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辛辣的液体入口,余烬只觉得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不过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在大街上醒来时,余烬还以为牧国的人和自己一起来了地府。
他躺在街道中央,来往的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他低下头,身上是一件暗红色的暗纹锦服。
我不是死了吗?余烬正纳闷着,人群中一阵躁动,又朝着王宫的方向涌去。
“快点,祭祀大人出来了。”
“祭祀大人今天的祭司服可真好看。”
“哎,那是不是中原的衣服啊!还是红色的!”
“前几天有个中原商人来这里,说红色的是什么来着……对,嫁衣!”
“别瞎说,那只是一种中原礼服的一种形式罢了。”
“……”
祭坛上的牧楚夏,着一身朱红色织锦礼服,面若桃花,色若凝霞,眼神是处于那天的淡漠。
余烬和她对视一眼,牧楚夏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听着周围震天的呼喊声,余烬呆愣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右侧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出了人群。
“你,离开这里。”牧朝将一把匕首扔到余烬面前,盛气凌人。
“楚夏她……”
“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你该走了。”
牧朝今年十九岁,继位三年,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有哪任祭司甘愿为了一个油嘴滑舌阴险狡诈的中原人付出生命的。
偏偏那个傻祭司还是他的亲生妹妹。
在牧楚夏被选为祭司之时,他便有过将她带离牧国的想法——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妹妹孤苦一生。
可是,子民为重,他带不走牧楚夏,自己也无法逃离。
那就好好护着她吧,有他在,至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若不是余烬的出现,牧楚夏也不会差点死在他的面前。
牧楚夏以死相逼,他还是救了余烬这个混蛋,代价是让牧楚夏接受‘洗心’的仪式。
忘了吧,永远做那个圣洁高贵的祭司,做他天真可爱的妹妹。
那两件中原的礼服,是牧楚夏最后的请求。
今日之后,就当他们从未遇见过。
“你走吧。”牧朝把黑色的帏帽戴回头上,转过了身。
“帮我告诉楚夏,她很美,比那桃花还要醉人。”
牧朝听到匕首出鞘的声音,他迅速回头,却只见余烬满脸的鲜血。
“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见过此生最美的风景了,不需要这双眼睛了。”余烬笑道。
“不可理喻!”牧朝痛骂一句,却见余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余烬渐行渐远,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礼服之上,花纹流动,依稀看见桃花的模样。
牧国境内神庙
“哥哥,我今日可是做得不好?”牧楚夏看着一脸愁容的牧朝,问道。
“不,你做的很好。你第一年做祭司,已经很好了。”
“哥哥,我总感觉我好像漏了些什么,我明明很期待正午的,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而且,我这几日老做梦,梦里有一种很美的粉色的花,我从来没见过。”
牧朝摸摸她的头,安慰道:“许是年祭在即,你太紧张了吧,好好休息便是了。”
牧楚夏愣了愣,对他的说法不太信服,但她还是笑着点点头,又道:
“哥哥,你帮我把那件红色的祭司服收起来吧,虽然好看,但却不像我们牧国的样式,而且,我看到它,心里总是很难过。”
“……好。”
“阿烬,你们中原的嫁衣是什么样子的?”
“嗯……就红色的,然后这个样式的。”余烬捡起一根木棍,在沙地上随手画着。
“那我将来要让他们给我做一件这样的祭司服,穿给你看!”
“好。”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咦~真乃一段旷世绝恋啊。”祝卿卿听着余烬的故事,喝完了手中的桃浆。
祝卿卿咂咂嘴,糖放多了,还是没有现代的桃汁好喝啊……
“你说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要废了自己的眼睛呢?”
毕竟人家大祭司用命换的你,说废就废了,变成了个残疾人,多对不起人家啊。
“唉,我这不是急火攻心,想在牧朝面前表明心志嘛!”
余烬自嘲道,他把手敷在眼睛上,嘴角带着笑。
祝卿卿赶紧把手绢递到了他手边——她可不想看到渗出血的眼睛。
“无妨。”余烬推开她的手,眼角没有一丝痕迹。
“祝小姐,您听贫道一句,您身份尊贵,没有几人敢阻您的姻缘,若是将来您的情路出了差错,千万不要放弃了所爱之人。”
如果可以,不要步我的后尘。
余烬语重心长,祝卿卿半是不解,半是装傻道:
“道长您在说什么呢,我才七岁,您在我面前提这些可不是教坏了我,小心我告诉我爹。”
余烬笑了笑,没说话。
“我胳膊上这个到底是什么?”趁着末白不在,祝卿卿问道。
余烬沉思一会儿:“其实,我看不到。”
“……”
“是一朵双生花。”
“……双生花吗?”余烬的声音有些错愕,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祝卿卿跳起来,一巴掌拍到了余烬的腰上:“你个假道士,看我不在爹爹面前告发你!”
余烬捂着腰躲开了:“别急啊,肯定不会害你的,我此番要回道观去,若出了任何差池,你尽管来找我便是。”
“你不是被你大师兄赶出来了吗?”
“大师兄他最是心软了,我求求他,自然会让我回去的!”
“那你又待不住,跑了怎么办?”
“放心,我再也不走了。”
看着余烬忽然收起的笑容,祝卿卿也停下了舞动的小手。
“……姑且信你。”
两人相顾无言之时,末白进来了。
“小姐,道长。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师兄真的是个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余烬顶撞他五十多次后才把他赶出来~
祝卿卿:我和我云敛哥哥可是一路畅通奔着结婚生娃去的,哪里会有什么坎坷!
