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撩[电竞]——茶暖不思
时间:2020-02-28 09:12:02

  她想,一定是陆星宇当着贺离的面,说他是没爹妈的孩子,激怒他了。
  虽然是陆星宇太过分,但宋暖不想他出事,她轻弱的声音满是忧虑:“打架……会受伤。”
  静默了一会儿。
  “他说我们,倒凤颠鸾,是露水情缘,”醉酒的迷离弥漫上眉睫,贺离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该不该打?”
  当然,陆星宇不可能说得这么隐晦,他那时嘴里吐出来的词,可糜烂荒淫多了。
  宋暖一怔,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和陆星宇打起来。
  “我还以为……”宋暖微微一顿,随后像是舒了口气,“让他说吧,没有关系。”
  清者自清,只要没有当面辱骂他就好。
  她倒是想得开,但损她名誉,他没法忍。
  默然片刻,贺离的眼神讳莫如深,“以为什么?”
  宋暖对上他探询的目光,心中略微一颤。
  四目相对,她在内心挣扎了很久。
  冗长的安静后,她低下头,语调温缓地告诉他,她来之前听说的那些事。
  贺离的神色逐渐凝重。
  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要崩塌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最开始还想着刻意在她面前扭曲自己,现在想想,突然有点后悔。
  那是一种,害怕她抗拒的心情,琢磨不透。
  他的神情有些许暗淡。
  宋暖纯净又怀柔的眼睛轻轻一眨,忽然她说:“贺离,佛经上说,生命的流转,是无始无终的生死轮回,死,不过是肉体的凋零,那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境界的开始。”
  她的声音如玉一般温润,贺离抬眸,视线安静停留在她细腻精致的脸上,默默听着。
  宋暖细细回忆:“我以前常去寺庙听大师说禅,他说,人生的悲欢,既是永远定格,也是芳华刹那,生和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宋暖坐在边上,她的单纯和天真,像是治愈他心疾最好的良药,最后她说:“你还有数不尽的因缘邂逅和秀丽风景,所以……你要好好的呀。”
  她眸中的关切,是他这十年间,从未见过的。
  上一个对他如此的人,已经走了十年了……
  她居然是在怕他难过。
  最后听到那句话,心头一荡,贺离确定了,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贺离扯了扯唇,虽然笑得不太好看,染尽酒意的声线也没那么磁朗了,但总归是褪去了几分黯然。
  他用嘶哑的嗓音取笑:“小小年纪,怎么爱听禅啊?”她还真的是老年人心态。
  宋暖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尖:“以前我外婆爱去,我就跟着了……”她又正经说:“不过,佛家很多话真的很有道理的。”
  贺离唇边略弯的痕迹深了深。
  他笑了,宋暖也不自觉漾出温情的笑意。
  虽然他没有撕心裂肺,现在看上去也好多了,但她觉得,毕竟是亲生父亲去世,哪有这么容易释怀。
  宋暖温声:“贺离,别难过,好的坏的,没什么过不去的。”
  短暂停顿一息,他漠然敛眸:“不难过。”
  也许心底有过一点苦涩,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贺离声线凉薄,语气冷彻:“他死有余辜。”
  宋暖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木讷住了。
  地上的酒瓶子,空的满的,东倒西歪了一地。
  他明明心里是不好受的,却还那么嘴硬,偏要和自己死死僵持。
  虽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宋暖还是想要劝慰:“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呀,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有血缘亲情的。”
  “亲情?”贺离勾起平日里倦懒的笑意,但此时看上去那么嘲讽:“我用不着他尽半点父亲的责任,但他偏偏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一个人逼得如此愤恨地痛骂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底,有着真真实实的憎恨。
  宋暖怕说错话,只轻轻唤了他一声:“贺离……”
  “那个人,表面上端的是贺程董事长,是媒体赞赏的正人君子,满嘴的经商道德端正品行,”贺离突然讥讽一笑:“其实就是个伪善的禽兽!”
