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您别自乱了阵脚,”孙睿道,“您也别盯着孙祈、孙宣了,现如今憋着一股气的未必就是最后的胜家,前头争得凶,鱼死网破,指不定就叫人作壁上观的捡漏了。”
  虞贵妃拧眉:“说二殿下?”
  “我不指谁,”孙睿看着虞贵妃,大抵是心中不平,他反而笑了起来,“总归您有三个儿子,胜算总比其他人大些。”
  “这是什么浑话!”虞贵妃恼道,“奕儿才多大,要说禛儿,他哪里像是个……都是嫡嫡亲的弟弟,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孙睿嗤得笑了声,孙禛可没有把他当嫡嫡亲的哥哥。
  不过,话说回来,他前世也是沾了一母同胞的光,若不然,孙禛一继位就该杀了他。
  让他在地牢里受了数年的苦,不就是看在虞贵妃的份上吗?
  以至于后来虞太后娘娘薨逝,孙禛忙不迭地也送他上路了,盼着这个哥哥在黄泉路上能扶着太后娘娘多走一走。
  有一瞬间,孙睿想直接问问虞贵妃,若是孙禛继位,她当如何、又会如何,但终究还是没有问,答案他都知道,前世经历过一回,只是没有亲耳听虞贵妃说过罢了。
  “这事儿总要有人挨骂,我会替他揽些过错,”孙睿闷声道,“当一次靶子,也没什么。”
  毕竟,从前他当了那么久。
  孙睿语气平静,但虞贵妃觉得他心里定是有波澜的,她想开口再劝几句,又觉得能劝的、想说的,都已经劝了、说了。
  母子两人一时无言,虞贵妃干脆把人都叫起来,摆了晚膳。
  与点心一样,晚膳很是照顾孙睿的口味,除了御膳房送来的,小厨房里又添了几道菜。
  一顿饭用过了,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虞贵妃送了孙睿几步,亲手把披风给孙睿系上,道:“夜里凉,早些回府吧。”
  孙睿应了声,不疏远,也不亲近。
  虞贵妃心里发苦,叹了声气,道:“睿儿,不管如何,母妃会尽力帮。”
  孙睿这才浅浅笑了笑:“您该如何还是如何,朝堂上的事情,我有分寸。”
  出了静阳宫,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晚风袭来,一阵寒意,孙睿拢了拢身上披风,快步往宫外走。
  虞贵妃最后说的那句话,孙睿还是信的,虞贵妃会尽力,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拧不过孙禛,也拧不过圣上。
  当然,这辈子,虞贵妃也拧不过他。
  那几年,天牢之中,刺人心骨的寒风,可比现在的冷上数百数千倍,时至今日,那些寒风还跟着他,缠绕身周,如影随形。
 
 
第932章 没事找事
  夜深了,御书房里点着灯,圣上端着碗甜羹慢慢用。
  他这些时日依旧噩梦缠身,夜里时常惊醒,精神一直紧绷着,但身体毕竟不能这么熬,干脆破罐子破摔,白日也时不时打个盹,夜里能睡就睡,不能睡就睁眼到天亮。
  韩公公劝不住圣上,噩梦魇着了这种事儿,外人哪里能使得上劲儿?
  他只能伺候得更小心些。
  好在,陶昭仪宫里的吃食颇合圣上心意,甜羹、清粥、几道点心,换着样儿送来,口味还是那个口味,圣上吃着却很香,睡前用了,能比不用多睡上大半个时辰。
  圣上请太医查过,吃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近来对陶昭仪也和颜悦色不少。
  一碗甜羹入肚,圣上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交代韩公公道:“使人去陶昭仪那儿说一声,让再送碗过来。”
  韩公公想到圣上晚膳用得不多,忙应下,召了个小内侍去传话。
  陶昭仪本已经要歇下了,外头来报,她顿时顾不上休息,心花怒放着,一面催着小厨房热一热甜羹,一面问身边的嬷嬷:“你说,我亲自送去如何?”
  那嬷嬷道:“怕是有些招眼……”
  陶昭仪拧眉,自言自语着:“那天皇太后口气挺好的,还说圣上既喜欢我宫里的吃食,叫我多备着些,虽没有说我们五哥儿的事情,但很是和善。
  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陪圣上说说话也好,他要是不想我陪着,我再回来就是……”
  嬷嬷听着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
  圣上这些时日很少宿在后宫里,便是静阳宫那儿,亦是常常用了晚膳就回御书房去。
  这个时辰,陶昭仪过去一趟,指不定就留在那里了,便是不留,谁还敢来笑话不成?
  嬷嬷替陶昭仪更衣梳妆,叫她既不寡淡也不隆重,看着正正好。
  夜风重,陶昭仪裹紧了披风,一路快走,又不时提醒嬷嬷顾好食盒,莫招了风,使得甜羹凉了。
  御书房外,值夜的内侍也没有想到陶昭仪会亲自过来,赶忙上来问了安。
  陶昭仪从嬷嬷手里接了食盒,却没有交给内侍,只看着御书房的光,轻声道:“圣上还在批折子?”
