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下次的春种还没开始,岐王让各县将稻种分发了下去,不过因为种子暂时还不多,所以会优先提供给一些贫困村。
拿到种子的官员们是有些懵的,其中行动最快的是谷县令,他听说这是苏妧研究出来的,又有岐王的吩咐,完全没有犹豫地就将这些种子分到长宁村去了,他们县现在就属长宁村最贫困,那些村民听说这是上次来过的那个苏姑娘给他们的种子后,大部分人都没什么犹豫就换了种,上次那位姑娘超神的样子还在他们眼前呢!
大部分县都跟隔壁县梁县令一样对此嗤之以鼻,“简直胡说八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亩产六百斤的稻子,岐王殿下是久病病糊涂了吗?”
梁县令看着上面下来的公文满脸不屑,要不是这是公文,差点他就要直接扔了。
“大人慎言!”武捕头一听这话,赶紧拦道,“岐王殿下可不能随意编排,小心让人听见。”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谁能听到?”梁县令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闭了嘴不敢再谈论岐王了。
“不知这稻种是从何而来?”武捕头看了看随着公文一起送来的那一袋种子问道。
“说是嘉陵县永安村的一个姑娘研究出来的,从未听说过这人?”梁县令仔细看了一眼公文说道,“嘉陵县出名的才女不就罗山长家的女儿,这个姓苏的又是何人?”
“姓苏?”武捕头听到嘉陵县的时候眉头已经一动了,待听得姓苏后,心中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可是叫苏妧的?”
“咦,你如何得知?”闻言,梁县令有些奇怪地问道。
想起之前的事,武捕头脸抽了抽,不知该怎么说,思考了片刻说道:“不瞒大人,上次我去嘉陵县公干,这位苏姑娘便一直跟着我们,这位苏姑娘,嗯...有些不同寻常。”
武捕头作为他的亲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县令还是知道的,他一向是个比较大男人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用这种评价,不由得有些好奇了起来,“如何不同寻常?”
这种丢面子的事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说,但见梁县令不停地追问,武捕头只能将事情讲了一遍,面色很是复杂地说道:“这位苏姑娘的确有些邪门。”
梁县令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出,有些错愕,“这苏姑娘竟还能让你吃亏,倒也真有些本事。”
“所以,大人,我觉得这岐王殿下下这公文必然不是无的放矢,既是这苏姑娘研究出来的,兴许还真有用。”虽然武捕头对她的观感有些复杂,但他向来有一说一,况且他是真的觉得这苏姑娘有些邪门。
梁县令深觉有理,亲自将发下来的稻种送去了县中最贫困的村子,内心对明年稻子的生长情况还有了丝期待。
但是其他县里可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的反应和刚开始的梁县令一样,都觉得岐王是不是昏头了,亩产六百斤,一听就是骗人的!要是真种了这稻子,明年颗粒无收可怎么办?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岐王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又下了一道公文,他们也不敢跟岐王对着干,只能悄悄在心里骂几句,然后乖乖地将种子都发了下去。
岐王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冲击的便是嘉陵县了,因为岐王丝毫没有瞒着这种稻子乃是苏妧种出来的事。
苏妧是何人,现在整个嘉陵县知道的人可不少,原本她就因为水车和教辅用书一事出名了,这会儿更是人尽皆知,连普通老百姓都有好几个能说出她的名字了。
但这会儿她的名声可不是太好,亩产六百斤,随便找个老百姓来,都会说这是吹牛,更别说那些读书人了,他们虽然平日里读四书五经居多,但农书也有涉猎,遍览群书,他们全书院没有一个人在书上看到过有这么高产量的稻子。
“我翻过所有农书,上下五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粮食产量能有这么高的!”
“可岐王都已经下令让全省接下来都改种这种稻子了,应该不会有假吧?这可是他的封地。”
书院里,听说了这事的学子们正在议论纷纷,基本上大多数人都觉得岐王此举有些不妥,这六百斤听着实在有些荒诞,还有少数人认为岐王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况且这稻子乃是苏姑娘研究出来的。
“苏姑娘此人,相信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她之前所行就多有创举,这次兴许真的会实现呢?”孟瑞在一旁说道,他倒是对苏妧的印象一直不错,觉得她与常人很不同,说完还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没出声的一人问道,“周兄,你说呢?”
