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妍这才顺势而为, “那就听爷的。”
又因刚到城外就有条陈急哄哄的送来, 舒妍便以为这是出了什么事, 难免关切, “可是催爷回去的。”
太子也不隐瞒, “是西山传来的消息。”
舒妍一愣, 才想起来, “几位皇阿哥如今不正在西山。”看着太子的神情,禁不住睁大了眼。这也就是前面刚发生了索额图的事情,要不舒妍未必就能马上想到。这人竟是在监督自己的兄弟?
太子像是知道舒妍在想什么, “他们可不是什么会自觉自律的主,偷奸耍滑且能耐着呢。汗阿玛如今也不在,爷要是不看紧了,多早晚儿就得给我捅出娄子来。”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就算了,舒妍却不知道原来八阿哥他们几个也是有去营里的。这便好奇道:“除了去打仗的,皇上怎么就把剩下的阿哥都打发去营里了,这是怕他们没伴不成。”
这就是玩笑话了,“大概是八弟曾经表示过也想去营里历练一番。只是他没入过营不知道,去到那里面哪里有轻松的,不去掉一层皮才怪。”说着便终止了这个话题,“行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置了吧。”
而太子这话可不就是让他给说着了,甭管八阿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入营这几天的当头一棒都把他们给打的晕头转向,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行了不行了,”十阿哥摊在通铺上连喘气都觉得费力,“法将军就饶了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等不到汗阿玛回来就要去见佛祖了。”
法海一手把着别在腰上的刀把,看着这些明显体力不支的皇阿哥笑笑道:“十阿哥说笑了,咱们这还只是活动筋骨,正经的训练都还没开始怎么就能去见佛祖,这要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笑话指定不能让别人看。撑着膝盖的十四阿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登时就直起了腰,“十哥你就别装了,这才跑了几趟,以你的实力,弟弟相信再来五十躺也是眼睛不带眨的。来吧,咱们去把剩下的十躺跑了。”就去拉扯一摊烂泥的十阿哥去了。
八阿哥也是万没想到营里的训练强度会这么大,要都按照这个法子来练,那他们清军还不是所向披靡了。这便趁着那边哥俩在拉锯,凑到了法海身边,“法将军借一步说话。”
法海也是受过提点的,所以都不等八阿哥说什么,就先抬手给止了,“八阿哥可别让奴才为难才是,十阿哥今儿就是爬,那也得把剩下的十躺跑完了,要不皇上那儿,奴才可没法交代。”一通话说的,好像只以为八阿哥是要给十阿哥求情似的。
八阿哥何等精明的人,法海这话里的重点一下就被圈了起来,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不过是咬咬牙,也不管老十怎么样了,一头扎回到外面去了。
外面九阿哥同十三阿哥还在山坡上来回的跑着,虽然速度没有一开始那么快了,好歹都在坚持着。这便也不做他想,跑吧,还能怎么的,学老十那样不要脸不成。
九阿哥暼见那边撵过来的八阿哥,心里哼了声,对一旁的十三阿哥道:“十三弟,咱们俩来比比吧。”
十三阿哥也是跑的一身劲儿,笑道:“怎么个比法,九哥你说。”也是欣然接受。
九阿哥便说:“谁先跑完回到营房,晚上的鸡腿就归谁。”
“这敢情倒好,弟弟已经吃了两天素食,腿肚子正提不起劲儿呢,这就先谢过九哥了。”
九阿哥嘿了声,“你还真不客气啊十三,这是笃定了会羸哥哥是吧,那哥哥今儿可得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实力了。”说着,一溜烟的冲上了山坡去。
十三阿哥跟在身后笑着摇了摇头,瞥见八阿哥的身影倒是越来越近了,还九弟九弟的叫着,权当作没听到一样,一径儿追九阿哥去了。
八阿哥也是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刚跑到半山坡,那兄弟俩已经往回跑了,这边才唉了两声,那两人就跟一阵风似的从左右两边齐刷刷的撵了过去。
八阿哥也是奇了,这两人是打了鸡血了不成,这么玩命,真想在营里当个兵头子不成。
正想追过去一探究竟,法海就阴魂不散的过来了,“八阿哥这圈才到一半,当着大家的面,奴才可是不好给你放水啊。”意思是让八阿哥先跑到山坡上去再说。
而九阿哥他们呢,抽空绕回到营房去了一趟,不为别的,就是去对十阿哥说,他要是不起来把剩下的跑完了,今天的晚饭他们就要代为吃掉了。临了还不忘补充:“忘了说,今天有鸡腿吃。”
十阿哥就哀嚎着弹了起来,一边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边暗骂法海你个老小子,只别载在老子手里,要不看我怎么弄死你丫的。
但眼下却是不得不认怂的把剩下的圈去给跑完,等他精疲力竭的爬回到伙房的时候,别说是鸡腿了,连一个馒头都不剩。再扒开铁锅一看,就只有玉米碴的薄粥还剩了两碗。
把十阿哥给气得,心里也没空再发狠立毒誓那些,还紧着捞起大铁勺就喝起了那喇嗓子的玉米碴粥来。正所谓饥不可忍,如火烧肚肠,择不择食,果腹就行。是以这两碗糙粮粥下肚,十阿哥或将更能体会穷苦百姓的艰难日子也未可知。
