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顾云锦正要开口夸她,寿安自个儿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瞒嫂嫂说,我这些时日也在做功课。”
  寿安对北境的了解全是先生教的,知识只是知识,那么一大片疆土,落在书册上不过是几张纸,先生说得再细,也就是几个课时罢了。
  以前寿安觉得那样的笼统很正常,在结交了顾云锦之后,或许是顾云锦很少说起北地的事儿,寿安也没有生出要为了喜欢的好姐姐去深入了解北地的念头。
  直到这一回,北地失守、狄人铁骑踏进北境、占了疆土城池,兄嫂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北方,寿安才对那一片土地上心起来。
  不满足书上的寥寥几页,不满足只认得五大关三大城,边上的小城镇子村落,一样是兄嫂想要守护的地方。
  “所以呀,”寿安眨了眨眼睛,“嫂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与我开口,我不止是想帮忙,也是想更多一番了解。”
  寿安说得太恳切了,那份因亲人而生出的“向往”,落在顾云锦眼中,甚至带了几分熟悉。
  顾云锦想到了自己与蒋慕渊讲述这一份心境的时候,她也是因为亲人而想更多、更多地明白北境,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这份心是一样的。
  顾云锦只觉得心尖上暖暖的,她想,蒋慕渊听到她说那么一番话的时候,或许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除了对“成长”的欣慰,还有自豪。
  夫妻之间,会因为对方的成长自豪,姑嫂亦然。
  顾云锦很喜欢寿安,也希望寿安能有更多的成长。
  虽然以寿安的身份,哪怕她不喜文不喜武,整日只寻些趣事儿也能快乐度过一生,可若她想寻一个目标去努力,作为自家人,该给她支持和鼓励。
  顾云锦笑着道:“我也是开始整理之后,才知道北境那么大、那么美,关外更是一片辽阔的土地,有不同的小国、部落。
  我搬回来的书,你只管翻看,无论是风土志还是山水志,都很有意思。
  北地如今是一片荒城,但它迟早会恢复昨日繁盛,虽比不得我们京中,但也有边关城池所特有的风情味道。
  皇太后年轻时走过北地,将来若有机会,我们一道去。”
  寿安莞尔:“那可说好了,我不止要看北境风雪,我还想看看江南烟雨,我只听傅姐姐说过,太向往了。”
  顾云锦也没有去过江南,关于那处所有的了解都是旁人口述。
  兴许是姑嫂两人都存了让话题尽量轻松些的年头,说着说着,从江南美景变成了江南美食,说完了江南又说两湖、西蜀,偌大的疆土,能记得名号的吃食都给数了一遍。
  那么多好吃的念下来,先前的些许沉重也都挪开了。
  钟嬷嬷从外头进来,听见她们念叨,不由弯了弯唇。
  她把手上的帖子递给了顾云锦,道:“成国公夫人下的帖,请夫人明日过府一叙。”
  成国公府?
  顾云锦有些讶异。
  段保戚的家书,她是让听风送去的,却是没想到,国公夫人反过来给她下帖子邀请。
  “母亲知道这事儿吗?”顾云锦问道。
  钟嬷嬷颔首:“长公主知道,她说,看夫人您自个儿的意思,您若想去,明日便给您备车马,您若不想去,帖子只管回了,不用搁心上。”
  顾云锦失笑。
  同样是国公府,那厢是国公夫人,顾云锦只是小公爷夫人,按说是不能随便回绝的,能有这样的底气和随性,只因为她婆母是长公主。
  顾云锦想了想,道:“还是去吧,国公夫人不会为难我的,不过是坐下吃杯茶。”
  寿安抿唇:“成国公夫人不会,段保珊也不会,那不还是段保珍嘛!疯起来谁都闹不懂她怎么想的。”
  顾云锦忍俊不禁。
  她自然不喜欢与段保珍打交道,但突然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今日皇太后与向嬷嬷的对话。
  向嬷嬷说,有些人开窍晚。
  顾云锦自个儿开窍就够晚的了,前世折腾东折腾西,生生把自己折腾得死在岭北,有那么一番经历,她今生也笑话不了段保珍。
  虽然段保珍将来会不会开窍,那是成国公府的事儿,与顾云锦不相干,但她也没有必要在此刻因为不喜段保珍就给成国公夫人甩脸色。
  况且,成国公夫人请她,也就是母亲牵挂着远在边疆的儿子的一片心。
  翌日上午,顾云锦去了成国公府。
  原以为在二门上会遇上段保珊,结果却是成国公夫人亲自来接她。
  段家那两姐妹,不见踪影。
  成国公夫人客客气气的,没有摆半点儿长辈的架子,斟酌着词语询问段保戚的状况。
  “家书上报喜不报忧,可我心里还是记挂,”国公夫人叹息,“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半夜做梦,都梦到他受伤了,以前国公爷在外打仗时,我都没这么操心过……
  夫人若知道些他的事儿,无论多小,也与我说说。”
  顾云锦既然来了,便没有打算推托,想了几桩,一一说了。
  “不瞒说,我听过他受伤,但不严重,有军医看护,不伤筋骨,养一阵也就好了。”顾云锦道。
  这话国公夫人听得进去。
  刀剑无眼,打仗哪有一点伤都不受的?
