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十分平静,花未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收了回来,看向了门外。
福顺转身高声重复了皇上的话。
于是乎,不过须臾,花未便见一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盘子,盘子上盖着一盖子,花未眨了眨眼,她总觉得小太监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眼神顺着小太监手里的东西移动,直到托盘放在了红木雕花桌上,花未才缓缓抬眸道:“这是?”
邵宸的视线落在了花未的脸上,静静的,轻轻的,黑眸里好似无底深崖,幽深暗沉。
薄唇轻启:“打开看看。”
花未狐疑走近,抬手揭开了盖在盘子上的盖子,里处放置的东西映入眼帘。
花未对这东西哪里只是眼熟。
只是她有些迷惑,嘴角挤着抹笑,侧眸道:“皇帝哥哥,你是打算拿过来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邵宸从她嘴角的笑意收回眼,目光平淡,“不,这是朕投桃报李,特意拿过来赏给皇后的。”
花未企图从他这话里找出一丝漏洞,仔细端详后,却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任何破绽。
认真的啊!
花未这次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为了保持身材,控制体重,花未哪怕是皇后,也不能顿顿吃鸡。
前几日,刘嬷嬷被她吃鸡的状态吓着了,所以特意为她制定了一套用餐规则。
每到了晚上,必须得吃青菜加清粥,不能食用荤腥,以至于花未几乎每晚的晚膳都是随意糊弄过去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青菜和清粥这么难吃的食物。
所以到了半夜,总是会被饿醒。
虽然抱怨人类怎么会吃这么难吃的食物,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这副身子的体重的确自她来了后便成倍的飙升。
本来用两只脚走路就累的慌,想想啊,以前身体的重量都是分布在四只脚的,如今只剩两只脚来分担。
最关键的是,身体的重量还比以前重了不少。
如果再不控制,任由体重这么增长下去,花未岂不是得累死。
到时候连路都走不得了。
这也是花未愿意乖乖配合刘嬷嬷的原因。
只是,若是真能管住嘴,花未也不会被雷劈死了。
如今,看着眼底散发着香味的烤鸡,虽然已经过了一下午,烤鸡已经变成了烤冷鸡。
不过,只要这股味儿萦绕在鼻息间,花未便忍不住。
抬眸望着不远处高大的男子,花未真心实意的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多谢皇帝哥哥。”
一旁的福顺被皇后娘娘这句话弄昏了头。
皇后娘娘这是说的真心话还是因为担心被皇上惩罚所以做戏?
女子的笑容里满是真诚,邵宸眯了眯眼,薄唇缓缓道:“不客气。”
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看着她坐了下去,意图抬起爪子便徒手抓鸡,后来却在快要触碰到鸡身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木筷。
只是这拿木筷的姿势却不堪入目。
花未拿起木筷费力戳了一块鸡腿下来,复而又将木筷从鸡腿中间穿过,举了起来,往口中送去。
邵宸沉沉的睇着她,直到花未真的吃了第一口,眼底闪过了一丝猜疑。
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审视。
他竟然看不出她是在做戏还是真心实意。
直到她第一口入了嘴,花未咀嚼了两下,突然回眸,“刘嬷嬷,鸡冷了,你拿下去热热。”
刘嬷嬷动了动。
邵宸却在这个时候道:“慢着。”
两个字低沉有力。
刘嬷嬷僵住了身子,花未回眸看了过去,邵宸目光发暗,睇着花未一字一句道:“朕下午找了御厨。”
刘嬷嬷颤了颤,花未目光清澈,坦然的望着他。
“御厨说这鸡之所以无皮,是因为烤糊了,被人扒下了皮。”
邵宸紧紧的睨着她,意图从她脸上看出几丝慌乱,奈何花未笑的坦然,在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恍然大悟。
“所以皇帝哥哥是因为心疼我才舍不得自己吃了鸡吗?”
