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手里拿着草稿本,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不决,让虞弈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以前,岑晚的物理又考了三十分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他。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先伸手拍拍那颗垂头丧气的脑袋,再找个地方帮她分析试卷。
于是他身体先行大脑一步,极具安抚意味的在岑晚的脑袋上拍了拍。
岑晚有些受宠若惊,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拉开门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扒着门边,把头伸进屋内,朝虞弈眨了眨左眼,小声道:“我在外面等你哦。”
第二次录制的结果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作意料之外的东西,小花在最后对决中遗憾落败,《最后一个》目前仅剩下五位嘉宾幸存。
结束录制后,岑晚这回没能摆脱朱因偷偷溜走,因为许澄来了。
许澄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
虞弈录制完《最后一个》后,坐在车里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结束的时候,手边的咖啡已经冷透了。
他揉了揉眉心,整整一周的连轴转,他病又没好完全,实在是有点扛不住。
他把车从地下停车场里开出来,还没开上大道,就接到了吴轻攸打来的电话。
吴轻攸那端的背景音格外嘈杂,虞弈的脑袋更疼了,废了老大劲才听清楚她说的东西。
吴轻攸说:“岑晚喝醉了,能拜托您来接一下她吗?”
虞弈长叹一声,认命的把车往1919的方向开。
虞弈到的时候,正是1919气氛最热的时候。
吴轻攸做事也算靠谱,把岑晚放在休息间伺候着。
虞弈从没见岑晚喝醉过,皱着眉头问吴轻攸:“她怎么了?”
岑晚喝醉了也没有发酒疯,只是傻笑着的任人摆布,唯有脸颊的酡红昭示着她此刻的不对劲。
吴轻攸也叹气:“她平常基本不喝酒,难得主动找我要酒喝,我看她心情也不太好,哪有不给的道理?就是没想到醉的这么快。”
虞弈一言不发的接过人,却觉得姿势怎么弄怎么别扭,索性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岑晚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似乎辨认了一下眼前的这张脸。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嘴巴一瘪,眼里竟忽然染上了氤氲的水汽。
虞弈没说话,从酒吧后门乘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把人放到后座,自己到前座去开车。
1919离岑晚家并不远,没开一会儿就到了。
亮明身份进岑晚家小区并不难,难的是怎样把岑晚送回家,再顺利的从她家离开。
虞弈该庆幸这台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否则就算是他,也难以无动于衷的面对他们此时状态的古怪。
岑晚明显是醉了,在酒吧的时候吴轻攸曾尝试想给她戴口罩,不出三十秒就能被她抓下来。
虞弈放弃了口罩这个选择,而是在她脑袋上戴了顶鸭舌帽。
此时在电梯里,虞弈右手搂在她的肩膀上,岑晚整个人都软趴趴的往她怀里倒,手还要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简直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在岑晚家是指纹锁,虞弈只用捉住她的大拇指,再往门上一摁,就能大功告成。
虞弈把岑晚圈在自己和门之间,两只手捉住她白皙的右手,再艰难地把她的大拇指和其他手指分开。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挣扎的,但岑晚又的确不肯好好伸出大拇指。
几番纠缠过后,虞弈的手稍稍泄了力,竟被岑晚捉住了空档。
她的右手稍一使劲,就期期艾艾、却又黏黏腻腻的,与虞弈的左手十指交缠,继而相扣。
虞弈不可否认,在他们十指相扣、掌心相抵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有了大脑充血的新鲜体验。
他鲜少与人发展出持久而固定的情侣关系,大多数原因来自于家庭的影响,这并不代表他不解风月。
长期理性而自持的经济学家,在这样的夜晚忽而对这种情感有了新的体验,始作俑者此时却——
酩酊大醉,倚在门上,昏昏欲睡。
真是让人感到非常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虞弈: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呢:)
第17章 甜蜜梦呓(2)
虞弈不由得失笑,连拖带拽的把人弄进了屋里。
他不觉得这时候让岑晚一个人洗澡是一个多么好的决定,也决计不可能他帮人洗。
思考再三,他让岑晚坐在床上,替她脱下外套。
岑晚坐在床沿,笑嘻嘻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来。