  划到口子都出血,养好了留个疤印,不伤到筋骨就算无事。
  顾云锦这般实话实说,比他儿子信上半句不提,要让国公夫人放心得多。
 
 
第627章 慈母心
  这回交谈,气氛称得上融洽,但要说欢喜,还是差一点的。
  倒不是说不拢,而是成国公夫人落泪了,牵挂着儿子,她这颗心无法平复,饶是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睛,不住抹眼泪。
  “夫人稍坐,我去收拾收拾。”成国公夫人满脸歉意。
  顾云锦请她自便,独自在花厅里吃茶。
  边上伺候的嬷嬷赶紧泡了一壶新茶,又上了几道点心,怕顾云锦等得无趣。
  顾云锦不由好奇,主家是不好让客人独自待着的,段家还有两姐妹,成国公夫人要离席净面,按说该把段保珊叫来。
  哪怕是说场面话,也比让人空候着强。
  顾云锦这么一想,也就这么一问:“怎么今儿个没有瞧见两位姑娘?”
  那嬷嬷哪里不清楚段保珍把人得罪惨了,讪讪笑了笑,想说些场面话圆过去,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五姑娘说话做事考量不够,夫人担心她冲撞了您,就不许她来,让她在屋里待着,又怕底下人伺候不好,叫四姑娘陪着。”嬷嬷道。
  毕竟是嬷嬷,不能直言主家的不是,这用词是讲究了一番的。
  顾云锦听明白了,抹开那些粉饰用词,说到底就是怕段保珍没分寸又得罪人,就把她拘在屋子里,又怕底下人拦不住,让段保珊亲自去压着。
  为了不叫段保珍胡来,成国公夫人也算费心了。
  而真正让顾云锦对国公夫人改观的是嬷嬷的下一句话。
  “不瞒夫人说,我们夫人这些日子是真的很牵挂世子,每日里都在看北境的地图,国公爷书房里关于北境的书不多,她还让底下人去外头寻,就想知道那儿这个时节有多冷、打仗要行多少路,战报上的消息都打听回来,拿着地图一处处对……”
  正说着,成国公夫人回来了,那嬷嬷就赶紧闭嘴了。
  顾云锦看了国公夫人一眼,心中满满都是感慨。
  成国公夫人落座,对上顾云锦的目光,不由一怔。
  先前虽交谈顺畅,但国公夫人看得出来,顾云锦对她就是面子上的客气,这是勋贵女眷之中很常见,国公夫人不会贸然越过那根线,也不会觉得对方怠慢自己。
  但现在,她觉得顾云锦的眼睛里少了几分疏离。
  顾云锦先开了口:“刚才嬷嬷与我说,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了解北境。”
  成国公夫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怪难为情的……我上一回这么用心用功,还是我们国公爷打仗的时候。”
  “慈母之心,”顾云锦道,“我离开北地时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懂,也是这一次才真的用心去了解,我们郡主也一样,因为我与小公爷去了北境,这几个月也一心扑在这上头,说到底,都是为了家里人。”
  成国公夫人的眼睛又要红了,叹道:“可不是嘛,就是为了自家人。
  我那儿子,自幼与他父亲亲近,儿子嘛,我觉得由他父亲教也挺好的。
  可他年纪长了,这几年母子之间总有些说不上话的感觉,我一来想知道他在的地方是什么状况,二来也是想,等他回来,我能懂他说的东西,没有牛头不对马嘴,他可能也会愿意多与我说一说。”
  成国公夫人说完,越发觉得难为情了,道:“是我糊涂,这养儿子养女儿的事儿,不该跟夫人说的,夫人才刚出阁,这份儿女长大了的烦恼,还有十多年呢。”
  顾云锦笑道:“我没有当娘,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夫人这番话,对我启迪也很多。”
  成国公夫人只笑不语,顾云锦亲娘走得早,与继母的关系好坏,她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就不方便胡乱点评。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琐事,顾云锦便告辞了。
  成国公夫人送走了顾云锦,转头与那嬷嬷道:“挺和善的小娘子,也懂体贴人,只要不招惹她,很好说话的,偏保珍不懂事,把人得罪坏了。也怪我,把保珍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也管不住。”
  若说与段保戚之间是母子间有些生分、关心使不上劲儿,那国公夫人与段保珍之间就是管教迟了,她再黑着脸教训也拧不过来。
  国公夫人一面走,一面招人来问了声,果不其然,段保珍闹得厉害,也就是段保珊看着才没闹到花厅里。
  段保珊被闹得烦了,抄起墙上挂着的鞭子就朝段保珍脚边抽了两下。
  她手上功夫不行,抽偏了,落在段保珍脚踝上,自己也愣住了。
  段保珍痛得直抽气,正巧国公夫人进来了,她红着眼睛叫:“母亲,她拿鞭子抽我!”
