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便来了兴致,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二哥都教你什么了,看把你给能的。”
十五阿哥认认真真回复道:“二哥教了儿臣三字经还有千字文。”
康熙便看向太子, 他说:“是十五弟好学,儿臣倒是没有特意教他什么,就是挑了两本他这个年纪能领悟到的书给他看。没想到他不仅都给背下来了,连意思也理解了七八分。”
太子固然知道在后宫讨生活不容易,尤其是十五这种额娘没什么位份的,就更是人微言轻,而后宫里的奴才又都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便也理解他把这点封红看的特别重。可要说偏帮十五,太子倒是没有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据实已告。
如此,康熙便赏了十五阿哥六十两银子,把他给高兴的,当即就跪下去给皇上磕头谢恩了。
舒妍看到这个情景,不免有些心疼这些小皇子,得了老子的红包而已,还要下跪谢赏,真是还不如那些得宠的臣子。
等到十五阿哥退回去的时候,康熙才看了眼案桌上所剩无几的银子,对太子说:“太子把十五了哥给教好了,应该多赏。”
别个就都在心里嗤笑了,这位亲爹真是一有机会就要卖太子的好,把其他儿子都当空气了吧?!
太子却不过是说:“儿臣身为储君,要银子有何用,倒不如让给弟弟们吧。”
是啊,作为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来说,整个江山都是你的了,还计较这点银子干什么。所以这话,康熙听着也是熨帖非常。便也不在乎什么意头,让八阿哥几人分了。
八阿哥他们既然得了这个赏,自然又少不了要谢恩的,谢完了皇上,还得多谢一回太子。心里可不就不是滋味嘛,又没有几个钱,还能指着这个发财,所以在去南府听戏的时候,八阿哥就对四阿哥说:“四哥听说了没有。”
四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八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当太子的时候便没少让老八逼迫,后来老四上位后照样没少让老八搅和的不得安生。所以对眼前这个人,四阿哥本能的就喜欢不起来,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八阿哥道:“四哥终日在府中未出,或许有所不知,三哥他们近来都在打探来年会试之事。”
四阿哥禁不住要问,“你不是也终日在宫中未出,倒是知道的比我还多?”这安的是什么心,都当他不知道。
八阿哥呵呵一笑,不答反说:“弟弟只知道,四哥要是再继续这么闭门不出,不理俗物,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可就难说了。”
甭管八阿哥这话有没安好心,四阿哥出宫后还真是派人去各处打探了一番,等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琢磨了半天。也是不得不承认老八这话说的在理,现在这一个个大概也就差自己站出来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吧。
不过他算是倒霉的,原本以为重生成老四就可以坐等上辈子求而不得的江山,可没想到现实却是成了最倒霉的那个,这就是上赶着来替老四背锅来了。
如今这个局势,四阿哥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那群兄弟都会跳出来,所以也不打算再隐忍,乱就乱吧,越乱才越好呢。这便把八阿哥说的话往各家都透了过去,就连太子那里也没落下。
所以初三这天,康熙就看到了特别奇怪的一幕,儿子们坐在一起连话也不说了,不是顾自喝茶吃花生,就是打瞌睡,好像头一天都经历了什么似的。
这便把太子召到跟前,“他们一个个这是怎么回事,朕怎么瞧着怪怪的。”
太子说:“大概是因为上次冰嬉输了银子,心里不痛快。”
康熙陡然睁大眼,“他们也下注做赌了。”
太子说是,“皇阿哥们在宫外立府,开销略大,每个月的份例往往不太够得上用,所以便想着能额外赚一些。”
康熙便也不高兴了,“一个月一千两还不够花销,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就他所知,这些儿子们在吃穿用度上也不是很奢靡的,怎么就会不够花了。
太子便说:“这个儿臣尚在打听,许是人情往来多也未可知。”
一个个屁点大的有什么人情可往来的?自从出了明珠索额图两个,康熙就越发的憎恨下面的人同皇子之间过分往来,所以也不用在明面上去刻意敲打,只把他们每人的月例给克扣了二百两,就算是小惩大诫了。
十阿哥觉得自己冤枉,像他这么老实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凭什么惩戒别个还要捎带上他,这便在下面抱怨了起来,“能不能别做什么事都来拖累兄弟一下。”丢下手里的花生壳,恨不得当场走人。
