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胡范氏撇嘴:“世上哪有两边不得罪的好事?要我说,抚冬选得就没错,不跟了表姑娘,留在府里还能去哪房哪院谋差事?”
  胡峰家的嘴拙,说不出来了。
  胡范氏便又嘀嘀咕咕与抚冬道:“眼下最一脸儿懵的是二太太那儿。
  本指望着大姑娘在品字会上出出风头,外头夸一句有才学,比什么都好。
  现在,大姑娘的才名被豫二爷受伤给掩了,这还不算,老太太放话不养表亲,连游二爷也……”
  这些消息,顾云锦听抚冬说得目瞪口呆。
  闵老太太这是一刀切,谁也不放过啊。
  魏游在侍郎府这几年,读书上不算出类拔萃,但也是勤奋刻苦,先生们都喜欢他的钻研劲儿。
  相较于事事爱出风头的杨昔豫,魏游从不惹事,规矩极了。
  可他被牵连了。
  顾云锦摸了摸鼻尖,她是有仇报仇,一拳一拳打得爽快,无意牵连人的。
  可她也想不到,闵老太太出牌能出成这样,眼花缭乱还让人晕头转向。
  “游表兄已经回去了?”顾云锦问道。
  “还没有,”抚冬道,“魏家不在京城,哪像杨家那样说走就走的,奴婢听说是在收拾行囊了,二太太气得不行,撸着袖子要去仙鹤堂找老太太,被大姑娘劝回来了。”
  顾云锦瞥了抚冬一眼。
  厉害了,连魏氏在轻风院里撸了袖子都知道。
  不仅是抚冬知道,茶博士们也知道,张口说起故事来,栩栩如生。
  素香楼的东家从五爷那儿买了消息,依旧走在了最前方。
  “说是侍郎府养表亲,可众位客官可知道,侍郎府根本没掏什么银子。
  杨家的家底,不用我细说,养个公子的银子怎么可能少?
  魏家亦是商贾,人家书念得不多,银子一样不缺。
  一年四季,依着日子,两家交银子给侍郎府,公子的吃穿、先生的束脩,说到底,还是杨、魏两家自个儿的钱。
  您问顾姑娘的?
  侍郎府以前留着原配老太太的陪嫁没有给北三胡同,将军府那儿,顾姑娘回京时,嫡母的东西都是搬回来了的。
  江南苏家,不缺庄子,每年的收成红利,一样送入京城。
  还记得前回徐侍郎夫人给顾姑娘买镯子吗?哈!四年里的头一回!
  啧啧,那金银铺子的娘子们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听客们哈哈大笑。
  这番热闹在京中传了三天,被另一桩大事盖了过去。
  去岁时,圣上在城郊山上替贵妃敕造养心宫,一为行宫,二为道观,为贵妃祈福。
  开工不过九个月,刚刚搭建好的主殿框架,一夜间轰然倒了大半。
  消息入宫,贵妃娘娘昏厥,圣上大怒,工部衙门上上下下跪在了宫门外,不说老尚书刘大人,两位侍郎,底下的提举、典史,只要与工部挨得上的,不管入流不入流,一个都没敢少。
  从天亮跪到了日头偏西,得了圣上两句骂。
  “在朝不能替朕分忧,在家不能管束家人,朝廷的俸禄,是让你们请百姓吃酒喝茶的吗?”
  哪怕没有点名道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朝着徐砚和王甫安去的。
  徐砚近来丢人丢多了,可大庭广众之下,得这么两句话,还是下不来台,羞愧难当。
  刘尚书依着圣上的心意,让徐砚回家闭门思过去。
  徐砚无奈,也不能在圣上震怒时提什么将功补过,便回了青柳胡同。
  仙鹤堂里沉闷,杨氏关心事情进展,闵老太太对扫把星们骂骂咧咧,徐砚听得头痛,下意识地,看向了柱子旁的绣礅。
  以前,顾云锦会坐在那儿。
  而现在,这个府里唯一会对他表露出关心的外甥女,也不在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徐砚想,这里实在闷得慌。
  敕造的宫殿倒塌,绝不是小事。
  抛开偷工减料不说,对国运亦有损。
  言官们打了数天的嘴仗,一个帽子比一个高,连原本热闹议论的京中茶馆百姓们都渐渐犹豫斟酌起来。
  看戏图个热闹,可要是说错了话,被牵连进去,那就要命了。
  顾云锦听了些传言,倒塌似是因为虫患,蛀了根顶梁柱,那夜山上风大雨急,就倒下来了。
  再具体的,市井流言就说不清了。
  乌太医给徐氏诊脉,又仔细调整了方子。
  顾云锦自从回来住,就切身体会到徐氏的身体好一些了。
  许是天气渐暖,夏日临近,许是用药得当,徐氏咳嗽少多了,胃口也开了些。
  药童记下方子,送乌太医回去后,又带着药包回到顾家院子。
  顾云锦在天井里压腿,回过头,正好看见他。
  她不甚在意,又换了条腿,等压完了一扭身,药童还站在原地。
  顾云锦挑眉:“可是药方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药童的视线偏了偏,躲开了顾云锦的目光,道:“养心宫的事儿,我还知道些别的,不晓得顾姑娘听不听?”
