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听风道:“不瞒你说,这半年间,光这人贩子经手卖过去的就有二十几个,你们两家去寻了,打草惊蛇,人家把孩子都藏起来了,那可能就一个都找不着了。再等等,再等些时日。”
  一听说拐了二十几个,邻里们气愤不已,纷纷骂着那些挨千刀的。
  这两家人被劝住了,被趁着腊八,好好给祖宗大人们说说,护着孩子些,好叫他们寻回来。
  而陈家这儿,陈三媳妇哭痛快了,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着虎子?我们这就去裕门关把虎子接回来?”
  听风忙道:“天寒地冻的,你们不熟悉北去的道路,反而耽搁,虎子在夫人身边,有人看护着,总归是吃好穿好,与夫人娘家的哥儿一道耍,等天气好一些,两个孩子一并回京来,也是有个伴。”
  婆子也道:“你们就当虎子是叫亲戚抱回老家过年了,等天暖了就回家来。你们趁着这几个月,多做些虎头鞋虎头帽的,年节里卖出去,攒些银钱给虎子接风。”
  “对对对,大娘说得对,”陈三一抹脸,重重点头,“多赚些钱,给虎子买好吃的。”
  大伙儿劝了一通,陈三媳妇也想开了,与听风道谢,又说年节里去宁国公府与顾家外头磕头,至于进府,她这样的,是不敢的。
  这厢,陈三媳妇把粥料泡上,准备熬上一夜,明日分给邻里,陈三收拾了家什,要在祭祖时好好说一说。
  另一厢,西林胡同里,顾家亦在准备祭祖。
  除了丰哥儿、盛哥儿这样的小娃儿,并没有男丁在家中,这样的腊八,无论对长房还是四房而言,都是头一回。
  这还不是最叫人操心的,单氏和徐氏、吴氏对拿捏不准的,是自家堂中还要给谁添牌位。
 
 
第535章 
  腊八祭祖,对各家而言都是大事。
  先前折子里已然知道顾致清他们不在了,单氏便寻了铺子,做好了灵牌。
  “把二叔他们的牌位也做了,”单氏交代底下嬷嬷,“明儿就要祭祀,让铺子里赶一赶,多出些银钱,今夜便取回来供上。”
  嬷嬷应声去了。
  单氏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
  徐氏看在眼中,有些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唤了吴氏回四房去了。
  单氏闭目养神,等叶嬷嬷进来了,才缓缓抬了抬眼皮子。
  叶嬷嬷给单氏添了盏热茶:“您注意身子,思虑太重,损精神。”
  “二叔、三叔都不在了……”单氏摇了摇头,“我也不愿意多想,可……”
  “您再想,又能想到什么结果呢?”叶嬷嬷劝解道,“两位老爷都没了,兴许正如您跟大爷说的那般,北地失守与当年四老爷留下来的话没有干系,这一回,就是叫狄人打了个出其不意。”
  单氏沉默了一阵,道:“若真是这样便好了。罢了,你说得对,我现在再想也无用处。只要盼着早些寻到栋哥儿、勉哥儿,还有至今没有消息的云康、云深他们……”
  这个腊月,因着边关战事,京城里的年味都不似往年欢喜,不少人家有子弟在北境军中,现今几乎都是生死不明,谁都无法舒心。
  而寻着虎子的好消息,像是一把利剑,划破了阴霾,叫人看到了希望。
  好消息哪怕不是自家的,但也振奋人心。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的议论。
  只是,这消息还未谈论上一整日,初七的傍晚,另一个消息又瞬间传开,热闹非凡。
  吏部尚书林大人府上,应下了与肃宁伯府结亲,而男方的人选正是不久前随着肃宁伯往北地去的程晋之。
  原本,伯府公子娶尚书姑娘,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大伙儿说道两句,也就过了,可偏偏是在男方出征时应下的,怎么能不叫人侧目呢。
  小伯爷程言之在收到林府的确认之后,松了一口气,又叹息一声。
  他当然知道眼下不是个提亲的好时候,可北地的战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与程礼之才刚刚从弟弟嘴里逼问出他的心有所属,正要欢天喜地禀告父母,北地就失守了。
  肃宁伯主动请缨,领兵作战,程晋之是个热血的,见父亲这个年纪都如此英勇,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不能落在后头,求了肃宁伯一晚上,两父子喝得酩酊大醉,这事儿就定了。
  这固然是程晋之历练的好机会,肃宁伯亦是如此考量的,才会把他带在身边,程言之清楚这一点,阻拦程晋之的话,自是说不出口。
  只是,程晋之这一走,难道说亲的事儿就往后延了吗?
