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却不怎么看他,说道:“连你都知道他们价格太贵,难道会百姓去买他家的米?”
临王呆了一瞬,想起刚才那家米铺似乎的确空荡无人,老实摇头:“不会。”
“那就是了。”宋绮神情淡然。
临王乖顺认错,“是弟子冲动了,弟子以为,必是那家米铺老板之前囤积了大量米粮,意要高价出售,谁知先生从别处引来了不少米商,使得他们家有米却无人光顾,但又心下不甘,不肯降价。”
宋绮不置可否:“分析得挺好,但事实如何,还需查证。”
临王立刻道:“弟子这便派人去查。”
宋绮点头。
临王身后一侍卫朝两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宋绮带着临王继续往前走,待到了昌黎城主街道时,宋绮突然皱了皱眉。
她法力虽被封禁,神识也动用不得,但到底曾是合体大能,五感敏锐,方才分明察觉到一道特殊的视线。
为何特殊,特殊在哪里,宋绮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她,那道视线于她而言意义不凡。
宋绮思及昨晚刺客袭来之前的那股心悸,本以为是警兆,如今看来该是另有他意,也对,昨晚那刺客于她一点危险都无,怎会生出警兆。
她顺从自己的直觉进了一间茶楼,临王心下疑惑,但什么都没问,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小二迎了上来,在身前热情带路,问宋绮道:“敢问这位客人可是要寻人?”
宋绮目光微闪,淡淡点头。
小二道:“那客人请与小的来,您要寻的人正在等您。”
临王没忍住,扯了下宋绮袖子:“先生?”
宋绮摇摇头。
小二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在左侧第三间雅间前停下,敲了敲门,躬身候在一旁。
宋绮正要推门,又回头对临王道:“你去旁边等我。”
临王脸色微变,有些担忧,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先生小心。”
他分了两个侍卫出来,“你们在这里等先生。”
侍卫应是。
临王这才忧心忡忡带着小二又要了一个雅间。
宋绮推门的手有些不稳,越靠近这里,她的心跳得越快,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哪怕变成凡人也没有泪水的眼眶酸涩不已。
雅间是以兰为主的布置,墙角摆着一盆玉兰,屏风上绣的也是空谷幽兰图,然而那尽显娴雅优美的幽兰却也比不上站立着的那人一分一毫。
那人一身青蓝道袍,玉冠束发,双手自然垂于身侧,看人的目光宁静悠远,七分像极了父亲,还有三分却像那人。
宋绮心弦一颤,张了张唇,声音干涩无比:“……安然?”
这个名字是她所起,宋绮到今时还记得她起这个名字时的心情,身为母亲,她固然希望女儿在道途上勇往直前,却也更希望她一生安然宁静,无波无澜。
安然点了点头,郑重一礼:“母亲。”
这一礼,她是代于安然而行,于安然金丹心魔不是其他,正是她的父母,她说是未见过自己母亲,其实不然,在三岁之前,她父母双全,三岁之后,宋绮发现了于曲江的真实身份,原主才被带回万魔宗,只是原主没有记忆罢了。
这些原主不记得,但安然翻看她的记忆中却有。
但尽管不记得,于安然心中这个母亲依旧有一席之地,而且于曲江并未隐瞒她她的身世,她与父母之间徘徊纠结,久而久之,成了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好困,小天使们也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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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长生仙途(四)
临王在雅间内坐立难安, 见他模样,跟来的侍卫中有一人与他关系不错, 不由劝道:“军师大人既然主动前往,必有把握,当不会出现意外。”
临王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摇头道:“你不明白。”
他皱着英挺的眉毛, 神情也有几分疑惑不解:“本王也不知为何,心下难安, 烦躁不已。”
但他也知道,周围都是他的属下, 哪怕关系再好,他也不该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异色,又饮了口茶,压下心中的烦闷, 故作淡定道:“先生那般人物,一定会没事的。”
数年来无数次的算无遗策, 铸就了临王及其他人对她的无上信心。
侍卫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
又等了一刻钟,外面有侍卫进来相请,临王忙从坐椅上起身,又思及先生教导, 理了理衣袍,才步履从容走出。
进了雅间,临王看到先生坐在一旁,忙行礼问安:“先生!”
他语气略显激动, 与平时有异。
宋绮奇怪了一瞬,招了招手,“起来吧,”她含笑回头看了眼安然,说道:“我与你介绍一人。”
她之前和安然说过此界的事情,知道安然并不排斥凡人。
“这是我女儿,你若愿意,可唤一声师姐。”
临王呆住了。
“女、女儿?”
