑了:“混账东西,谁跟你比大小了?就是觉着你该越发用心调补而已!”
  阑珊道:“这个真的没有亏缺。每天的东西我都吃不过来呢。”
  虽然之前从饶州往回,一路上或有颠簸,但吃的东西上却从未欠缺过,西窗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给她塞点吃的东西,乃至西窗离开,李墉等众人也都甚是尽心,进了尚书府更不必说,除了李尚书命仆妇们小心伺候,三五不时,那边杨时毅还会派人送府内送东西,名义上是孝敬晏成书的,其实有一大半却是给阑珊的,气的李尚书背地里抱怨:“这杨大人,我的俸禄是比他少,只是这点东西还是出的起的,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阑珊却知道他们两个是斗气惯了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用当真。
  所以自打什么山珍海味,稀有的补品之物,变着花样的,吃的阑珊都有些怕了。
  郑适汝见状忖度说道:“既然东西上没缺,那多半是心神上的缘故……”
  说到这里,却也知道是为什么。
  太子妃当即打住,想了想,问道:“那天我没有去,听说荣王突然到了,他还……差点打伤了温益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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