周嵘对于又听见苏妧的事正心烦,突然被点到,连头都没有抬,只冷冷说了一句,“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从外面传来,“嵘哥说的不错,六百斤?就连江南地区如此肥沃的土地都不敢说如此大话,这苏姑娘难道真是旷绝古今的人才不成?”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罗诗茗从外面走进来,眼神在周嵘身上落了一下,很快她又抬眼看着众人,说道:“岐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平日里必然不会接触农事,我看他兴许就是被蒙蔽的,就是那等沽名钓誉之人编造事实,亩产六百斤,呵,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罗诗茗一向是书院里众人的女神,见她进来,众人都朝着她见了一礼,纷纷赞同道:“师妹言之有理,这亩产六百斤听着实在是不靠谱。”
见状,有几个想反对的,便也把话咽了进去,如今这没证没据的,就算他们想说什么听着也没依仗。
第39章 心虚
“苏姑娘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岐王不似这样的人,岐王虽深居简出,但治下多年从未出过什么乱子,前几年康王封地天灾民乱,敏王苛捐杂税官逼民反,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但这么多年各位可曾听到过我们周围有什么大乱子?”孟瑞却是完全不吃罗诗茗这一套,站出来反驳道。
“孟兄说的有理。”一听孟瑞这话,几个原本不吭声的顿时赞同地说道,“岐王可不是那等昏庸之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蒙蔽?那位苏姑娘定然是有些真本领。”
“我也这么认为,若不是如此,岐王殿下断不会下此命令,身为封地之主,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如此乱来?”孟瑞颔首说道。
见竟有这么多人为苏妧说话,罗诗茗胸口一闷,只觉滑稽,这些人难道都眼瞎了吗?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天方夜谭一样的笑话?
她拉着脸看向周嵘,想寻求些帮助,却见周嵘一直没有看向她,虽然他的视线一直在手中的书上,但眼神飘忽,显然早已走神了,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在想那个苏妧,这让她的心口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开口说道:“嵘哥,你也觉得苏姑娘很厉害吗?”
周嵘一直没说话,神色复杂,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事实在太过离奇,有八成的可能是苏妧编造的,但内心中又一直隐隐有股声音在提醒他,现在的苏妧已经不是原来的苏妧了,之前的种种事情难道他还没记住吗?兴许这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立马被他否决了,就算她再怎么不同了,这亩产六百斤的还是太过夸张了些,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那稻子可能的确会增产,但这数字应当是虚高了的。”
“周兄说的是。”周嵘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可,这个理论才说得通。
讨论完,众人也都便慢慢散了,作为学子,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二月份的县试,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闲暇时一次对时政的探讨,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如今他们满心都是温书这一件事。
罗诗茗却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之前那个苏妧就因为什么书的事在书院中突然声名鹊起,前两日侍女还回来告诉她,她开了个什么小店,如今在县里十分出名,很多人都争相去吃,原本在她的印象中苏妧一直是个没文化又急躁地乡下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就成了一个众人口中称赞的人。
她回到屋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心中不忿,便起身去了罗母那。
瞧见女儿过来,罗某倒是十分高兴,拉过她的手,见她满脸不高兴,关怀的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苏妧,听说她种出了一个稻子,产量非常高,岐王殿下还向各县下公文,让大家都种那个稻子呢!”
“原来是这件事,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个稻子,种就种了吧!”罗母身在内宅,还未听说,也不知晓其中情况,只安抚道。
“娘,这可不是小事,那个什么稻子一听就是骗人的,怎么会有产量这么高的稻子?”罗诗茗跺了跺脚有些气急地说道。
还没等罗母说话,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进门就赞同地说道:“茗儿说的没错,这个什么稻子听着便不靠谱,岐王怎会如此糊涂?”
“爹。”罗诗茗看见来人,朝他屈了屈身喊道,“我看岐王殿下定是被那苏妧给蒙蔽的!爹,你可知晓那苏妧是何人?”
罗山长朝她点了点头,问道:“是谁?”
“便是嵘哥以前在乡下的那个未婚妻。”罗诗茗说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爹你也知晓,凭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是她?”罗山长有些惊讶,没想到竟是她!对这个女人他还有些印象,当初知道茗儿与周嵘的事后,他也曾派人打听过,这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乡下女人而已,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那之前书院中突然兴起的一种什么教辅用书,据说也是一位苏姑娘所写,这位苏姑娘也是她?”