第12章
祝卿卿和余烬两人闭口不提小臂上的印记一事,祝卿卿同爹娘请过安,便回了后院,留下余烬和祝九化叙旧。
祝景信在庭院中同小念一起闲聊,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前仰后合,见祝卿卿来了,祝景信迎了上去,取出了袖中的兰花玉簪。
“姐姐,给你的。”祝景信扬起笑脸,“我和云敛哥哥一起挑了好久,他把第二好看的挑走了,这是第三好看的。送给你!”
一旁的小念打趣道:“我说呢,为什么我的那支梅花簪是第四好看的,原来要把更好的送给姐姐啊。”
祝景信朝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知道祝景信这样念着自己,祝卿卿自然心中欢喜,但她的头上还簪着秦云敛的蔷薇花簪,实在是没有地方再把这支兰花玉簪插上去了。
看到祝景信满怀期待的眼神,祝卿卿硬着头皮把那支兰花玉簪插到了另一边。
“好看吗?”
“好看……只是姐姐你头上好多簪子啊。”祝景信道。
祝卿卿心道可不是嘛,头都变沉了,好在她现在头发多,不然真的簪不住。
“啊,那支好眼熟,和云敛哥哥挑的那支好像啊!”看到祝卿卿头上的蔷薇花簪,祝景信惊讶道。
看着小念投过来探究的眼神,祝卿卿赶紧转移话题:
“我这是第三好看,云敛哥哥的是第二好看,那第一好看的在哪儿?”
“……”
小念也好奇地看着他,祝景信低下了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
“被秦先生买走了……那支好贵……我们也不敢和秦先生抢……”
祝景信有些懊恼,在他和秦云敛争抢之时,秦先生当着他们的面就把那支玲珑点翠镶珠银簪拿走了。
他们只能呆呆地站着,也不敢和他抢。
被秦云守买走了啊……等等,谁?!秦云守?
祝卿卿觉得自己好像吃到了惊天大瓜,秦云守买簪子做什么?
她把目光投向了小念,期待着在她脸上看到点儿什么。
可小念也是一脸的吃惊,似乎也在好奇秦云守买簪子要做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仿佛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咳咳,这是秦大哥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管了。”小念语重心长道。
“还有,信儿你以后再给姑娘买东西,千万不要说是第几好看的,要说就是最好的,这样才能获得小姑娘的欢心。知道吗?”
祝景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祝卿卿把小念推回了房间。
“你还是做你的针线活去吧!在你嫁出去之前,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做一件嫁衣。”
别在这里教坏小孩子了!
小念会错了意,还以为祝卿卿是在奚落她没有人要,回头解释道:
“本姑娘还未到及笄之年呢!那么着急做什么!”
“那你可要快点长大,秦先生马上就到弱冠了,临江城半个城的姑娘都在等着嫁给他呢!”
小念涨红了脸:“别胡说!”
一把把门关上,祝卿卿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她回头看着一脸迷茫的祝景信,笑道:
“走,听说梨花开了,我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说着祝卿卿便开始往外走,却见祝景信站在原地,没有要动脚的意思。
“怎么了?”
“姐姐……你的《千字文》抄完了吗?”
“……”
祝卿卿想起自己的那十遍《千字文》,觉得今天晚上可能睡不了觉了。
翌日临江书院
秦云守看着眼前十份罚抄,面色阴沉。
祝卿卿泰然自若地站在他的面前,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暗自祈祷他看不出来这是三个人写的。
虽说祝景义的字一看就比她和小念的好上千百倍,但她还是希望秦云守一时看花了眼,放她一马。
“……这是景义写的吧?”
祝卿卿心脏猛地一跳。
秦云守把其中写的最工整一份挑了出来,“重写。”
祝卿卿心中还在惶恐,等着他把小念抄的那三份挑出来,却迟迟没有听到秦云守的声音。
“嗯?难道你想全部重抄?”
看到祝卿卿疑惑的小眼神,秦云守问道。
“不不不,先生我错了,马上重抄!”
“嗯,这次认真写,还有……你该练字了。”
“……”
你信不信你用钢笔还没我用毛笔写得好?
看到祝卿卿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秦云敛凑上来问道:
“怎么大哥让你重抄吗?”
祝卿卿愁眉苦脸地点点头:“我二哥替我抄得那一份被挑出来了。”
秦云敛轻笑一声,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这是活该,亏得景义哥哥与我大哥是好友,不然大哥定不会这样轻饶了你。”
祝卿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也是没办法了啊,实在是写不完。
“那我的呢?秦大哥没看出来吗?”
刚刚在他们教室后面有了一席之地的小念也凑过来,小声问道。
“没有,秦先生说你该练字了。”
“……”
小念还想再说点什么,教室前的秦云守朝这边看了一眼,几人马上闭上了嘴,端端正正地坐好。
祝卿卿和秦云敛翻开了书,跟着其他人一起读了起来。
小念觉得无趣,又拿出了绣棚,上面的牡丹花已经绣了一半多。
刚刚动手,小念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让她下不去手。
她挪了挪位子,那道目光也跟着挪了挪……
祝念念抬起头,发现秦云守正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
“……”
祝念念拿着阵线的手僵在半空,许久,她放下绣棚,翻开了今天早上秦云守交给自己的书。
秦云守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悠长的钟声传来,秦云守合上了书,“下课。”
教室里的孩子一窝蜂似的向食堂冲去,祝卿卿慢悠悠地合上书,写起了罚抄。
“卿卿,你这样的握笔姿势是不对的,要这样。”
秦云敛又一次纠正祝卿卿的握笔方式,在一旁指导她写字。
祝卿卿只在学校的兴趣课上摸过几次毛笔,总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握钢笔的方式,这时秦云敛便出声提醒她改过来。
俩人坐了一会儿,小念和祝景信直喊饿,祝卿卿便让他们先去了食堂。
又过了一会儿,祝卿卿收起笔,看着纸上的字迹,满意地点点头,朝秦云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