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无怪乎周婉的爹能借着纪慎这棵大树,官运亨通。
  “只是人面这么广却不肯出手帮我大哥。我这个爹到底是有多不待见纪霆雷?”纪初霖笑道。
  “那倒是。在下却是觉得,你的妻弟、那个叫做闻复礼的也做不了大官。即便名字取得不错。说来,纪雨,我二人将在下的爹为陆隐伸冤的故事改成话本可好?”
  “不是不行,我就是担心若干年后不流传还好,一旦流传开就变成了社会主义兄弟情。”
  “社会主义兄弟情?那是何物?”
  “你当我瞎嘟嘟吧……”
  周小九被斩后,小梅被赶出了汴京。临走前她去原先做生意的小院拜祭陆隐。
  她没被判斩立决。毕竟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另一个才七岁,离不得娘亲。
  小梅靠着这个脱了罪,铁面无私的包拯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网开了一面,却又道不处罚不行,纪初霖便帮着想了一个守墓人的工作,让小梅去给陆隐守三年墓。
  “多谢纪公子相助。还望您和春姑娘早生贵子。”
  “为何当年做这种事?”纪初霖又问。
  “为何?不过一个情字。现在想来,若是当年跟了真的陆隐大人,或许奴家会得一个不错的结果。奴家也怨不得别人,报应,报应。落到此种地步,纯属报应。奴家问过了,奴家此次能脱罪全靠纪公子帮奴家在包大人面前说了几句话。”
  “包拯那个性格顽固得要死,可不是我说放了你就会放了你的。你是凶手,也是受害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他也觉得你带着两个孩子很不方便。不然以他那个性格,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为何要帮小梅?
  因为还在闻家村时,小梅带着鹿归林来他家,那日小梅问纪初霖,可想去汴京?
  可是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小梅的这番话惊醒了当时浑浑噩噩的他,也给过得混混沌沌的他增添了一些生存的渴望。
  “我只是想要还小梅夫人一个人情。”
  纪初霖不会担心小梅未来的生活。
  鹿归林可才娶了韫夫人。
  他眼下担心的,是另一个女人。
  周小九被斩,陆月芩嫁去的那户人家便与她和离,顺便将她卖掉。
  她原本就是被朱夫人抵债递给那户人家的,平日饱受欺辱,何况陆月芩之前好歹还是从三品官的女儿,现在却不过是罪犯和贱妇的私生子。
  陆月芩被卖去秦楼的当日,来了一位巨富,高价买下陆月芩。就此,陆月芩彻底失踪。
  一年后,杭州开了一家古镜瓦,纪初霖说这叫做开分店。
  杭州古镜瓦的掌柜是一个女人,相貌娇美,说话分外泼辣。她的相公是一个满脸伤疤、说话瓮声瓮气的男子,那个男子姓李,很少露面,却能稳定瓦子的整体秩序。夫妻二人生活也算幸福。
  有人说,这对夫妻家中供奉着两人排位,一男一女,很年少就故了。偶有人问起,那对夫妻说那二人是他们的弟弟、妹妹。四人自幼一道长大,那两人被奸人所害,很早就过世。
  “我二人,定会好好活下去。纪少爷说,只要有人记得,他二人就不会彻底死去。”
  那周芩的女人这般说。
 
  第141章 第一四一话
 
  五月中旬,鹿归林带着韫夫人去杭州居住。
  作为周小九的儿子,他全然未被周小九的事连累。只因太后虽说对韫夫人极度不满,却终究念在之前的情谊上饶了这位韫夫人的新婚夫婿。
  为了表示忏悔,鹿归林主动提出离开汴京。
  离开前他做主卖掉了韫夫人在汴京的所有居所,得了两千多万贯钱。他又道出远门带太多的金银不好,便卖掉了韫夫人的所有翡翠何别的首饰,手中差不多三千万贯。
  无人知晓韫夫人对鹿归林这般做法是何种想法。她的所有亲信已经被鹿归林借着包拯的手铲除得一干二净,家中只有鹿归林的人,她身边全是鹿归林的人。
  到了此刻韫夫人或许知晓鹿归林不是那个站在爬满绿色爬山虎的白衣少年,却为时已晚。
  春和听负责采办的小宦官说韫夫人也就此事找太后哭诉,太后却说——
  出嫁从夫。
  “听了韫夫人的故事,你的为夫我越发觉得封建社会还是有点儿好处的。”纪初霖品着茶,笑得很冷。
  他说葬下盼盼的那棵树开花了,花是雪白的,很美,很美。
  离开汴京的那一日鹿归林托人来古镜瓦带话,说想要见春和一面。春和虽说不安却还是带上李老大一道去了。
  已是五月,处处翠绿,地上繁花似锦,风中携带着花草的清香,缠绕着阵阵蛙叫蝉鸣。汴京城外的长亭旁,马车十余辆,仆役无数,鹿归林浑身上下一色的白,他说自己在为闻石头披麻戴孝。
  “闻大叔、香月、还有陆隐,死了那么多人,披麻戴孝也算是替父赎罪。春和,坐。”
  春和略作迟疑,却还是在鹿归林对面坐下。
  她知道他变了,可她却还是愿意相信在某些方面,他还是闻家村的那个鹿归林。
  鹿归林让下人捧上清茶和新鲜水果。他说自己在杭州还有两处宅院,钱塘也有,甚至连接近辽国的地方也有居所。“房子太多也是累赘,在下便寻思着何日将房产卖掉。”
  “有家不好?”