邵宸眉眼一凝,便见她起身站了起来。
花未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近处停了下来,仰起脑袋刚想说什么,却恍然想起来自己方才忘了擦嘴。
于是,邵宸便见她突然微微张开小嘴,伸出粉嫩小巧的舌尖在唇上舔了一圈,因为染上了油而有些发亮的娇唇,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这一系列动作花未做的十分坦然。
可做者无意,见者有心。
邵宸喉结微动,明明是如此不雅粗俗的举止,却偏偏落在她身上,竟有了几分勾人。
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加暗沉。
花未有几分羞涩的笑了笑,“人家第一次做烤鸡,不小心烤糊了,本来不打算告诉皇帝哥哥的,为免皇帝哥哥心疼,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皇帝哥哥发现了。”
女子微微低头,几缕软发落在耳边,小脸精致,娇唇粉嫩,烛光太暖,照耀的小脸没了平时的妩媚妖艳,此时的花未,竟多了几分温婉可人的气质。
花未仰起小脑袋,极乖,“第一次做的烤鸡,意义非凡,便想着能给皇帝哥哥尝尝。”花未含着一抹笑,十分乖巧的道:“皇帝哥哥,我没关系的,不必心疼我。不过就第一次做才烤糊了,以后多做几次就不会烤糊了。”
身为皇帝,邵宸第一次知被人堵住了话是何滋味。
满腔的问词竟然在此刻一句话都问不出去。
只睇着她,在她真诚感激的小脸下,他竟然真有了几分迷茫,他是因为心疼吗?
复而回过神。
他在想什么?
第20章
殿内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只有在烛火的照耀下,花未那粉粉嫩嫩的娇唇,和唇边上的一抹娇怯的笑容才添了几分真实。
福顺也被皇后娘娘这一番说辞惊到了。
待细思后,便忍不住为皇后娘娘竖起大指拇。
皇后娘娘,此招妙啊!
先发制人。
抢在皇上质问之前用真情感化,不动声色的偷换概念,连皇上或许都无可奈何。
皇上能怎么办?
责问皇后娘娘将烤糊的鸡拿给他食用?
也不能啊,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尽管烤糊了,却是情真意切。
总比后宫里的某些妃嫔,嘴上说的是自个儿亲手做的,实则还不晓得是哪里的宫人做的。
皇后娘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自个儿烤的。
但……想象美好。
若皇上真要责怪下来,皇后娘娘这烤糊的鸡自然难辞其咎。
福顺埋着脑袋思索,就是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他另一面又想着,皇上方才来势汹汹,怒意明显。
此事或许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毕竟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将烤糊的鸡拿来送给皇上食用。
还带有贿赂的成分。
这也是皇上第一次收到被烤糊的鸡。
殿内依旧寂然无声,无人说话,宫人也都噤若寒蝉。
只有凤鸾宫一侧半开的窗扇被寒风吹得呼呼响,在地面落下一地暗影。
花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望着面前沉默的男子。
过了不知多久。
邵宸突然低笑出声,睇着花未的眸色意味深长。
花未正意图揣测,便见他收回了眼,转身提步,“福顺,拿上鸡,摆驾回宫。”
福顺一惊,急急忙忙跑去红木雕花桌前端起了已经凉透的鸡,忙赶上了皇上的步子。
花未微愣,侧目看了过去,男子的背影高大挺.拔,大步流星。行走之际,玄色宫锦服摆上的龙纹若影若现。
花未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心里却也遗憾,若是晚上能与他睡一觉,岂不是很暖和?
————
夜幕降临,四周朦胧昏暗,似被笼罩着一层黑幕,不见光亮。
邵宸步履稳健,行走之际气息强势,黑幕像是被层层撕破,零星凋落。
周身似乎有着一个无底黑涡,黑夜被层层叠叠的卷入,波涛汹涌。
男子幽深的眸色里看不清情绪,越来越暗。
福顺跟在身后,步伐凌乱,手上端的那一盘鸡却稳稳当当。
寒风呼啸,却吹不散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闷,邵宸突然停下了步子,福顺一个急刹,险些撞了上去。
这撞了上去是小,若是把这盘子里的油给皇上撞身上了,福顺这小命也就没有了。
身后的动静传来,邵宸侧眸看去,突然拧眉,语气不耐,“你端着它做甚?”
福顺抬眸,语气几分委屈,“是皇上您吩咐奴才端上的。”
难道皇上您忘了?
这话福顺不敢问出口。
是他?
