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必然是对卓敏淇极具诱惑力的,那一瞬她眼里闪出来的光亮,根本不容我忽视。
可她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就还是摇摇头:“这样太不厚道了……悠悠,当时是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我才能既提升自己,又认识了……我的那个他……江睦荻给我的培养很多,我这工作还没满一年呢,中间还离开了三个月,等于还完全没给出回报,就这么走了,我的良心过不去。”
我长长地“嗨”了一声:“怎么没给出回报啊?你一直工作得很卖命啊,不知付出了多少体力智慧和时间呢!”
她还是摇头:“我挣的那点工资啊,虽然已经够高的了,但毕竟这么短时间,都不够贴学费的,真的不行啦!”
聊这些的时候,我们俩正手拉手排队等着买奶茶呢。那是大二下学期刚开学没几周、因为清闲而十分放松的周五下午。我没有课,又因不是周末,酒吧不忙,我拉她跟我去买奶茶时,她这优秀员工第一反应就是怯生生去看老板。
江睦荻没好气又没办法地瞪了我一眼:“去吧!唉……我自己就是卖饮品的,结果我自己的老板娘总要去买别家的……”
卓敏淇捧腹大笑,我撅着嘴瞪回去:“谁让你不开发奶茶业务的,我总不能大白天的喝酒吧……”
卓敏淇好心提醒:“店里有咖啡!”
我扮了个鬼脸:“喝了晚上睡不着!”
江睦荻眉峰一扬:“哦,那种喝了不影响睡眠所以根本没有咖-啡-因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假奶茶你就非爱喝对吧?睡不着觉什么的还不好办?晚上再喝酒不就成了?”
我狠狠啐他:“你到底是我男朋友还是我爸?什么假奶茶的,说得好中老年啊!”
卓敏淇又笑起来:“你爸不会让你晚上喝酒吧哈哈哈!”
斗了半天嘴,江睦荻当然也不会真不放我们出来啦。其实喝奶茶是其次,闺蜜俩说体己话才是重点。
我们去得最多的这家奶茶连锁是头一年圣诞才开过来的,特别火爆,本来走过去就需要一定距离,再加上排队点单,再排队拿茶,来回一趟一个多小时也有了。
话说我们第一次去买奶茶回来,一进门江睦荻就给卓敏淇派了份活儿,然后将我拉上楼。
我不明所以,还有点紧张,心想难道我闯了什么祸?
江睦荻关上办公室的门,郑重地问我:“你们俩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我莫名其妙:“买奶茶去了啊!”
他不信:“那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都说……你们肯定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愣了半天,终于忍俊不禁:“你……你们是不是不知道那家店在哪儿啊?”
我给他详细描述了一下确切位置,又给他讲了那边排队的盛况,然后看他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都快词穷了:“所以……难道你以为我们开房去了吗?”
他居然没否认:“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你们俩有时好得有点过头,真的!”
我捂脸:“女孩之间就是这样的啊……你怎么连女的醋都吃啊?”
他这醋还真吃到底了:“她对你有什么心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好吗?不管男女老少,对你有心思都是有可能的你知道吗?!”
因为卓敏淇没有同意,我那个关于让她去和莫羽团聚的提议,也就没有跟江睦荻提。
并不完全是担心江睦荻会有想法,我自己也有些私心,卓敏淇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有相爱的男朋友,但我也舍不得她离开这里,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虽然现在交通发达,就算她真去了莫羽所在的城市定居,我们俩要见面也不难。但经历了几次毕业、尤其是真正天涯海角各奔东西的高中毕业之后的我,已经开始能够更深刻地理解离别的含义。
无论我们感情有多深,一旦不在同一个生活圈里,必然就会越来越疏远,这是难以阻挡的过程。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我给卓敏淇发出那个不了了之的提议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她便终究还是离开了Moody’s。
因为我和江睦荻分手了。
既然我和江睦荻分手,而且分得十分惨烈,因我而来的卓敏淇当然也不可能还在Moody’s长待,所以收拾了手头工作,完成交接之后,次月也就离开了本市,去与莫羽团聚。
再后来……
我非常自责,仍然觉得,她的种种,还是我害的。
原先与莫羽的相识就不用再提了,而后来,如果不是我和江睦荻出事,按她的意思,怎么也得在Moody’s做满三年再走吧,三年之内,夜长梦多,也许她和莫羽就分手了,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而我不跟江睦荻分手,也是不可能的。
那天是怎么东窗事发的呢?