  “大宋幅员辽阔,何苦困居在一处?四处走走看看,做个逍遥先生,难道不好?”
  闻听外面有女子的声音,坐在马车中的韫夫人撩开车帘,见是春和,怒从中生,正欲跳下马车寻事,就被一直后在马车旁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家院塞了回去。
  “小鹿!你——”
  “为人娘子,理应服从,出嫁从夫。为夫要见哪个女人是为夫自己的事情,岂容你多言?身为娘子,你还不退去一旁?还敢在外人面前露面?”
  韫夫人直勾勾看着鹿归林,眼神茫然无措,最终乖乖退回了马车之中,放下车帘。
  春和隐隐听见车中的啜泣声。同之前相比,韫夫人似乎苍老了不少。
  “春和,春大掌柜,喝茶。”鹿归林给春和斟茶。“其实周小九找过我。”
  他轻声笑道。
  春和握着茶盏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偏是鹿归林,面色冷静,眼中似乎带着笑意。
  那个时候,他才来到汴京不久。小梅给了他一些钱,靠着那些钱他在汴京城外寻了间破破烂烂的小茅屋居住。
  屋子很破,外面是何种天气,屋里就是何种天气。
  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平日也在街上替人誊写各种文字,也帮着写一两副对联换一些财物度日。偶尔也写一两个话本拿去售卖,却又他本打算一面赚一些钱一面等待科考。
  却不想周小九寻了上门。
  周小九要求他立刻滚出汴京。
  并且告诫鹿归林,若是他想要参加科考,周小九就杀了小梅和他的两个弟弟。
  周小九还提起闻石头的死,用闻石头的死亡警告鹿归林,若是鹿归林不依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会是何种后果。
  这般干净利落,周小九断了鹿归林科举的路。
  读书人,参加不了科举,要如何生存?
  还有何意义?
  “若是春和还在,我娶了你,心中的期愿至少能满足一部分。我若是有你,我不介意在闻家村做一个教书先生。可你又嫁了。
  “我不能参加科考,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要如何才能养活娘亲和弟弟?
  “你可知闻大叔死后家母没有收入,被逼得重操旧业?我来汴京的钱就是家母用身体换的。自然,身价更低了,一次不过三十个铜板。”
  春和紧抿着唇,心却微微颤抖起来。
  “作为男子,读了那么多年书。却不能考取功名,想要写书,却总是写不好,意欲在汴京另外寻个活计,给辛苦的娘亲寄一些钱物,让她养自己也养弟弟,不要再做那种不干净的营生。
  “不过是这般,都做不到。周小九不给在下活路。在下走投无路,便想,要不去象姑馆做小倌,周小九好面子,在下就让他丢尽脸。”
  春和听着,手微微颤抖。
  “毕竟旁的不说,在下的皮相却是极好。”
  “归林……”
  “别担心,在下终究没去。当日在下在象姑馆的门口遇见了一位贵夫人,她对一个小倌一掷千金。当时在下寻思若是能寻一个有权有势的贵夫人,岂不是很好?在下继续在街上卖卖字,只是每日的装扮上多了几分心思。在下像娘亲,而小梅当年可是明冠汴京的美人,有的是人来讯问,在下选了很久。最终,等来了韫夫人。”
  “归林……”
  春和此刻,方觉得言辞的单一与举止的无措。
  “今日在下将春和叫来长亭,自然是想要将你绑走。在下知晓春和带了李老大,但在下这么多人,难道对付不了一个李老大?”语罢,鹿归林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春和略惊恐,缓过神来,却又笑了,笑容凄凉无措。“归林,我知道,你不会。”
  面上云淡风轻,鹿归林又终于笑了。“说闹罢了。在下已经害死了一个女子。不能再害下一个。”
  春和知道他说的是盼盼。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蠢的女子,我说任何事,她都相信,一门心思跟着我。让她做何事,她就做何事。就像当年我娘那样——周小九让家母做何事,家母就做何事。
  “周小九,杀了并顶替陆隐为官,以甚至拿走家母十万贯的积蓄……娘啊,娘她……怀着我,被赶出了汴京……在下出生后,她身材走样,带着孩子活不下去,一路走,一路卖,只要踏进汴京,就会遭到毒打……在下还小,娘要活下去,只能卖。”
  后来,小梅遇见了闻石头。
  “那个男人不爱我。甚至连一点儿少得可怜的温情也不给我。但那个男人终究给了我娘稳定的未来,即便贫苦,也能幸福地活下去。我曾想,赚了钱一定要孝顺他。即便他不爱我,但他对家母极好。但这一切终于被毁了,因为我写的那三个话本。最初,我不过是想要挣一笔钱。两百贯。”
  春和知晓鹿归林借用纪初霖的三个故事写话本的事情,她只是有些疑惑。“归林,你为何想要挣那笔钱?”
