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祝卿卿比起来,就差得太多了,祝卿卿偶尔流露出的眼神,绝不可能是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
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受过许多苦难的人。
虽然祝卿卿在他面前表现的与其他孩子无异,但是在秦云守看来,她表现得有些刻意了。
最让秦云守担心的,是祝卿卿对秦云敛的态度。
虽说那些孩子故意孤立秦云敛的行为让他很生气,但是祝卿卿那么直接的示好,难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另有所图。
“我不太清楚啊,卿卿她七岁之前都是在乡下过的。”祝念念想了一下,接着道:
“就是那个炎丘村,那里应该有私塾的。”
“秦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卿卿和其他小孩有些不一样啊?”
心思被看穿,秦云守心中一慌,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祝念念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了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卿卿有点太成熟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卿卿她才是我的姐姐。”
“但是我也能理解,卿卿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别人家养着,虽说叔叔给了那户人家不少钱,但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到底是不好。”
“所以难免会比同龄的孩子更早熟些,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祝念念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垂下了头。
“念念……”
蓦地想起眼前之人也算是寄人篱下,秦云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幼小离家,寄居人下,其中心酸,怕是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所以啊!”祝念念忽然抬起头来,笑得如春日桃花,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不要老是为难卿卿啊,我刚刚都听到了,那《千字文》那么难背,就算是卿卿学过,她刚到书院,你也要照顾一下她啊。”
“还有信儿和其他孩子,他们才多大,你天天板着一张脸,会吓到他们的。”
“我觉得孙先生就很和蔼,你看看孩子们多喜欢他啊。”
秦云守还在想该怎么安慰祝念念,她却已经好了起来,脸上又带上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听着祝念念一连串的唠叨,秦云守微微一笑。
就算是经历过再多的黑暗和孤独,一样能笑得灿烂,这也许是祝卿卿和祝念念的相似之处,所以祝念念对祝卿卿才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祝卿卿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么多,没有变得内向敏感,还有一颗善良包容的心,才会主动和云敛交好。
看来是他想多了,而且,云敛很开心不是吗,这比什么都重要。
“秦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啊。”
祝念念由衷地夸赞道,秦云守长得本来就好看,可是老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特别凶。
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秦云守瞬间收敛了笑容,面色恢复了严肃,右手却不自觉地背在了身后。
“我、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秦云守清清嗓子,又道:“明天我就让人添一张桌子。”
“好嘞,谢谢秦大哥。”
僵硬的转过身,秦云守走向了尚贤斋的前门。
“你看,我大哥他把右手背在后面,说明他现在很紧张。”
三人趴在窗边。露出三个小脑袋,盯着院中的两人。
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能凭借动作和表情来判断,但祝念念背对着他们,秦云守也一直是一个表情,好在还有秦云敛在。
“秦先生刚刚居然笑了,秦先生笑起来就没有平时那么凶了,还挺好看的。”
祝景信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大哥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一点都不凶的。”
秦云敛为自己大哥辩解,把目光转向祝卿卿,想得到她的认可。
确实不凶,就是很冷漠,将来还杀人不眨眼……
祝卿卿虽然在心里诽谤秦云守,但她不能不给云敛哥哥面子:
“嗯,秦先生一点也不凶。”
眼神真诚,语气诚恳。
得到认可的秦云敛心满意足地转过了头。
想着小念和秦云敛刚刚的样子,专业吃瓜多年的祝卿卿嗅到了一丝八卦气息。
小念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秦云守刚刚的表情却不太像是对小念无情。
若是小念嫁给了秦云守,那秦云守就是她的姐夫了,亲上加去也挺好的,可她要是和云敛哥哥结婚了,又得叫小念嫂子,倒时该怎么叫啊……
正纠结着,祝卿卿突然想起,原著里小念所嫁并非秦云守,秦云守取得也是一个朝廷命官的千金,两个人几乎没什么接触。
难道是她想错了?
祝卿卿又把目光挪回到窗外,却只见小念一人。
秦云守呢?
“看什么呢?”
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祝卿卿身子一僵。
秦云守不知何时进了屋,鬼魅般来到了三人旁边,其他人已经在位子上板板正正地坐好,只有他们三个还在这里趴着,
秦云敛还在兴致冲冲地给祝景信讲他哥哥有多么了不起,三人竟都没发现他的到来。
“你们两个,《千字文》抄五遍,云敛,十遍。”
“秦先生,信儿他还不会写字。”
“那你替他抄。”
祝卿卿想说其实她也不会写这里的字,她连毛笔都不会用。
秦云守一个眼神便让她闭了嘴,“出去罚站。”
“……是。”
秦云敛带头,三个人排成一队从前门出去,站在了廊下。
祝念念回头看着他们:
“哟,第一天上学就被赶出来了啊。”
“……”
看着祝卿卿和祝景信了无生趣的样子,秦云敛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还说自己大哥很温柔,转眼便被丢出来了……
“我带你们在书院里逛逛吧!”秦云敛提议道。
“嗯?”
还在为连累了好学生云敛哥哥感到愧疚的祝卿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什么意思,这是要领着他们逃课?
怕他们不敢,秦云敛又加了一句:
“放心吧,大哥不会管的,他上课的时候可认真了!”
“好!”
还未等祝卿卿回答,一旁的祝景信先应了下来。
秦云敛见状便带着他们朝北面走去,祝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跟着云敛哥哥逃课,四舍五入等于我跟他私奔了,不亏!
秦云守上了一半的课,想起屋外的三个还在来。
虽说他们上课了还没有回座位是不对,但他刚刚确实是有些恼羞成怒了才会罚的那么重。
还是把他们叫回来吧,祝景信的那个身子,不能在外面吹太久。
让其他学生先写着字,秦云守推开门走了出去。
可走廊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院里也只有祝念念一个人。
“秦大哥来了啊。”祝念念对他点头示意。
“……那三个孩子呢?”