邵宸突然噎住了,黑眸一怔,睇着眼下已经死的透透的烤鸡,薄唇紧抿。
突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福顺又忙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御花园水亭处。
邵宸的步子缓了下来,此时御花园里万籁俱寂,毫无声息,木槿林下挂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地上凋零的花瓣已经辨不出颜色。
邵宸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那日花未一脚踢飞宫女的场面。
张扬又好笑。
那日,他一直在水亭处。
木槿林下争执的声音自然入了耳,闲来无事便就侧眸瞧了瞧,却意外看到了那一幕。
女子身姿柔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抬起脚踢人时却另有一番姿态。
若不是亲眼瞧见,难以想象,他这个木纳古板唯唯诺诺的皇后一脚便能将一名宫女踢飞。
莫名的有几分喜感。
思及此,邵宸不知不觉间轻笑出声。
身后的福顺纳闷,皇上这是想什么呢,突然就乐了起来。
可真是喜怒无常!
突然,安静的御花园里传来了女子悠扬婉转的歌声,混合着琴声,美妙绝伦,相得益彰。
夜里寒凉,多了几分歌声做伴,本是极妙,不过此时,却不知是鱼儿戏水还是石破静潭。
邵宸思绪拉回,微微拧眉,“去瞧瞧,是谁在唱歌。”
很快,便有下人来报。
“皇上,是明月阁婉贵人。”
邵宸顺着路子走了过去。
快入冬的夜里寒风凛冽,女子一身单薄的轻纱,勾勒的身姿曼妙婀娜,体态轻盈。
素手执琴,雪白的指尖在琴弦上面来回拨动,优雅勾人。
娇唇微张,女子柔美的嗓音从嘴里发出,小脸陶醉,似乎享受着这无边黑夜。
直到福顺咳了两声,女子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旁,歌声被打断了,琴声也戛然而止,小脸慌乱的看了过去,待看到来人后,眸色震惊,忙起身走过去行了礼。
“嫔妾拜见皇上。”
女子亭亭俯身,姿态优美,轻纱下的手腕纤细白嫩,夜里寒凉,婉贵人小脸苍白,楚楚动人。
“是你在唱歌。”
听不出是询问还是低语。
邵宸垂眸睇着她,眸色里看不见情绪。
婉贵人含羞笑了笑,轻声道:“嫔妾夜里思乡,辗转难眠,便想着唱两曲家乡小曲,以解相思。”
闻言,邵宸点了点头。
婉贵人轻轻抬眸,脸上妆容精致,唇如胭脂,水眸含情脉脉,似有着千丝万缕的情丝,举止娇怯,欲语还休。
待瞧见皇上点头后,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媚惑勾人。
邵宸移开目光。
寒凉的夜也敌不过皇上嗓音里的冰冷,一寸一寸的侵入心底。
男子嗓音平静,毫无波澜。
“既然思乡,那便回去。”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
婉贵人小脸苍白。
回去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一点点,在此立下flag,明天俺就爆肝,赌个大的,如果倒了,我就长痘!!!
昨天的问题:谁吃了鸡?
小弟有幸请来了“当事鸡”来为我们解疑答惑。
那只鸡说,我最后进了承乾宫,成为了皇上的鸡,人们都尊称我为……
——御鸡!(之后请脑补一万字~)
第21章
第二日晨时。
立冬。
水面初疑,未至于坚也,土气凝寒,未至于诉。
怪不得昨夜的寒风格外凛冽,像是提前呼啸着冬日的到来。
清早醒来,井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空气也明显冷了不少。
天冷了起来,寒气加重,花未便越发乏困,整个人身子无力,恨不得一整日都待在床上。
奈何当人的规矩多。
特别是当皇后!
花未只得退而求其次,一整日都缩在贵妃椅上。
裹着白绒毛毯,也是美哉。
比起花未的心思倦怠、精神萎靡,香兰自去了一趟膳房回来后,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兴高采烈的。
迫不及待将自个儿方才在膳房里听到的趣事儿分享给花未。
“娘娘,奴婢听说今儿后宫里可热闹了。”
躺在贵妃椅上的花未懒洋洋的斜视过去,娇唇轻轻道:“怎么了?”
香兰来了兴致,走近贵妃椅旁蹲了下来,一边给花未捶腿,一边道:“听说皇上昨夜离开后,路上遇见了在御花园里唱曲儿的婉贵人。”
香兰捶的舒服,力道刚好,花未忍不住哼唧出声,不甚在意的回应,“恩。”
香兰却津津有味,小眼亮晶晶的,“半夜在御花园里唱曲儿,还碰巧遇见了皇上。”香兰学着在膳房叙述此事那嬷嬷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询问:“娘娘,您说她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