  其实,男子说亲真的不怕晚,程晋之这个出身,即便在北地征战几年,回来之后,依旧不怕说不到妻子。
  再说得难听些,世家公子,即便是个鳏夫,那也不愁填房的。
  只要求门当户对,当然不用着急,但若是讲究真心实意的喜欢,那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姑娘家的年华是耗不起的。
  林琬已经及笄了,林家一直在给她看相,前回有一个世袭罔替的世家子弟去求亲,只因对方不在京中,林家犹豫了一阵,还是舍不得女儿远嫁,拒了。
  可拒了上一个,随时会有下一个。
  北境战争若是一打三五年,等程晋之回来,林琬别说嫁人了,怕是连儿子都生了。
  彼时,哪怕程言之给弟弟挑了个门户相当的,程晋之亦会有遗憾吧。
  程言之和程礼之不希望如此,与肃宁伯夫人商议之后,请了傅唐氏出面,去林家递了口风。
  傅唐氏是顾云思的婆母,与程、林两家的关系都极好,自是应下了。
  寻常两家说亲,在实打实敲定之前,都是探口风的,万一不成,也不会闹得沸沸扬扬,彼此脸红。
  傅唐氏把肃宁伯夫人的意思说得很明白。
  圣上鼓励世家子弟远赴边关,程晋之主动去了,引了一片赞叹,圣上也是夸赞过的,林家拒亲,若无一个合适的理由,恐怕会让人说道“无大义”、“无大节”。
  因此,此番求亲,除了两家人与做媒的傅家,断断不会让外头听到一丁点的风声。
  林家便是拒了,外头也不会知道。
  这个当口上提出来,绝对不是为了威逼,而是怕林琬先说了亲,肃宁伯府就错失了。
  战事刚起,林家可以多作考量,并不急于立刻回复。
  若是林家愿意应下,这亲事也可作为两家的口头约定,等程晋之归来后再上日程。
  这一点,是为了以防万一,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两家交换了庚帖、过了小定,程晋之却不能全须全尾的从裕门关回来,那林琬往后再寻婆家,会被人说“命硬”、“克夫”的。
  肃宁伯府不想叫程晋之错过林琬,但也不想害了林琬,这是他们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傅唐氏上个月递的口风,林家一直没有给回应,直到初七这日,不止应了,还大告四方。
  以林家爱护林琬的架势,如此宣告,一定是林琬自己的想法了,她绝了后路,她也不想要能全身而退的后路。
  这是程礼之松了一口气却又叹息的原因。
  傅敏芝亦听说了,急匆匆赶去林家见林琬,道:“你思量了半个月,我原以为你在思量应或是不应,结果你思量的却是应下后传不传出去。”
  林琬把棋子往棋篓里一丢:“错了,我还在思量他程晋之看上我什么了。”
  傅敏芝啼笑皆非,恨不得翻一个白眼给她:“那你思量出来了吗?”
  林琬道:“我打小就认得他,他也认得我,撇开小时候不说,只说这两年,我愣是没有瞧出来他有一丁点喜欢我的模样。可要不是真的喜欢,肃宁伯府不会在此时此刻提出来。我就这么想了半个月,没有一点儿头绪。”
  “那你为何还是应了?”傅敏芝问道。
 
 
第536章 话重、理也重
  林琬抿了抿唇,抬起晶亮的眸子,突然一扬嘴角,莞尔道:“诚意,肃宁伯府展现了最大的诚意。”
  林家可以不让外头知晓分毫而私底下应下,也可以骑驴找马,拖着肃宁伯府,等到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求娶林琬,再回绝伯府,而以肃宁伯一家的性情与品格,哪怕林家如此失礼,他们也不会张扬出去。
  这场亲事之中,林家处于绝对的主动。
  两家说亲,便是男女双方已然情投意合,也要看两家人的态度。
  而肃宁伯府的这份诚意,沉甸甸的,叫人无法去背叛辜负。
  “拒绝要明明白白,答应也要明明白白,”林琬道,“我们林家,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我想来想去,实在太好奇他看上我什么了,那就应下,等他回来了,我再自己问他。”
  傅敏芝笑得连连摇头,她到底关心林琬,笑过了之后,还是绷住了脸,认认真真问道:“肃宁伯府说私下里约定,是怕三公子出意外,他们府里都有人回不来的准备,怕连累你一辈子……”
  “我知道,”林琬依旧笑着,坦然极了,“若有意外,我再说亲,的确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我就不再说了呗。
  就他们程家了,从小到大,我去了无数次,路也走熟了,人也都认得,我真要进门,难道还会把我赶出来不成?