  宋暖想,他现在一定需要有个人听他诉说心事,她想做他的灯塔。
  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向远处,定格于摆在电视柜的那个相框上。
  良久。
  “我妈妈去世十年了,”贺离浅瞳微眯,神情邃远:“死在离婚后的第二个月,脑溢血。”
  宋暖有几分震惊,那天看到的相框里的那张老照片,那张被他用心保存的老照片,一定就是他的妈妈……
  贺离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渐渐失去了焦点,他靠着沙发背仰躺着,似是极度无力,随后缓缓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部,“因为这里……留下了旧伤。”
  怎么伤的?
  宋暖想问,但又怕触及到什么。
  他淡淡:“那个时候,他甚至连我妈的葬礼都不闻不问,才过一个礼拜,就往家里带了另一个女人。”
  贺离陷入旧回忆的黑色漩涡。
  他记得,他一开始,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义上是他继母的女人,虽然那时候,她对年幼的自己很好,也算是当作亲生儿子对待,但父母离婚,生母病逝,父亲冷漠,这一切的一切,在他心里的隔阂,都是不可能逾越的。
  “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在家,哪怕假期也几乎不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尘封在心底的那些事告诉她,似乎不知不觉中,她成了自己的某种寄托。
  宋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语气除了憎恶,似乎还有懊悔和自责。
  宋暖有些明白了,什么叫父母离婚,连累的是孩子。
  她在心里微叹:“贺离,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
  “不,”贺离眸色一深:“是我错了……”
  “那天晚上,我回了趟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神情冰冷嘲弄:“我看见,我所谓的父亲,掐着他现任妻子的脖子,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任凭她怎么求饶,怎么哭喊,都没用。”
  透过略开的门缝,他看见他父亲在骂她,打她,踢她,砸了一地的破碎。
  而他目睹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在两个月前。
  宋暖的心脏忽地揪紧,张了张嘴,涌上恐惧。
  捏紧指甲盖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惊颤不安,贺离看在眼里,印证她此刻的所想:“你也不敢相信吧,贺东临,其实是个家暴的人渣。”
  施暴多年,无人知晓。
  “我以为那个女人是不敢报警,结果她死活拦着不让我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多可笑……”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害者恐惧害怕所处的环境,却又对犯罪者产生情感和依赖,甚至反过来同情施暴者。
  “当年我妈头部的创伤,也是他打的。”
  “是我错了,我知道的太晚了……”
  无情的人是犯罪之人,讨厌的人是可怜之人。
  贺离阖了眼,眉睫之间是挥之不去的寒厉。
  所以他说,贺东临是死有余辜。
  在殴打现任妻子时摔倒,重创了头部,手术后还是没躲过突发性脑溢血死亡,那是他的报应,是他欠他母亲的。
  他一直以为,他父亲只是太过无情,离婚也只是感情不合,谁知道,隐藏在黑暗里十年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现在贺东临死了,至死也没能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
  也许人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后,总会在尚还弥留之际幡然醒悟前半生的种种,所以那场手术后,他给贺离写了一封信。
  那是作恶者的悔悟,原谅?还是继续憎恨?
  如果他默默无闻地死掉,贺离心里大概不会起半点波澜,因为他对父亲的概念是那么疏离和陌生。
  但那封扬言着父爱情真的信,那封诉苦自己精神疾病的信,成了留给贺离锢心的铐镣。
  世界崩塌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当你自以为事实如此,却又不断地反转,反转,再反转,最后恨不得,爱不得,因为留在世上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贺离想,如果他的身子也一点一点地冰凉下去,是否也是一种解脱……
  他闭眼沦陷在的破败残喘的思绪里。
  沉沦吧,这个世界,他疲倦了……
  却突然,身上一暖,像是溺水濒死之际有人拼命拉他上来。
  贺离心间一颤,缓缓睁开眼。
  是宋暖用小小的身子抱住了他。
  宋暖俯身环抱着他的脖颈,而贺离靠躺着,脸蹭在她的颈窝。
  宋暖轻轻抚着他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那么温柔。
  但是她没有说话。
  善和恶,哪有什么界定,恶善都是互存的,也许那人犯的错,做的恶,在世时该遭人唾骂,也不值得被原谅,但人死了,就是最大的因果报应。
  她想,不能被仇恨束缚一生,活着的人,应该有个全新的开始。
  此时此刻,一个的拥抱,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有意义。
  那双柔软的手在他凌乱的发上轻缓拍抚,他被女孩半抱在怀里,那么温暖。
  恍惚间让他觉得,这不是荒凉肃杀的秋冬时节,而是花开万里的春夏时分。
  静思良久,贺离低低出声:“佛经还说什么了?”