  鹿归林陷入长久的沉默,许久才问春和是否记得好许多年前有一次,小梅带着他来他们家,小梅问纪初霖,是否过一日算一日,问他想要去汴京。
  那时整个闻家村的人都知晓春和与纪初霖一方有问题所以两人始终没有床笫之事的事。
  小梅言语间流露出希望春和改嫁给自己儿子的事。
  春和回忆了很久,却全然记不起曾有这件事发生。
  鹿归林却记得非常清楚。
  那日小梅流露了那样的意愿,纪初霖或者是无心,或者是有意,提到自己娶春和花了两百贯钱。
  在鹿归林眼中,若是自己有了这两百贯钱,就可以娶春和。
  他需要钱。
  后来他听窑.姐三娘说起了纪初霖编的三个故事,也看了纪初霖伪造的所谓现场,便只用了一夜,以三个故事为底本写了三个话本,话本被一个在李家镇驻足的书商看重,疯狂传播。
  鹿归林赚了一百贯。
  “现在想来,从那一日起,一切就变了。”
  为了娶春和的那两百贯钱,鹿归林在小梅的帮助下写了那三个话本。
  小梅无意识间在话本中刻入了自己的人生。
  话本传到汴京被周小九知晓。
  周小九不但阻碍了话本的传播,还派人来杀了闻石头。
  杀鸡儆猴。
  毕竟鹿归林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会杀他。
  “在下之前就说了,原本,我不过是想要同你好好过一生。从初次见面那一次开始,直到此刻,这份感情始终没有改变。”
  “我……”
  “缘分终究断了。却与赐婚无关,我始终认为我能不沾染任何鲜血做到此事——我错了。没有想过她会那样。全然未想过。我的手脏了,不配再碰触你……”鹿归林搁下茶盏,说此去杭州,或许一生再无机会相见。
  鹿归林欲走,他靠近春和的耳畔,轻声一笑,笑声和在闻家村时完全相同,似乎这一刻他又成为了闻家村那个抱着书卷来他家读书的少年。
  他轻声笑道:“春和——盼盼死后,我同杨商私下有过会面。那时,我就已经决定娶韫夫人。所以,周小九死了,我却能活着。”
  阳光铺在春和身上,五月中旬,空气处处燥热。她目送鹿归林的马车离开汴京,打了个冷颤。
  李老大悄无生息走来,递给她一把纸伞。纪初霖说女孩子不要晒太多太阳,对皮肤不好。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春和同纪初霖说起鹿归林说的那些话。“归林他……我……”
  纪初霖捂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一声苦笑。
  “闻石头被杀,他被威胁,连考功名的机会都没有。他也曾想要好好活下去……当时他也只有十五六岁啊,为了在汴京活不下去,甚至想到去做小倌……十五六岁,也不过初三、高一的年纪。杨梦笛那个年纪还在家里躺着当大少爷呢。我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这个年纪还趴在网上看卡通片啊……能怪谁?”
  纪初霖垂头,声音中渐渐带上了哀怨。
  “是为夫当日错了。不过一句无心的话,一不小心一切就偏离了轨道。为夫总说不想改变,总认为改变的不过是自己的生活环境。那一日,我,你,小梅,鹿归林,谁又能想到,不过是蝴蝶扇动翅膀,激起了太平洋上的飓风。”
  春和安静听着,脑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纪初霖用手轻轻敲着头,头埋得很深。
  春和知道,他在想鹿归林的事,还有那因为一个瞬间就会彻底改变的命运。
  到杭州不到一月,韫夫人故去。
  身为亡夫,鹿归林理所应当地获得韫夫人一切,成为官职低微的有钱有闲之人,平日喜欢四处走走,看遍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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