“往那边去了!”
祝念念向北指了指,是东院里另一个教室的位置。
“……”
秦云守觉得他罚得有些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卿卿:呵,我为什么那么淡定?你当我十几年的学白上的吗?
小剧场:
课后 尚贤斋
想起祝念念的话,秦云守笑着走到周若昼旁边:若昼,刚刚我讲的你都听懂了吗?
周若昼(哇的一声哭出来):秦先生笑了,我好怕。
秦云守:……
骗子!
第7章
东院北边的熙华斋里,孙习文正坐在案后,一群和祝卿卿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如果说尚贤斋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衣着来看,熙华斋里的应该都是来自普通人家。
通过秦云敛的介绍,祝卿卿知道东院共三个教室,分别由秦云守,孙习文和另一个叫做王致的先生带着。
尚贤斋里的孩子都是临江城显贵之子,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为了避免他们和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起冲突,便分隔开来,一北一南。
“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这些从小就帮着家里人干活的孩子。”
看着祝卿卿一脸疑惑的样子,秦云敛解释道。
祝卿卿恍然大悟。
来自不同阶层的孩子,生活习惯和经历不同,难免会有点小摩擦,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态,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尚贤斋那些娇滴滴的富家娃,又岂是他们的对手,若是真的闹起来,估计也只有被打的份。
孙习文他们也是无奈,才不得不把两伙人隔开。
祝卿卿忽然很想看他们两个班打一架……
“那王致教的那些是什么人啊?”祝卿卿问道。
王致这个人出场不多,原著里也是一笔带过,没什么重要的戏份,祝卿卿不怎么了解他。
可是照秦云敛所说,两个班不就够了吗,那王致是干什么的?
秦云敛沉默了半响,看着祝卿卿好奇的眼神,缓缓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上课的时间在晚上,我曾经偷偷地溜去看过,还没到门口就被我大哥带走了。”
那天的大哥很生气,罚他抄了一天的书,还勒令他以后不许再靠近那里。
白天的良芳堂空着,就好像荒废了一样,只有秦云敛知道,到了晚上它便会亮起烛光。
王致沙哑低沉的声音不时传来,却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就好像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一样。
可是透过窗户,远远地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身量与十岁左右的孩子无异,都坐的端端正正。
但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秦云敛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的教室,又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那么多的人进进出出,怎么也该有点动静,可秦云敛一次都没看到过。
王致也是,白天见不到人,只有晚上才出现,也不爱说话,秦云敛有记忆以来,他便待在书院里了,可两人只见过几面,更是连话都没有说过。
因为这些原因,他对良芳堂多了几分恐惧,不怎么敢靠近。
祝卿卿没发现秦云敛脸上的怪异,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书里可没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啊,难道又是狗作者埋得伏笔?
那王致这算什么,上夜班?那他教谁啊?
这个临江书院好像还有不少秘密的样子……
祝卿卿忽然萌生了一种夜访临江书院的冲动。
秦云敛看着祝卿卿脸上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忽然变得兴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叫了她一声。
“卿卿……景信他,进熙华斋了。”
“……?!”
祝卿卿回过神,发现祝景信已经站在了门前,孙习文笑吟吟地看着他。
祝景信回头一指,孙习文笑着朝他们看过来。
祝卿卿当时只想躲在她的云敛哥哥身后,用他那略有些庞大的身躯遮住自己。
上学第一天带着弟弟逃课,要是被祝九化知道了,她是不是得被说教一顿……
秦云敛扯扯祝卿卿的衣袖,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孙习文面前,拱手叫了声“孙先生”。
“云敛怎么来了?你大哥呢?”孙习文笑着问道。
“我们被大哥罚了。”秦云敛面不改色,好像被赶出来是家常便饭一样。
孙习文了然地点点头:“那进来吧,里面还有位置。”
秦云敛点点头,拉着在一旁发呆的祝卿卿,轻车熟路地在最后面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其他学生司空见惯一般,头都没抬一下,盯着案上的书苦思冥想,那表情,像极了祝卿卿做高数的样子。
祝景信跟着孙习文,在孙习文旁边盘腿坐下。
“哎,信儿……”
祝卿卿刚想开口叫他,却被秦云敛制止了:
“让他坐在那里吧。”
祝卿卿回头,看到孙习文对着祝景信,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花。
她记得孙习文的妻子难产,一大一小都没保住,孙习文也没有再续弦,可以说是个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了。
心中有些难过,祝卿卿转过脸,也不再管祝景信了。
秦云敛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本白皮书来,打开其中一页放到祝卿卿面前:
“他们今日应该学到此处了。”
祝卿卿在书上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看的她眼疼。
“云敛哥哥,我看不懂。”祝卿卿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秦云敛,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
“《千字文》是先生教给我的,可我只会背,很多字都还不认识呢。”
秦云敛顿了顿,道:“那我读给你听。”
“嗯!”祝卿卿愉快地答道。
“今有人持钱之蜀,贾利十三。”
秦云敛的声音还带着稚气,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书,嘴唇一张一合,两颊上的肉也跟着晃动,祝卿卿撑着脸看着他,很想上手捏一捏。
“初返归一万四千,次返归一万三千,次返归一万二千,次返归一万一千,后返归一万。”
等等,祝卿卿回过神来:这个发展怎么不太对劲,怎么听起来那么像……
“凡五返归钱,本利俱尽。问本持钱及利各几何?”
秦云敛合上书,看向祝卿卿,语气真诚:
“卿卿,听明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