  顾云锦眨巴眨巴眼睛。
  她前几回听沈嬷嬷、抚冬转述茶博士们的各种故事,有时正好会被药童遇见。
  莫非在人家眼里,她就成了个爱听各家传言的人了?
  听不听呢?
  当然是听的,她就是个喜欢听的呀。
 
 
第106章 都瞎了
  顾云锦在石凳上坐了。
  念夏添了茶水,抚冬拉了沈嬷嬷来,虽然各个都面色如常,但顾云锦看得明白,她们每一个都很想听。
  药童略略吃惊,但很快也释然了。
  “清明时,圣上去太庙祭祖……”
  太庙的看守、供奉素来都有规矩,能在其中诵经祈福的也都是得道高人。
  当天,太庙里却出现了一位面生的老道。
  据掌管太庙的官员所言,这位老道是泰山上三清观的燕清真人,云游入京,在城外灵音观里小住,因道行出众,随着合水真人一道,在祭祀时到太庙做法祈天福。
  合水真人的名号,在宫中亦是出名。
  圣上又对泰山道场传承百年的炼丹之术极有兴趣,便请了燕清真人讲解。
  燕清真人没有多说旁的,只说那西山上的养心宫。
  “西山香火繁盛,大小道观近百,其中不乏像灵音观这样的积攒百年香火灵气的大道场,圣上却在西山顶建养心宫,直直压在近百道观之上,也不知道贵妃娘娘的福报撑不撑得起养心宫下的百年香火。”
  这种话,是能当着圣上的面直接说的吗?
  圣上大怒,要处罚燕清真人,亏得合水真人与其他一众道长求情,才算保下了燕清真人的性命。
  命有了,燕清真人被赶出了京畿一带,不许他再妖言惑众。
  这番说道,自是死死瞒住,除了当日在太庙之中的皇亲国戚、官员道士,再无其他人知晓。
  一个多月了,京里也没有闲言碎语传出。
  按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谁会想到,养心宫的大殿说塌就塌了呢。
  “御书房里吵了两日了,皇太后那边的意思,要满朝把燕清真人寻回来,说个破解之法,免得伤了国运,另一部分,说真人信口雌黄,一定是早就看出工部偷工减料,选用的木材有问题,这才有了太庙里的那些话。”
  两方互不退让,圣上心向后者,无奈前者是皇太后的要求,这才搁置着。
  顾云锦听得啧啧称奇。
  前世的这时候,她住在侍郎府里,对外头的事情不怎么关心。
  徐砚没有受到流言拖累,养心宫塌没塌,他都不会闭门思过。
  因而,顾云锦并不清楚,前世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顾云锦疑惑,“你还进了御书房不成?”
  药童被顾云锦盯着看,脸上微微发红,道:“我父亲是乌太医的徒弟,现在在太医院供职,给贵妃娘娘看诊。
  自从大殿塌了,娘娘一直病着。
  皇太后也为此抱恙了,她不肯用其他御医的方子,请了乌太医进宫去。”
  皇太后请乌太医,与其说是看诊,不如说是抱怨。
  来回说道一通,不止是乌太医,连药童都听懂了。
  皇太后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完了,才想起这个药童是给贵妃诊脉的夏御医的儿子夏易,黑着脸把他赶到了殿外,免得他把这些话传给自个儿老子,又传去贵妃那里。
  顾云锦真不知道这药童有这样的来历,支着腮帮子直笑:“所以,你没有去给你父亲通风报信,反而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我们?”