  我就是要叫他程晋之知道,他要是回不来,我就只能抱着牌位去磕头了,他可千万争气些,长命百岁。”
  一句“长命百岁”让傅敏芝再也绷不住脸了,险些笑得眼泪都出来,心里有佩服,有担忧,有鼓舞,更多的是祝福。
  肃宁伯府与林家联姻,不止百姓们议论,宫里也听闻了。
  腊八这一日,慈心宫赐粥,小曾公公前脚送到顾家,后脚便去了对门的林府,除却腊八粥,另有赏赐给林琬。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在称赞林家高义。
  城门外世家施粥,百姓们领粥时都不住说道,自然是各有各的看法,指指点点一通,又赶回家中用粥。
  这腊八的粥,要在正午之前用了,才吉利。
  成国公府中,段保戚面色凝重,囫囵吞枣般用了一碗。
  他是想奔赴北地的,自从战事起了,圣上又鼓励世家子弟,段保戚就生出了这个念头,可他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母子两人说了几次,最终各退一步,先过年,等过了正月,段保戚再往北去。
  可哪怕是各自退让了,母子双方心里都不痛快,成国公夫人虽不至于以泪洗面,但也心事沉沉。
  这碗腊八粥,谁吃的都不是个滋味。
  父母未离席,段保戚也只能坐着,下首处,段保珍与段保珊在说程、林两家的婚事。
  “这个当口上,肃宁伯府还真能厚着脸皮去求,林家偏偏还应了,都说林家疼女儿,这岂不是就让林琬去当寡妇了?慈心宫里还说林家高义,要我看,这不就是卖女儿、图名声吗?”段保珍撇嘴,“林琬竟然还肯答应。”
  段保珊拧眉:“你别胡乱议论。”
  “我又没有胡说,”段保珍道,“林家就没有想过,程三死了,林琬要怎么办吗?东挑西挑的,最后挑到一个死人身上……”
  啪!
  筷子被重重按在了桌面上,动静突然,唬了段保珍一跳。
  她横眉看着段保戚:“做什么呀?”
  “死人?挑个书生还能病弱而死呢!”段保戚沉声道,“要你这么说,让姑娘嫁读书人的,也是让她去当寡妇了?
  人生在世,生死自有定数,岂能如此肤浅?
  上阵杀敌,当然有可能回不来,但绝不是必死,若人人都跟你一样想,觉得嫁去将门就是牺牲,就是等着守寡,那将军兵士,谁还能娶得到妻子?
  林家肯应,是因为肃宁伯府铮铮铁骨,程晋之是个良配。
  你别忘了,我们成国公的封号是怎么来的?我们段家也是将门!你我的父亲也是上过战场、累了一身军功一身伤,难道外祖父母当年把母亲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为了名声卖女儿?”
  段保珍被劈头盖脑训斥了一顿,愕然极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上怒气汹汹的段保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通红着眼睛与成国公夫人道:“母亲,您看他、您看他!”
  成国公夫人一面安慰地拍着段保珍的背,一面不赞同地冲段保戚摇了摇头:“何必说这么重的话……”
  “话重,理也重!”成国公道,“夫人再护着,这孩子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皇太后赞许林家,她在这儿妄议,是嫌我们家挨训挨得还不够?
  我是老了,不能冲锋陷阵了,但我佩服肃宁伯,不止佩服他这个岁数了还领兵,还佩服他二话不说把程晋之带上。
  你们且看着,若北境久打不下,他连老大、老二都会叫去!
  戚儿,你想去裕门关,不用等过了年,随时可以收拾行囊启程。”
  “国公爷!”成国公夫人惊了。
  “儿子有高远的志向,想要为百姓拼搏,有一番功绩,我为什么要拦着?我能养出一个胸怀广阔的儿子,我自豪,”成国公沉沉看了夫人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段保珍身上,“可惜没有把女儿领到正途上。”
  说了这番话,成国公不管其他人反应,起身出去了。
  段保戚亦愣了会儿,而后追了上去:“父亲……”
  成国公顿住了脚步,背着手,道:“你前回说很是敬佩宁小公爷,同样是国公府的世子,是同龄人,你远远不如他。”
  “是,”段保戚颔首,道,“您也与我说,我是年轻人,胸怀天下事,我还来得及,您鼓励我与他结交。”
  “我现在依旧是这么想的,”成国公对儿子笑了笑,“想去便去,阵前厮杀,能回来,你便是爬也要爬回来,要是回不来,我教养出来的儿子不是个纨绔子弟、不曾贪生怕死,你我父子,对得起段家数代英名!”
  段保戚的眼睛通红,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被追出来的成国公夫人拦住了。
  成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反复想着成国公的话,终是道:“裕门关天冷,待我给你收拾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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