  内侍晓得她意思,示意她稍后,转身往里去通知韩公公。
  陶昭仪又理了理鬓发,捏着食盒的提手,脸上笑盈盈的,突然间,御书房里传出些声响,她竖耳一听,是圣上的声音。
  “还没完没了了?”圣上似是有些火气,“你明儿跟黄印去说,别什么折子都往上递,他不嫌浪费纸,朕还嫌看着浪费时间呢!”
  也不晓得韩公公答了什么,圣上的声音又高了些:“原就是没事找事儿!”
  陶昭仪听了几句,知道来得不是时候,但此刻回去也不行,只能候着,等内侍见缝插针地通禀一声。
  她等了小半刻钟,韩公公才来请她,陶昭仪没敢直接进去,往里头抬了抬下颚,无声询问韩公公。
  韩公公“感激”她的甜羹,挑着说了几句:“不知道哪个把御史参七殿下的折子混着送上来了……圣上有些不高兴,但不妨事。”
  陶昭仪心里有数了。
  这种手段也不是头一回,上次孙祈因后院女眷的关系被参本,也有两本被混着进了御书房,遭了好大一通骂。
  虽不知道是谁干的,总归就是这群兄弟自个儿闹的,这招不打眼、又好用,谁不用呢。
  陶昭仪低低谢了声,嬷嬷给她解了披风,她跟着韩公公进去,还未至跟前请安,抬头就对上了圣上的视线。
  阴郁、不喜、审视、质疑……
  总归就是没有半点儿好情绪。
  陶昭仪的后脖颈霎时间凉了,也不知道是叫圣上盯的,还是少了披风冷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到了正中福身问安。
  圣上没有立刻叫起,就这么盯了她好一阵,才让韩公公接了食盒,道:“这么晚了,辛苦你了。”
  陶昭仪忙道:“都是小厨房的手艺,臣妾不过是走一趟,哪里担得起辛苦。”
  圣上端了甜羹,入口了小半碗,整个人的精神气好了许多,看陶昭仪的目光也软了下来:“还是你宫里那些人的手艺最好。看折子烦了,喝上一碗,顺气多了。”
  陶昭仪笑了笑,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书案上的折子上。
  圣上似是真的乏了,指着余下还未看的两三本,道:“你念给朕听。”
  都说后宫不许干政,陶昭仪这么多年也从不敢在政务上置喙,但折子还是念过的,她只管念,不发表任何评点,她自认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指手画脚。
  因而陶昭仪没有拒绝,想着念完了,圣上的甜羹也差不多用完了,不管留不留她都该歇了,夜已沉,明儿还要上朝的。
  她拿了最上头那一本,翻开一看,脸就白了,里面洋洋洒洒都在骂孙禛,她还瞥到了与孙睿相关的两句,总之,静阳宫这两兄弟,谁也没捞到半句好。
  旁观那两位挨骂,陶昭仪是高兴的,可让她就这么念给圣上听,她可不敢。
  可放下换一本……
  陶昭仪刚起这念头,就见圣上抬眼看着她,她赶忙清了清嗓子,把折子捧到圣上眼前,道:“是说三殿下与七殿下的……”
  “哦?”圣上扫了眼,发现是他刚才翻的那本,当时火气上来了,随手搁下,却搁到了还未看的那一方,就摆在最上头,陶昭仪一拿就是,他没有再让念,只是问,“你怎么看?”
  陶昭仪能怎么看?她再多看法也不敢乱说,偏圣上不放过,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三殿下自幼聪颖,由圣上教导,行事也有章法,但,他是头一回出京办事,面对的又是董之望那样的虎狼之人,即便着了道,也不该尽说是他的不谨慎。
  七殿下年纪小些,彼时也是刚进文英殿不久,阅历比不上兄长,何况他被孙璧算计,已经受了重伤。
  三殿下能识破反贼的真面目,最后关头与七殿下一块出了南陵城,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并非故意不救三司官员,而是实在救不上了。
  南陵是反贼的大本营,有人有兵有武器,两位殿下身边就亲兵数人,三司又多是文官,这如何相较呢……”
 
 
第933章 野心太大
  陶昭仪说得句句斟酌,说到了最后,心里也有一些戚戚然。
  平心而论,这两人因南陵被骂并无多少道理,陶昭仪很清楚这一点,就跟孙宣一样,蜀地造反的因由就这么盖在孙宣脑袋上,可那真不是孙宣的错。
  孙宣只是揣摩着圣上的心思、建议效仿前朝,提出来之后,朝中也没有大兴反对之声,只是结果出了差池,圣上断不可能替孙宣挨骂,所以就只有孙宣受着。
  各方势力角斗,这事儿就是他们打压孙宣的工具。
  何况,乔靖可不是被孙宣逼反的,而是他早有了反心,同样,南陵那两个土皇帝,心思歹毒了也不是一年两年。
  “真论是非对错,原也不是那么简单,”陶昭仪道,“御史们要议政,少不得对此说道,但局势来龙去脉,他们心中应当也是能分辨的。
  只是担心,许是会有一部分的人,他们不懂事情,听了御史们的话,就真的以为是殿下们的错处造成了如今局面……”
  陶昭仪既想为孙宣说话,又不想去得罪御史,她只是一后宫嫔妃,可不敢跟御史们对着来,因而用词颇为谨慎。
  圣上一面听,一面喝着甜羹,不评点对错。
  他也听出来了,说的是孙睿、孙禛,陶昭仪实则在为孙宣叫屈呢。
  说透了,妇人心肠、母子情谊,丝毫不奇怪。
  末了,圣上叹了声:“你看得倒也明白。”
  陶昭仪浅浅笑了笑。
  她当然明白,孙禛被骂得越来越狠,说穿了是他态度太差,哪怕她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孙宣转述了孙禛在文英殿和大朝会上的表现,也足够叫她瞠目结舌的了。
  不骂他骂谁?真当御史言官的舌头都是吃白饭的?