而舒妍在太子的庄子里过的却是比在宫里还要顺意自在,上下全是太子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不刻意的拘着或是小心提防。
太子呢,也是不嫌累的宫里庄子上两头跑,等那两头奶牛开始挤奶的时候,春天也快过去了。
这期间,三福晋倒是有来串过两回门子,就连觉罗氏也趁着这风和日丽的时候来了。
“这条路过来有点远,额娘何苦特特赶来呢,等女儿回城的时候再去看您不是一样。”舒妍在门阶上迎了觉罗氏,见她气色很好,便由衷的笑了。
觉罗氏见舒妍孕味明显,同样笑道:“你如今这样,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这也就是在外头了,真要是在宫里见了,她都得给女儿见礼。
舒妍也知道觉罗氏的顾虑,便问:“我那小侄儿可都还好吧。”也是因为她刚怀孕的时候,家里的二嫂终于是生了儿子,家里还宝贝的什么似的。
这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偏舒妍二嫂的娘家是个拎不清的,还在那儿一个劲的说着什么大着肚子的人,不好去看望将将出世的孩子,说什么怕胎儿冲撞了新生儿。
而且他们家闺女刚生了孩子在坐月子,舒妍这尊大佛要是去了,迎接跪拜那些,指定不能做好月子之类种种也是说了许多出来,虽不至于传的人尽皆知,也是明里暗里示意舒妍不要回去裹乱,真疼小侄儿,就等自己生完了再去不迟。
这些话,原本觉罗氏就可以打发人去传递,自然是会说的更好听一些。
偏让那一家子给搅和的,也是让她里外不是人。
这会儿见女儿还像以往那样相待,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这便拍了拍她的手,“等你阿玛回来,额娘就张罗分家的事,他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妍儿几时想回去就几时回,不需要搭理他们。”
舒妍倒是给笑了,“您这说的什么胡话呢,别说阿玛不同意,别人听了也是笑话。”人家之所以要分家,那是因为家主不在了,婆婆寡居那种情况。他们家这样的,不是说不能分家,而是时候还早,也没个契机。贸然分了家,外面不知道的,指定是要以为他们家婆媳不和,传将开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而且舒妍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没道理去搅和娘家上下不和,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哪里就能盼着家里出乱子不成。遂也是以劝和为上。
觉罗氏便就叹了声,“不说那些了。你近来可都还好,吃的好不好,睡的舒不舒坦,额娘瞧你这肚子倒是没怎么大起来,还是没胃口吗?”
舒妍便说道:“女儿一切都好着呢,一日六餐吃着,睡觉也还行的,就是尿频有些烦人。不过现在天气暖了,起夜也没那么难了。”
觉罗氏听着也是高兴,但要说尿频,还真是没法子的事,“那也只能是晚上那餐少进些汤水了,但是白天可得补回来才是。汤汤水水那些最是滋补了,额娘怀你的时候别的没吃下去多少,每日汤水却是进了好几盏,要不如何能生出你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可人来。”
一席话说的,围在旁边伺候的也都跟着面带了微笑,端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幅景象。
待进了花厅,洗脸净手毕了,觉罗氏才吃起茶来,边说:“这些话额娘本不该来说,可你说头几年赫舍里家的买官卖官也不是常事儿。”
舒妍这心里就咯噔了下,还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接过觉罗氏的话茬,道:“额娘这话说的很是,头几年赫舍里家的的确是做的太过了。如今太子也已经成年了,自然不会再受他们的把持。您还不知道吧,太子已不让赫舍里家的再进东宫了。”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觉罗氏还真没听说这些,不禁问道:“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舒妍叹了声,“具体的女儿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为索额图又在那儿撺掇着太子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您可别看太子平时温文尔雅的,处事却是十分的严谨持正。买官卖官,任人唯亲这种事他是最为不喜的。”
说到这里,才突然想起来一样,“对了额娘,等我阿玛回来的时候,您可得好好同他说道说道,步军统领可是个十分紧要的位置,他可千万别因为豁不开脸子,就胡乱允诺家中亲戚什么职务,哪怕只是一个守城兵丁,看着虽然不起眼,真要是惹了麻烦,回头来找的还不是我阿玛这个作保的,到时候遭了连累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咱们别的不说,前一任的步军统领是怎么下来,您总该知道的,因小失大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做啊。”