“老十。”九阿哥低呵了声,“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十阿哥才不管这些,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难道说错了吗九哥,他害咱们的还少吗。你也别说弟弟我没情义九哥,当时我是连府门都出不去,真要是能保你,豁出这条命我胤俄也是眼不带眨的。”
八阿哥听了便嗤了声,心说你要是真能豁的出去,好歹当时也去给老九收个尸,却缩的比王八还厉害,不是怕死又是什么。现在回过头来倒是又在这儿卖惨了,要说阴险,老十又比别个差到哪去。
心里想归想,八阿哥却是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别说这会儿还在南府,众目睽睽的,便就是在私下里,他也不会再信老十一句。
三阿哥便觉得这事有意思,这便碰了碰坐在上手位直郡王,“大哥你不管管吗?再闹下去,汗阿玛可就要听到了。”
大阿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管你管,哥哥嗓子疼,没力气管。”
四阿哥趁机附和,“是啊三哥,你给管管吧,就老十那熊样,要是没人给他压制下来,估计都能跳到房顶上去。”
嗬,这一个个的倒是来架他来了。三阿哥也不是吃素的,哪里能让人架着往前走,这便招呼了声五阿哥,“老五啊,九弟还夹在他们中间呢,你倒是去劝两句吧,有什么不能等到出宫了再说,非得在这儿瞎嚷嚷。”
五阿哥这才醒过来一样,“三哥说什么。”也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散了吗?”刚要起身,就让七阿哥给拉回了下去,“散什么散啊五哥,好戏才刚开场呢。”话音落下,戏台子上的锣鼓唢呐适时响了起来。
没了别个的干扰,十阿哥可不就是越说越起劲儿了,“我是没什么值得利用的,让人看不上也是情理之中,我就是替九哥你不值啊,倾尽所有去帮衬,却帮了个狼心狗肺的,害得自己没落着好不说,还连累一众家小。”
五阿哥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就冲十阿哥呵去,“老十你说谁就指名道姓说出来,别老拉着你九哥当枪使。”要不是隔着几个位置,都恨不得过去踹上几脚。以为他不知道这是故意挑事儿的,可你挑事就挑事吧,非得张口闭口的拉上老九干嘛,有好事也不见你这么积极主动。
十阿哥摸了摸鼻子,“原来五哥你没睡着呢。”转头又说:“弟弟说的是谁,难道在座的哥哥们心里没数吗?辛者库贱奴所出的,也是屈指可数了吧。”
这话,真真是揭了八阿哥的逆鳞了,话音都还没落下,一只茶碗就砸到了十阿哥身上,“胤俄你别太过分了。”
十阿哥便梗着脖子说:“我过分什么了我。”
“刚刚的话,你有种再说一遍。”气的,拳头都快握炸了,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这会儿只怕是要把老十摁在地上揍不可。
九阿哥居中,不得不站起来劝阻,“汗阿玛还在前面呢,要打要闹,咱们等这里……”
话都没说完,十阿哥就作死似的把辛者库贱奴几个字又说了一遍,八阿哥拳头可不就招呼了过去,擦着九哥的耳边过去,一拳就干在了十阿哥的门面上。
这一动起手来,可不就炸锅了,加上真心劝架的,实际拱架的掺和在一起,一不留神就让人从背后给踹了一脚,还有那不要脸的专捡人腰眼子上掐的。不一会儿,杯碟桌椅就飞了起来。
康熙闻声过来的时候,儿子们还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他也不让人劝止分离,只黑着脸在那儿看着,等到十阿哥一边抹着鼻血一边连人也不看的撵过来要捡桌腿的时候,才一脚给踩了上去,“怎么,打红眼了,这是连亲兄弟也想去捅了。”一语吓得十阿哥登时跪倒在,二话不说,先哇哇哭上再说。
康熙便呵了声,“不许哭,憋回去。”
等到太子把场面给控制住的时候,准备留下来围观的宗亲就都被打发出去了。整个南府,顿时就肃静了下来。
康熙背着手,在那儿踱步,想骂儿子们什么,可一对上那些鼻青脸肿的脸,就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索性把事情交给了太子去处理。
太子坐在上面,冷着声问,“是谁先动手打人的。”
十阿哥叫道:“是八哥。”说完就捂着嘴角嘶气。
太子便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还是在这么个场合,你这不是成心要给汗阿玛难堪。”
八阿哥有苦说不出,今日这一出,他算是着了老十的道,所以也是多说无益。
偏七阿哥站出来替八阿哥说:“二哥,这事还赖十弟,是他先拿八弟额娘的出身来说事,八弟才会失手打人。”
“是这样吗老十。”太子冷着脸问十阿哥。
十阿哥便嘀咕了声,“这本来都是事实,我也没诬蔑他什么,凭什么就动手打人。”
太子便哼了声,“即使事实如此,那也容不得你来置喙。”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掺和其中,太子也懒得去多问,就这么把事情回报给了康熙。
康熙听了之后,也不知作何想,却是单独把八阿哥给叫了进来,父子俩关起门来谈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八阿哥才从里面出来,脸上也看不出悲喜,就那样回北五所去了。