对了,那天正是因为卓敏淇,我才意识到的蹊跷。
又是闺蜜们的乌鸦嘴……还真让我大学室友们说中了……
其实我本来真的没有任何让卓敏淇替我盯着江睦荻的意思,没想到还是在这上面曲线救国了!
那也是一个周五,我照常是下午没有课,从午饭开始就要去Moody’s跟我男朋友和闺蜜共度的。
但我都快走到校门口了,江睦荻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颇有些着急:“悠悠,你过来了吗?听我说,不要紧张,先暂时不要过来,店里发生了煤气泄漏,我担心有爆炸风险,所以把大家都紧急撤出了,也打了119,等险情排除再告诉你,好吗?”
发生了这么险的事,他听起来情绪又不太稳定,我霎时就担心起来。
但他力劝我千万别去,我想着他肯定很忙,不忍他太分心,也就应允了。
挂了电话,我连忙打给卓敏淇,问她情况。
卓敏淇却不在店里:“老板刚让我出来办个手续,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好像突然很着急的样子,店里这个手续一直没办好,但也不妨什么事,我还一路琢磨着是哪个部门要来突击检查了吗?这么急吼吼地把我赶出来,也不知道大中午的人家是不是都下班了,几点才上班……算了没事,我路上吃个饭再去,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虽然这两件事之间理论上并没有什么联系或矛盾,但还是让我觉得巧合得奇怪。
同样是很着急,却给了不同的理由,阻止了我,又支走卓敏淇——是的,她那个“赶”字,让我很敏感……
而且她被赶走的匆忙程度确实显得太不自然了,人无论如何都要吃午饭,为什么不让在店里吃了午饭再去?
我和她回头肯定是要聊起这件事的,如果真是编出来的借口,很容易穿帮,到底是什么事让江睦荻那么急,急到来不及编出更缜密的由头,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她的?
或者说,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我、所以才必须瞒着她的?
刚才的担心顿时被凉水浇灭了半截,疑惑与不安迅速地浮了上来。
我的脚步加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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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去往Moody’s的路上,短短一刻钟时间, 我心里已经闪过了好几种可能性。
是江睦荻有别的女人——从前的女人、或很可能是与我同时存在的女人, 来找了?
还是……他是什么潜逃的案犯,被警察堵上门了?
他毕竟是我男朋友, 我最在乎的还是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和关系,所以想来想去都还是在“别的女人”这个牛角尖里越钻越深, 到我进门的时候, 甚至连来找他的并不只是女人而是还有私生子这样的剧情都想到了。
店里一切平静如常,店员们看到我都很自然地打招呼,显然并不存在任何险情。
看样子也不像是有绯闻主角找上门的意思啊?否则他们看到我不是应该紧张阻拦外加慌忙通报吗?
我问:“老板呢?”
他们轻描淡写地指了指楼上。
我满腹狐疑地上楼, 觉得刚才的胡思乱想应该都不对。
那……究竟能出什么事呢?
江睦荻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这扇门最近不太好用, 一直说请人来修但还没请。它的问题在于如果关得太重太急,反而会撞不上,非要轻轻关才行。我们俩平常在办公室里的活动都是需要把门关好的, 我当然对这个诀窍了如指掌。
所以……他刚才门是关得又重又急了吧?
感谢上帝, 让门的问题和他的着急,令我此刻得能透过门缝, 看见里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声音。
我这辈子,迄今为止, 从未捉奸在床过。
但那一刻, 我切切实实地感到,我宁愿,宁愿捉奸在床。
我也宁愿来找他的是私生子, 或追捕逃犯的警察,我宁愿。
无论如何,都比眼前这一切强……
里面那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很久不见、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自带莫名惊悚效果的袁牧洲!