虞弈不打算跟喝醉了的人多说,把人外套脱了之后就用整个被子把她裹起来。
岑晚一直抓着他的袖口,不肯松开。
虞弈站在床沿,右手去抓岑晚的手,想要把这人的手塞回被子里。
醉酒的人似乎用了些蛮力,反抓着他的手腕,虞弈病还没好完全,又毫无防备,重心一个不稳,竟然顺势倒在了床上。
他双手撑在岑晚的枕头上,嘴唇堪堪擦过岑晚的耳垂。
始作俑者浑然不觉,带着酒气的鼻息轻轻扫过虞弈脸上细小的绒毛。
虞弈尽可能的放轻动作站起身,在床边再站了一会儿,把空调打开,随后转身带上了门。
他下了楼,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外套落在岑晚家里忘记拿了。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迅速坐进车里。
·
翌日中午。
绫城的冬日难得的有了太阳,岑晚是被从落地窗里洒进来的光线晃醒的。
没等她先想起什么,首先袭来的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
她头疼欲裂,挣扎着爬下床,抱着马桶在厕所地上坐了好一会儿。
她冲了个热水澡,再裹上厚厚的棉袄,坐到火炉上,开始回想昨晚的事情。
《最后一个》第二次录制结束之后,许澄来了。
好消息是,她接到了来自本省电视台跨年晚会的邀请。
至于坏消息,许澄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不想太早就被雪藏,最好做事情之前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有的人你玩不起,还有的人你惹不起。
你走到今天的位置,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你我都不希望功亏一篑吧。”
岑晚是个聪明人,许澄便也没有多说。
她稍微动点脑子就能明白,许澄到底在暗示什么。
许澄无非是在说,她最近跟虞弈走的太近了,或多或少引起了八卦杂志的注意。
虞弈她玩不起,陈之歆她惹不起。
岑晚心里明白,最近实在有些过分张扬了。
闲着没事就往绫大跑,在酒吧为吴轻攸出头,隔三岔五就会和虞弈见见面吃个饭……
圈内怎么传的她并非不知道,说虞弈是水星千金的未婚夫。
水星视频有多大能量,她丝毫不怀疑,也没有以卵击石的打算。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真的只能这样吗?
因为是演艺人,所以一定要放弃所有喜欢的人和事吗?
昨晚是虞弈来接的她,她心知肚明。
虽然不知道吴轻攸为什么突然把她交给虞弈,但她并没有断片,昨晚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她和虞弈十指相扣,掌心相抵,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有她趁醉刻意撩拨的成分,也有些小孩子似的逆反心理。
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做,那私底下就偏偏要做个够,方能尽兴。
她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近期的行程表,发现只有一周后空了一天。
她忽而想起来,一周后,圣诞节的后一天。
正是虞弈的生日。
吴轻攸昨晚好像还提了一嘴,说学院里给虞弈办了活动,问岑晚要不要来。
岑晚昨晚没有回答。
她叹一口气,起身去换衣服,今天要去定下跨年晚会的节目,朱因和许澄已经到她家楼下了。
·
嘉宾名单确定的同时,节目名单基本也确定了。
今天来现场,无非是了解一下舞台构成,跟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打个照面。
岑晚虽然不是专业的歌手,水平和专业的比不了,但都是有接受过系统的声乐培训的,偶尔还会为电视剧和电影唱个推广曲、主题曲,上台唱首歌不算难事。
她近几年势头不如前几年那样大,故而节目顺序也是排在了不温不火的中间部分。
跨年晚会通常要求开麦,对嘉宾的水平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节目组也没为难岑晚,给她挑了首今年很火的流行曲,没有高音和低音,全程都在岑晚本人轻松能唱到的音域之内。
这小半年只有综艺和杂志能拍的岑影后半点脾性都没磨没了,只是欣然应下。
许澄带的好几个艺人今年都应邀来了这场跨年晚会,多数都是半红不火的小新人,因此许澄特地安排了一桌酒席,请了几个相关负责人,再加上她手下这几个艺人。
刚开席不久,岑晚的私人手机就响了。
她扫了一眼,发现是不认识的号码,直接伸手摁掉了。
她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不多时就端着酒杯起来敬酒。
刚站起来,敬辞都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
岑晚心下把这个电话归类到骚扰电话,继续端着假笑乖乖巧巧的敬酒。
这一轮酒敬完,同一个号码再次拨了进来。
她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这个归属地本地的号码上,犹豫再三,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声:“岑影后,鄙人需要你的帮助。”
用词听起来十分恭敬,语气里倒是听不出半点求人帮忙的意思。
岑晚向酒桌旁的各位微微欠身,转身离席:“请问你是?”