  宋暖一怔,反应过来后心虚得不行,她就是一个门外汉,旁听了几回而已,哪懂什么佛理,恰巧记得两句罢了。
  宋暖支吾了下,故作淡定,小声:“佛曰……不可说。”
  她略微局促尴尬地琢磨着措辞,有点可爱,可爱得像是驱散阴霾的一米阳光。
  贺离低低笑了声。
  他温烫的呼吸喷洒的侧颈,宋暖突然觉得这么抱着怪怪的,讪讪起身,松开了他的脖颈。
  宋暖将耳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也许是刚才的拥抱太过亲密,让她在羞涩中声调都变得软萌:“贺离,过去风光无限也好,不堪回首也好,你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新征程的。”
  新的征程,一定会的。
  她的眸中凝结着潋滟,贺离心中一动。
  窗外骤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像是积蓄了一天的雨水猛地从上空倾倒下来。
  哗啦啦的雨声中。
  少年说,想听歌吗?
  女孩点点头,说想。
  他的声音低磁沉缓,太容易感染人心,让人动容。
  ……
  Just something I can turn to,
  somebody I can kiss,
  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
  爱和被爱,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些。
  他唱完这首歌的时候,雨也渐渐停了,匆匆来去,带走了阴沉。
  常言道,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宋暖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如果可以,她想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在他的心结上划一个句点。
  后来,宋暖在他受伤的侧额贴了个创可贴,顺便销毁了那些洋酒。
  她回去之前,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那人说:“噢。”
  *
  接下来几日,贺离都没什么动静。
  宋暖想,他需要缓冲的时间,独自想明白如何重新接纳这个世界,所以没去打扰他。
  周六没课。
  宋暖一如往常,在寝室听听力,做习题,写论文。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菲菲打着呵欠,终于起床,准备和宋暖一起去食堂吃饭。
  趁着她去洗漱的间隙,宋暖刷了会儿新闻资讯。
  刚打开,她就怔住。
  “江盛收购贺程”的新闻,宋暖一眼就瞟到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贺程如今没了顶梁柱,内部股东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能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表姐夫家的公司收购,那贺程今后根本不愁没发展。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贺程的控制权不再是贺家。
  宋暖一时间不知道该哀叹还是该庆幸。
  这时,手机有一通陌生来电。
  宋暖犹疑了一下,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接这通电话,铃声响了十来秒后,她接通了。
  “你好,哪位?”
  “下来。”
  宋暖握着手机,电话那端传来少年懒懒散散的嗓音,让她倏地愣住。
  宋暖不敢置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贺离?”
  “嗯。”贺离从容不迫,似乎在笑:“我在你寝室楼下。”
  宋暖更加错愕,懵了两秒后,忙跑到阳台往下望,三楼的高度,很容易就能看清楼下的人。
  金色的阳光璀璨,洒落在天地间。
  楼下那个跨倚在单车上的少年耳边握着手机,慢悠悠抬起头,对上她投来的视线。
  宋暖发着愣。
  只听那人慢条斯理,懒声调侃:“别发呆了小妹妹,你们这儿不让停车。”
  沉淀几日,再见时,他还是那个散漫不拘的肆意少年。
  宋暖突然觉得心情都亮了几个度。
  她抿出笑意,顺着他的话:“自行车……可以停……”
  贺离眼尾轻眯,忍不住笑了声:“那你预备让我等多久啊?我有个数。”
  他的手臂慵懒搭上车柄,像是真的做好了久等的准备,宋暖不禁莞尔,说来了。
  “哎暖暖你去哪儿?”
  菲菲刚洗完脸回来,就看见宋暖穿好鞋匆匆往楼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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