  夏易以手作拳,清咳一声:“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也不会往他处说去。”
  顾云锦几人交换了个视线。
  燕清真人的警示,皇太后与圣上意见相左、与贵妃的婆媳不睦,这些事儿,她们想说道也不能到处说的。
  抚冬撇嘴叹气:“只能听,不能说的事儿,下回别叫上我了,多不得劲儿呀。”
  顾云锦听了这话,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不是,多不得劲儿呢。
  夏易时不时看顾云锦两眼,见她展颜笑了,心情不由一松。
  顾姑娘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他最初是从表姐妹不和里知道顾云锦的,彼时以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谁都不是个善茬。
  等他随乌太医来了顾家小院,与顾云锦接触几次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姑娘是个心善又爽直的。
  真心实意待人,爱笑也爱热闹。
  市井流言再多,她依旧还是“我行我素”。
  可他再不觉得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反而觉得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顾云锦生动极了。
  原本可以交由他人跑腿送药,现在他才舍不得,每次都自己巴巴地跑来。
  这次,连那些不该说的事情,都一股脑儿说了。
  这大概就是……
  夏易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吴氏就回来了。
  吴氏见了夏易,笑着问了声好。
  夏易回了一礼,起身告辞。
  吴氏笑着让念夏送客,等人一走远,便把顾云锦拉到了身边:“他怎么这会儿还在?”
  顾云锦道:“与我们说故事呢。”
  吴氏微微蹙眉,斟酌着用词,道:“我琢磨着他是不是瞧中你了?他看你那神色,像那么一回事。”
  顾云锦愣住了。
  像那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就半点没发现?
  顾云锦下意识看向沈嬷嬷。
  沈嬷嬷皱着脸,迟疑道:“奶奶这么一提,似乎是有一点儿……”
  顾云锦鼓着腮帮子。
  就冲沈嬷嬷这被吴氏提了还迟疑的态度,她就不信吴氏说的。
  她自认在这方面薄弱,哪怕嫁过杨昔豫,夫妻之间也没品出多少情意来。
  但,她自个儿眼瞎,她就不信,沈嬷嬷和念夏、抚冬都瞎了。
  吴氏道:“我琢磨着像!”
  “我没看出来啊……”顾云锦叹道,她要是看出来了,才不会听那药童说那么多故事呢。
  “你能看出来什么?”吴氏笑骂,“就算有公子盯着你目不转睛地看,你也以为人家是爱美之心,看你好看!”
  顾云锦噗嗤就笑出来了:“我就是好看呀。”
  吴氏拿她没办法,姑嫂两人挠成一团。
  罢了,看不出来也好,免得这小丫头稀里糊涂地被人多看两眼就哄了去。
  跟顾云锦现在这样,对方多少秋波都是白费精力,她半点儿也接不到。
  “瞧这姑嫂两!”贾妇人来窜门,便随着送客的念夏一道进来了,“什么爱美之心?哪个有我们顾姑娘美?”
  “大娘可别夸她了,夸得都上天了。”吴氏哈哈大笑,上前挽了贾妇人,背着顾云锦,暗悄悄与对方道,“我总觉得乌太医的药童看云锦有那么些意思,又怕是我走了眼,大娘下回帮我参谋参谋?”
  “啊?”贾妇人瞪大了眼睛。
  药童,那个夏易?
  哎呀这是要紧事儿,她回头就要使人报给小公爷去。
 
 
第107章 劝说
  捻墨小心翼翼地捧着铜镜,一点点凑到杨昔豫跟前,垂着头不敢吭气。
  贺氏把儿子从侍郎府里接回来后,还以做事不利为由,处罚了之前伺候杨昔豫的小厮们,又重新拨了人手来。
  捻墨就是新来的。
  他伺候二爷时日短,愣是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出从前京中传言里的“温润和气”来,反而是让他胆战心惊的。
  许是伤了颜面,杨昔豫近来的脾气特别暴躁,伤后第一回照镜子时大发雷霆,自那之后,已有一旬,再不肯看一眼镜子。
  今日,不晓得哪儿来的心潮,杨昔豫让捻墨取铜镜来。
  捻墨暗悄悄给自个儿鼓气:二爷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再青一块红一块,应该不会再……
  “啧!”杨昔豫皱起眉头。
  捻墨被这一声唬了一跳,险些没拿稳铜镜。
  杨昔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兴许是模样恢复了八九成,他舒坦多了,终是没有为难捻墨,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捻墨半点没有耽搁,放下铜镜出了屋子,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见贺氏不甘不愿地和杨氏一道来了。
  这是杨氏在杨昔豫归家之后,第一次回娘家。
  当然不是她主动回来的,是杨家三请四请请回来的,若不然,以她那天和贺氏撕破脸的吵法,哪怕能屈能伸,也要再端上几日架子。
  杨氏没有急着进屋,沉沉看着贺氏,道:“几位老太太的话,嫂嫂也听到了,你不愿开口与昔豫说,就我来说,只是,莫要再拖我后腿!”
  贺氏绷着脸。
  这几天,几位老太太没少教训她,说她不懂轻重、沉不住气,哪怕闵老太太泼皮无赖,其中还有杨氏周旋,可她却不管不顾带杨昔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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