对面轻笑一声:“弟弟都不认识了吗,岑姐姐。”
他只肖说这一句话,岑晚立刻明白了他是谁。
邹逢明,她的父亲岑迁现任妻子的儿子,她名义上的,继弟。
父母离异后,她选择跟妈妈,此后几乎再也没有跟岑迁见过面,甚至岑迁再婚,她也根本没有露面。
岑晚越发皱眉:“我不记得我们见过面,也不觉得我有任何要帮你的义务。”
对面还是笑嘻嘻的:“你不帮我没关系,你的父亲,你总归是要帮的吧。”
岑晚没有说话,话筒似乎被交到了岑迁手里。
岑迁的声音比岑晚记忆中更加沧桑而没有底气:“晚晚,爸爸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来打扰你。”
岑晚猜到多半是因为钱的事情,沉声道:“我记得您本人和您配偶的薪水都十分可观吧,联系我是什么意思呢?”
岑迁支支吾吾,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岑晚心里一沉,突然涌上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邹逢明似是急不可耐,一把夺过话筒:“他不说,我来说。我跟他染上了赌,欠了高利贷,八位数,今晚十二点是最后期限。”
岑晚不接话,准便直接掐断电话。
邹逢明大概猜到她要挂电话,突然提高了音量,岑晚即使没把手机放在耳边,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那端话音一落,岑晚立刻停下正准备回酒席的脚步,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圣诞夜好梦鸭!
以及 感谢大噶!
第18章 甜蜜梦呓(3)
邹逢明最后吼出来的那句话是:“如果你执意不肯帮我,先遭殃的肯定是你妈!”
饶是岑晚对他的态度再不管不顾,一旦牵扯到岑母,她自然得用上十二分的心。
她沉默片刻,问:“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邹逢明觉得有戏,又变回了那副拖着嗓子讲话的调调:“借钱的流程我就不给你介绍了,我觉得你也用不上——当然,你要是哪天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岑晚在电话这端清了清嗓子。
邹逢明又道:“联系地址这是最基本的信息,你也知道……”
岑晚皱了皱眉头:“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有我妈的地址。”
话问出口之前,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也或许是,她并不愿意主动确认心里的那个答案。
果不其然,邹逢明冷笑一声:“岑姐姐,我不觉得你会猜不到答案。”
不等岑晚说话,他就笑:“想听我亲口说?好的,这是你我的父亲,岑迁的主意。”
岑晚不怒反笑:“你说填了谁的地址就是谁的地址?人家不核实真实性的?”
邹逢明丝毫不惧:“那你当然可以试一试,今晚那帮人会先去哪里找人呢?”
岑晚深吸一口气,这才堪堪忍住她要开口骂人的冲动:“卡号发到我手机上。”
邹逢明隔了几秒钟才开口拒绝:“不行,我发地址给你,你人过来。”
岑晚也拒绝的很快:“你做梦。”
邹逢明笑道:“岑姐姐,如果你这么执着,今晚做不了美梦的人只能是您母亲。”
他又道:“还剩十分钟就要九点了,岑姐姐,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岑晚站在包厢外思考了一下,手机上跳出来一条短信:
东三环西风路29号3号包厢。我只等到九点半。
岑晚内心挣扎片刻,回包厢恭恭敬敬的敬了三杯酒,拿了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她不清楚邹逢明除了要钱还有没有别的企图,所以没让朱因送她,转而让许澄借几个保镖给她。
她跟许澄合作多年,算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彼此之间信任还是有的,也没有多问便答应了。
岑晚驶在宽敞的高架桥上,霓虹灯营造出夜幕尚未完全降临的假象,她莫名其妙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父母离异的时候她太小,她对岑迁的记忆并不多,但内心总隐约觉得父亲该是个伟大的词,是会散发着周身光芒的、温暖而炙热的、能替她抗下所有伤痛的,而不是岑迁现在这样,染上不该然染的东西、家庭支离破碎、为了钱而放下尊严、置他人与危险之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