反倒是十阿哥挑了这个事之后,原本被克扣掉的二百两银子,每个月都会从别的名目上贴补回来。
第四九章
爷们之间的事情, 女人们可不就是不懂了。又不是毛头小子,一个个也基本都是当阿玛的人了, 却还能跟个孩子一样在那儿干架,还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很。
“爷一向是稳重的,这回却怎么也冲动了。”四福晋用帕子包着一个刚刚剥好的水煮蛋给四爷敷脸, 又再沾了一些药油去揉他手臂上的淤青。
四爷忍着笑道:“那种情况下, 谁还能躲的过去。”可不就要一块撒野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否则当时被掐的可能就不是老八了。
四福晋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是更加细心的替四爷检查起身上可能被忽视掉的伤处。
也诚如四爷所想的,兄弟们虽然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却是都不及八爷的。
八福晋原先还在碎碎念着,等八爷把衣裳给宽解下来的时候, 眼泪就差点跟着掉下来了,“这是有多大的仇呢, 竟是把人给打成了这样。”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都找不出一处完好的了。“咱们去找皇上评评理吧, 这也太过分了, 围着爷一个人来打也不过如此。”
“你就少说两句吧。”八爷的心里比他福晋更憋屈, 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说, 皇上那里还得了那样的警告, 要依着这样来,他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不如一头碰死得了, 也省得再让兄弟们排挤对付。
八福晋咬了咬唇,委屈的掉下泪来,“爷心里不痛快倒是可以回来拿妾身出气,可我受了委屈又该去找谁出气呢。”气的一把坐到了旁边的圈椅上,也不给八爷上药了,还抽出帕子抹起了泪来。
八爷便啧了声,在这个劲头上,哪里还会去惯他福晋,“爷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倒还委屈上了。合着爷娶了个姑奶奶回来不成,竟是要供养着才行?”
八福晋听了这话更觉难受,“咱们可得凭良心说话啊爷,这门亲事也不是我定的吧,您要是不满意,怎么成亲之前不提出来,想你堂堂一个皇子,要悔婚还不是轻而易举,非得要等到把我娶进门来再来搓磨是何道理。咱们也没有什么仇怨吧。”说着都不禁要觉得,“莫不是真拿我们安郡王府是好欺负的不成。”
八福晋不说安郡王府还好,一说到这个八爷就更是耻笑,“还真把自己当成王府千金了不成?你之所以在宫里诸般不讨人喜欢,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真以为自己脸大,谁都要供着你。”以前是懒得去费口舌说这些,现在却也是不吐不快了。
这么重的话,八福晋哪里有听过,成亲这么久,同八爷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今儿倒是难得多说了几句了,谁能想到说出口的却都是伤人的话呢。八福晋一时给堵的说不上话来,只觉心闷气短,扶着椅背的手禁不住开始颤抖,“爷若看不上妾身也就罢了,缘何要诋毁我舅父家。”
八爷只说:“谁要诋毁他们,爷只说他们把你养成这样,难道就安了好心。你也别去查问,只在自己脑子里好好想想,哪个讲规矩的人家是照着你这样被养大的。”说完,套上衣袍,就出门往偏院找清净去了。
徒留八福晋在那想了半天八爷最后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越想越惊怕。
是了,哪个讲规矩的人家会在管教子女这个问题上放纵,小时候刚回到郡王府,府里的姐妹也曾不满过舅母的区别对待,那时候她便偷听过舅母对姐妹们说的话,道是她丧失双亲孤苦无依,若是回到外祖家还被唯一的亲人排挤,那可真是无处容身了。还时常提醒她们要多让着她,凡事不要同她争抢……
那些视如己出的话语,八福晋到现在都还言犹在耳,却没想到,舅母之所以这么待她,也许真的是居心叵测也未可知。要不真为她好,又怎么会这样对她诸般放纵呢?
“可这是为什么呢。”舒妍也是对此不能理解,尤其是这事还是太子在后面助推的,就更加的想不通了。
太子搂着舒妍在裹在被窝里,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要说一点没发觉他们的异样,爷可是不信的。”也是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明晃晃的光线下,舒妍看着太子看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便缩着脖子说:“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真是不敢往深了去想,怕吓死自己。
“乌拉那拉氏,都到现在了,还同爷装什么装。”太子伸手就掐住了舒妍的下颌,“你难道就没奇怪过爷为什么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