一通说下来,觉罗氏的手心都握出汗了,哪里还敢再提原本打算说的话,只吃了两盏茶,就借口家里还有事要料理,便回城去了。
然而就在舒妍跟觉罗氏在叙话的时候,含玉就带着茶点去门房那儿找跟着觉罗氏一起来的婆子打听了。原来是觉罗氏的胞弟在家闲赋多年,之前也求过费扬古几回,人家却没怎么搭理他。如今见舒妍成了太子妃,这便又打起了太子的主意。觉罗氏拗不过,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这种事舒妍还是知道厉害的,这便打算趁太子下次回来的时候,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却没想到太子还没回来,那边养奶牛的棚子里倒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三三章
“已经几天了。”舒妍问着前来汇报的婆子。
那婆子说:“看的到的就这两日, 但她自己说七八天前就有些不适,但都能忍的住, 也就没有说出来。”说完还小心翼翼的觑了眼舒妍,“太子妃,您说这会不会是,痘症。”也是惧怕不已。
舒妍说:“你不用担心, 等太医来了再作定论, 眼下还把人给照料好了,就依着痘症来护理, 千万别马虎了。”
那婆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喏喏应下,退了出去。
海嬷嬷在一旁倒是十分忧心,“太子妃原是出城来避痘来的, 可谁想这里竟有人发了痘。依奴才的意思,太子妃先换个居所吧, 这里离着牛棚挺近的, 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舒妍说:“不怕, 咱们这里是上风口, 院里也有一口水井, 只要这几日不随意进出就是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 但是海嬷嬷还是放心不下, 就太子妃如今这金贵的身子,也是半点马虎不得,出去后就赶紧派人去把这个消息传回到了宫里, 该怎么应对,还该让太子来定夺才是。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等人去问清楚事情始末,就自己撵到了东宫来。倒是同要出门的太子碰了个对面,不禁急着问道:“听说庄子里有人出痘了。”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正在系着披风,还捡宽慰人的话说:“祖母且放心,那人是在外院做粗活的,平时没有出入内院。不过孙儿还是去看看才看放心。”可他自己的心里却是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城去。
太后忙说:“对对对,你是该出去,要不你媳妇儿指定会慌,快去吧。”
太子这便一路打马出城,冲进院里的时候,还看到舒妍正抓着一把米在廊下喂鸡,看那气定神闲的,一点也没有要慌的意思。
“爷怎么这会子出来了。”也是挺惊讶。依着她想的,就算太子要赶来,估计也要等到明天了。这个时间出来,不定怎么赶的呢。
太子倒是上前去抓着舒妍一阵打量,张口想说什么来着,一时倒给忘了。“可有感觉哪里不适。”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这句。
舒妍便抿嘴一笑,“妾身好着呢,倒是爷漏夜赶出来做什么呢,”伸手一摸太子的脸,冰凉冰凉的,“您是骑马出来的!”现下天气虽说开始转暖了,但是早晚还是有些凉的,这便有些心痛的捧着太子的脸揉了揉。
太子解下自己的披风就给舒妍罩了下去,“你还知道说爷,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竟跑这喂鸡了。”
舒妍可不就指着那一窝小鸡仔笑道:“爷您不知道,这些小鸡仔是上回您出来的时候咱们一起挑的种蛋,刚刚才孵出来的呢。”也是好玩的呢。
太子便看了一眼,嗯了声,“挺好的,等到你坐月子的时候正好拿来炖汤。”
舒妍嘴角一搐,对着这么一窝小鸡仔子,你这话也忍心说的出口。嘴上却说:“要按这么说,那咱们宫里的那只东歌也可以拿来炖了,一天到晚的聒噪的厉害。”
太子这才展颜一笑,“行了,别在外头待着了,快回屋去。”就把人往屋子里带了。
等到太子洗漱好了出来,才说:“依爷的意思,咱们明儿便一块回宫吧,反正这马上就入五月了,也避的差不多了。”
舒妍可不干了,她这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染上牛痘的,还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岂不是可惜。这便拉着太子的手,双双坐在炕头上,说:“爷还听妾身把话说完。”
太子便坐那儿洗耳恭听了。
“妾身方才已经详细问过太医了,他说那个染了痘症的宫女不似咱们常见的那种。妾身也是好奇了,难道天花还有很多种不成。这便又让人去仔细询问了出痘的那个宫女。她说她之前都好好的,但这半月下来奶牛倒是比平时要暴躁上一些,她才跟着不好的。”
太子越听越觉得古怪,琢磨来琢磨去,还听舒妍在那儿猜测着说:“您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既然咱们人都能染上天花,那家禽牲畜会不会也有可能呢,所以宫女哪都没去,却染上类似天花的病症,可看起来却没有人痘那么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