  这么一想,陶昭仪突然起了个念头,道:“御史们都说七殿下的不是,指责三殿下的反倒是极少。”
  她当然不信静阳宫两兄弟的兄弟情。
  以前兴许是有的,但经过南陵之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少不了有隔阂,今儿不是孙禛前脚去了静阳宫,后脚虞贵妃就使人寻孙睿的嘛。
  隔阂只要在那儿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明显,孙睿惯会装姿态,孙禛却不是个能收敛的,迟早撕开脸去。
  可圣上向着静阳宫、偏着孙睿呢,陶昭仪自然是换了种说法,暗示孙禛故意惹事替孙睿挡着、这两位兄友弟恭,这最是顺圣上心意了。
  圣上睨了陶昭仪一眼,道:“朕都不知道怎么说这几个儿子,朕让他们去文英殿里学政,又不是让他们去挨骂的,一个个都老老实实。”
  陶昭仪的眼底闪过尴尬。
  今日文英殿状况,她也听说了,圣上摆明了是在说那么多兄弟,竟没有一人“劝阻”黄印,让那牛脾气的佥都御史折腾了孙禛一早上。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孙宣。
  陶昭仪噤了声,等圣上把甜羹用完,才试探着道:“圣上,快四更天了。”
  圣上揉了揉眉心,含糊应了声。
  陶昭仪想再劝,韩公公冲她摇了摇头。
  如此明示,陶昭仪自然不可能不听,便劝解着圣上早些歇息,自己先行告退。
  正是一日里最冷的时候,出了御书房,陶昭仪就打了个寒颤,匆匆系上披风,快步往回走。
  直到回到自己的宫室,陶昭仪喝了口热茶,才算舒缓过来,与嬷嬷道:“偏心着呢,我们五哥儿被骂了那么久,圣上连安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老三和老七才刚摊上些事儿,就心疼坏了,还要我去告诉五哥儿在朝里帮静阳宫那两个说说话。
  谁帮我们五哥儿说话了?谁不是恨不得就此踩得五哥儿起不来!”
  嬷嬷知她烦闷,好一通劝慰。
  “老三是有本事,从小就跟着圣上呢,”陶昭仪又道,“我知道我们五哥儿这几年里比不了他,可再怎么样,也断断不会输给老七。
  可架不住圣上偏心,谁叫老七是静阳宫里落地的,一爬出来就远胜其他人了,不管有没有本事,光有那个娘,就足够圣上爱屋及乌了。
  也是怪我,五哥儿脱胎在我肚子里,还没争上就输了一大半。
  嬷嬷你是没瞧见圣上心疼那样儿,这也就是老七挨骂挨得狠,老三只沾了些边,真反过来,那几个御史……”
  话说到这儿,陶昭仪自己就顿住了。
  她拧住了眉头,站起身踱了两来回,又闷声坐了回去,捏着指尖不吭声。
  “娘娘……”嬷嬷小心翼翼地唤她。
  陶昭仪倒吸了一口气,扣住了嬷嬷的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神神叨叨了好一会儿,才终是开了口:“嬷嬷,我怎么觉得,圣上恼那些御史,不是因为老三,而是更心疼老七啊?”
  嬷嬷道:“心疼也不奇怪,近几日,御史们压根没说过三殿下几句,一个劲儿骂七殿下呢,今儿文英殿里,黄大人也没有与三殿下说什么,只压着七殿下看折子,您设身处地想,这两个都是您的儿子,您心疼哪个?”
  这么一说,陶昭仪的疑虑消了大半,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是魔怔了。这么多年,圣上多偏着老三啊,就一个正妃,挑了几年都还不满意,虞氏自己挑了几个备选,他都没答应,我看呐,就差明晃晃跟长公主开口讨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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