“是的,爹。”罗诗茗点点头说道。
“不知所谓!”闻言,罗山长大怒,之前有先生向他反应说很多学生都在传阅一本不知名的书,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一位姑娘所写,虽然那位先生是因为觉得那书写的不错,所以才跟他说起,但他却觉得这实在是有些损害书院的荣誉和利益。
他们书院之前一向是以教学质量著称的,可现在有些学子却认为一本书比他们教的还要好,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们书院!
虽然罗山长心中愤怒,不过他已经不是年轻人,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放在脸上,只是他心中还有些奇怪,“不过那个苏妧是怎么跟岐王搭上的?”
“这女儿就不知道了。”罗诗茗对此也很疑惑,岐王向来深居简出,少有人见过,苏妧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写信去问问秦知府。”罗山长思量了一会儿说道。
秦知府接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岐王虽然也给各省府下了公文,但与各县的公文是同一时间下发的,所以他们知道的时候各个县也早就接到了,这摆明了岐王并不想让别人插手这事,看来这事是势在必行了。
当时知府夫人也在一旁,看到公文上苏妧名字的那一刻,她心中一跳,想起前几个月她接到罗母的信后,拦下的那个水车的制造者好像便是这个名字。
后来圣上在全国推行水车的时候,她心惊胆战了好几天,就怕当初她拦下水车的事情败露,直到过了很久,依然风平浪静,没听见什么风声,她才安了心,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在公文上看见这个名字了!
“老爷,怎么了?”知府夫人心中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事,只是来询问岐王之事,这个叫苏妧的听说是罗家姑娘认识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搭上岐王了,还惹得岐王完全不顾后果下了这个公文。”秦知府看完信件说道,对岐王这一举动也是难以赞同,农事乃民生之本,怎能随意变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谁能担得起?
“什么?她竟然搭上了岐王?”知府夫人闻言有些惊慌地抖了一下,差点将手中的茶碗扔了。
秦知府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叫苏妧的?”
“不,不,不认识。”知府夫人连忙否认道,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这个什么稻种就是那个苏姑娘提出来的,老爷觉得可行性高吗?”
“完全就是在胡闹,也就是岐王常年呆在府中不问世事,才会相信这种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秦知府说道。
闻言,知府夫人悄悄松了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翻过了年,很快就到了县试的日子,县里的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苏妧的铺子里都少有人来了,街上都安静了许多,这算是目前县里最大的一件事了。
李子明是在县试的前半个月过来的,他住在乡下,离得有些远,所以这几日会直接住到城里来,住的地方是苏妧老早就帮他定好的,当初既然说了考试的费用她全包,这种事她自然早就都安排好了。
倒是他瞧见苏妧帮他定的小院后,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姑娘怎么定这么好的地方,其实我住客栈就行了。”
“客栈那地方闹腾的很,不利于你复习功课,这地方比较幽静,周围也安全,你的吃食我已经跟人说好了,会有人把三餐给你送来的,你只管好好考试就行。”苏妧说道。
李子明大受感动,实在没想到苏妧竟然会安排地如此周到,当下便立誓一般说道:“我一定会好好考试的,赢了那个赌约,不会让苏姑娘你丢人的!”
苏妧失笑,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只要你好好做了就行,接下来的就尽人事看天命了。”
其实后来时间长了,事情多了,她也将那赌约忘了,不过以此来鼓励一下这位李书生倒也不错。
县试当天,天还没亮,考生便已经全部入考场了,这场考试他们要连考五场,所以要在里面呆到第三天的下午才能出来。
因着李子明只有一个寡母,所以每次进城都是孤身一人,苏妧想着送佛送到西,便让苏父驾着自家的驴车去接了他,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但还强撑着身子慢慢地挤出了人群,瞧见了苏妧,话都没来得说眼睛便已经闭上了。
苏妧让苏父将他扛上了驴车,瞧见不远处好些个书院的学生正围在一处谈论着什么,大约是在对答案那些,罗诗茗也正围在周嵘旁边嘘寒问暖着,边随意地看了一下周围,视线转到苏妧那的时候顿住了,显然也是看见了她。
“苏姑娘怎么会来这?我记得你们家中无人考试啊?”罗诗茗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问道。
“我是来接一位朋友的。”苏妧应道。
“什么朋友?”罗诗茗其实早就看见车上的男人了,见她竟与一位男子如此亲密,故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