  段保珊心里虚,但也不肯推,把鞭子扔在桌上,道:“你前回都能拿鞭子朝寿安郡主下手,我抽你怎么了?你这人呐,挨两顿鞭子就老实了!”
  段保珍咬牙切齿:“我又没有抽到寿安!”
  “你抽到顾云锦了,人家两姑嫂,有差别吗?”段保珊哼道,“不求你多懂事,你少惹些事儿,行不行?人家现在肯来走动,不计前嫌了,你别再把人得罪了!”
  成国公夫人心疼段保珍的脚,让人去请医婆,好言好语劝道:“你哪怕不心疼母亲与你姐姐,你心疼心疼你哥哥,他还在北边呢,在宁小公爷麾下从军。”
  段保珍一面揉脚、一面道:“仗都打完了,哥哥过些时日就回京了,还什么麾下不麾下的。母亲是怕小公爷公报私仇、故意让哥哥去送死吗?”
  “混账话!”成国公夫人阴沉下了脸,“宁小公爷不是那等人!你这张嘴,整日胡说些什么东西!”
  成国公夫人被气得胸闷,骂吧,她不会那些谩骂的话,打吧,看女儿脚上红了,她打不下去手,只能揉着胸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自个儿生闷气。
  蒋慕渊那人端正极了,上两次成国公府落难,也是蒋慕渊又在御前建言、又私下里使人指点,才叫他们段家走出争议,没有伤筋动骨。
  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公报私仇,而且是谋人性命的报复。
 
 
第628章 罕见
  成国公夫人是信任蒋慕渊的。
  而且,从段保戚这次铁了心的去裕门关,成国公夫人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想踏实地做一些事情。
  虽然北境战事结束了,朝廷其他疆土如今也未兴兵,但段保戚在回京之后,不会甘于跟从前一样做一个过一天算一天的国公世子。
  去军操练也好,向圣讨恩典、参与一些朝事也罢,总归是想自己立得住。
  不见得要与多少功名传世,但绝不想浑浑噩噩。
  这样一来,即便不在蒋慕渊麾下,也是同朝做事,会有交集与来往。
  成国公夫人想与人为善,不说给儿子铺路,总归不要胡乱扯后腿。
  段保珍那脾气若不改,往后得罪的又岂是顾云锦一人,只怕是京勋贵女眷,全被她得罪完了。
  段保珊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又是难过又是纠结的成国公夫人,道:“我管不了她,您也管不了。您要么把我嫁得远远的,要么把她嫁得远远的,我是不在乎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我是不想再受她连累。”
  成国公夫人张了张嘴,终是长长一叹。
  另一厢,顾云锦出了成国公府,没有立刻回去,反而去了肃宁伯府。
  原先倒是没有想过要亲自来走一趟,程家父子的家书,前儿刚入京使人送去了。
  可刚刚受成国公夫人那番话的触动,顾云锦还是登门了。
  理由用的是来拜访程家几个姐妹。
  顾云锦与她们说肃宁伯父子在北境的事儿,没多久,伯夫人赶来了。
  伯夫人不好厚颜请顾云锦挪去她那儿,便来程四娘的屋子里挤着,叫几个女儿笑话了,嘴说不关心那老头子,只记挂初次出征的儿子。
  她说程晋之皮得跟只猴子似的,该战场历练历练,又怕放猴归山,搅得没个样子。
  几句话,说得屋子里全是笑声。
  不止是程家姐妹,程言之和程礼之的妻子也过来听,与伯夫人不时说几句笑。
  顾云锦也笑,笑过后难免感慨。
  程家人之间这般和睦,不晓得前世程晋之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时,会是如何的伤心欲绝。
  可想到回门那天,自家接到噩耗时的状况,也能体会几分。
  离开肃宁伯府、回到宁国公府时,日头偏西了。
  顾云锦下了马车,见到了听风。
  听风前来问了安,道:“夫人昨儿要打听的人,奴才打听过了。”
  顾云锦道:“这么快?”
  “有名有姓儿的,不难打听,”听风笑道,“苑马寺江少卿府里,原先的确有一房姓席的家仆,不过去年夏天脱籍了,如今住在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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