“……别这么多废话了,你直说吧,到底什么时候才把悠然给我?”
“现在真的还不到时候……”
“什么不到时候?你非逼我把丑话说出来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TMD已经把她睡了!”
“嗵”的一声闷响——“啊……你、你怎么动手啊?!”
“我‘怎么’动手?我恨不得打死你!平常看你对她亲亲抱抱的我也就忍了,可你丫的居然还……”
“那不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吗?你也知道,那个李暮崖一直窥伺不肯罢休,强敌在侧,我要是不……”
“省省吧!到底是她还不够死心塌地,还是你还没睡够她?你还要睡多少次才够?当初说好的,只是借用一下你这张脸,谁让她就喜欢你这张脸呢?你负责帮我把她搞到手,然后造个你出事毁容的假象就换我戴面罩上——合同里哪条允许你要她啦?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童年阴影深重对女人啊婚姻感情什么的根本没兴趣,其实都是诓我的对吧?你一直恨我妈,恨我,甚至恨爸爸,早就巴不得抢走我最重要的东西折磨我了吧?也活该我上你的当,谁让我就非她不可呢……我早该想到,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你真是个性冷淡甚至性无能,跟悠然……跟我的悠然在一起,还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你实在要了她也就要了,只要能得到她,这绿帽子我戴了,可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让我来找不让我来找,口口声声说什么怕被撞见穿帮,你倒是坐拥好借口,我再不来我看你就要跟她把孩子都生了!今天我就把话敞开说了,合同得改了!你将来还想要爸爸的一半遗产?我告诉你,我顶多给你四分之一!”
“行了,你稍安勿躁好不好?我……”
我听不下去了,我听不下去了……
事情究竟如何,以及他们俩的关系……不用说,我相信自己已经听出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的男朋友是假的,原来我的初恋,是假的……
我木然转身下楼,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与我脑子里这些争先恐后疯狂冒出的陌生又可怕的念头和平共处。
它们……都是属于我的吗?真实存在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站在楼梯的半截上,毫无意识地停住脚步,无知无觉。
直到有莫名其妙的店员忍不住叫我:“悠然?你怎么了?站那儿发什么呆呢?”
我被陡然唤醒一般,打了个激灵。
那种感觉,像是大热天中暑晕倒的人,醒过来时脑子里黑雾散开,满身的汗意难受又清明。
那种难受,清明得快要把人逼疯!
而我看着眼前那些人,其实全都是陌生人对不对?他们与我本无关系,都是通过江睦荻才联系到一起的,尽管他们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谁都帮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
我突然冲下去,冲到那个可笑又羞耻的“老板娘的座位”前,将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扯下来。
店员们惊讶地低呼——
“啊!”
“怎么了这是?”
“悠然你在干嘛?出什么事了?”
我谁也不想理,什么也没打算答,拿起桌子上插花的玻璃瓶,狠狠砸在地面上。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激起了大家更加惊恐响亮的叫声,我握着瓶口,拿起那只破玻璃化成的尖刀,开始奋力划破情人沙发和懒人豆袋,布料被划破的声音无比刺耳,但能稍许带给我一丁点杯水车薪的快意,让我不至于窒息,不至于活活闷死。
楼上办公室里那两位不知是被声响所惊动,还是有谁上去通知的,总之,他们一齐冲了下来。
“悠然!”
“悠悠!”
我握着那只触目惊心的碎瓶子转身,不知此时此刻与我面面相觑的江睦荻,我们俩究竟谁的面目更可怖。
“你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把你杀了!”我指着他,冷冷地说。
我想要像个超酷超冷静的女杀手的,就像蔡依林在《怕什么》的开头,对着这张脸扣动扳机时那样,没有一丝表情,和感情。
可我太没出息了,我的眼泪背叛了我镇定到恍若无谓的声音,飞快地一串串往下落。
江睦荻看着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定在原地,一脸震惊与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