他不由将目光凝在宋绮面上,先生顶多二十岁吧,也不对,他九岁那年遇到先生时,先生容貌就一直未改过。
而且,他还从未见过先生这般温柔过。
临王含着一丝嫉妒转向屋内的另一人,呼吸不由停滞了刹那,那人风采他从未见过,便是美貌堪称绝世的先生在她面前都稍逊一筹。
若说先生还属人间之色,此人便是天宫仙子。
她坐在那里,没有注意到她之前半分不起眼,然而人们的目光若是落到她身上,便再也难以移开。
“母亲?”
一声恍若玉石相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着淡淡疑惑。
临王霎时回神,红晕从耳尖蔓延到整张脸,他后退半步,躬身一礼:“师姐见谅,是小弟孟浪了。”
“无事,”安然淡淡含笑,终于将目光落到临王身上,然而她下一瞬开口的话却让临王听不明白。
“资质不错,母亲是有意带他回宗?”
师姐二字可不是轻易能叫的,宋绮既然允许临王叫她师姐,说明心中至少也是将他视为记名弟子的。
临王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资质,什么回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略显惊慌的询问:“先生您要走吗?”
他直接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却又迟疑不敢。
宋绮朝他温和笑了笑,对安然道:“我在此界欲要扶持他称帝,到时好穷搜天下,寻找传送阵。”
安然之前便有所猜测,如今事实也不出她意料。
在凡人界,宋绮法力被禁,虽性命无忧,但想要寻找传送阵,无疑是借用凡人力量更方便。
她开口赞道:“母亲此举甚好。”而且不是所有修士都拉得下脸面的,一般修士哪怕落到这等下场也不会轻易想要借助凡俗力量。
宋绮被女儿夸奖,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仿佛夸她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位前辈,或者平辈相交的友人。
大概是女儿已经长大了吧。
宋绮早就知道两界时间法则不同,此界一年,外面已经过去十载有余,她困在此间七年多,外面也该过去了七十多载。
女儿已经是元婴修士了,甚至还有能力避过于曲江救她出来。
宋绮的心酸酸涩涩,又是欣喜欣慰,又是苦涩难当。
好在到底是喜悦更胜一筹。
她柔声继续道:“这些年这孩子陪着我,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与凡人而言,超凡脱俗的机会无疑是一大机缘。
安然点了点头,“女儿再带一人传送阵也无妨。”
得了她准话,宋绮松了口气,母女重逢固然喜悦,她却不知到底该怎么和女儿相处。
说来也好笑,她在凡俗界翻云覆雨,手下势力与诸侯争霸,有问鼎之资,在广虚界时也是少有的合体大能,一生从未惧过谁,如今对着自家女儿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轻了或者重了。
她不知道,她不自在,安然比她更甚,要不是多世轮回锻炼的演技支撑着她,差点就要在宋绮面前落荒而逃。
宋绮看向一头雾水的临王,对上他忐忑难安的眼神,心下突然一软。
几年前她从土匪手中救出这孩子,虽存利用之心,但也难免有几分真情,在被爱人背叛、母女分离的日子里,临王的存在无疑慰籍了她灰败的心。
她一脸郑重道:“你也该有所猜测,我与你师姐都非凡人,此次你师姐是来接我回山门的,我且问你,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临王心头一震,握了握拳,不是凡人?那是什么?仙人吗?
他一脸迷茫,不知不觉竟是问了出来。
宋绮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仙人,我等离成仙尚远,不过也非是什么普通人。”
临王眼泪险些落了下来,除了他刚被救回来的那一阵,先生再未待他如此亲近。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寿元过万,渡劫升仙,都不是不可能之事,”宋绮描绘着修仙胜景,问道:“阿临,你可愿往?”
临王的封号直接取自姓名中的一字,显得很敷衍,只是宋绮随口所取,当时临王与宋绮尚且没有现在这般亲近,没敢提出异议。
临王沉默着,眼中依旧带着迷茫。
宋绮并未催促,仙与凡,如何抉择,此乃大事。
临王默然许久,抬头问:“先生,我若离去,军中如何?昌黎如何?”
宋绮道:“你若走,无非从军中再推举出一位首领。”
临王却知没这么简单,军中除军师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使底下一众兄弟服众,临王军之所以能够聚集起来,是因军师,还有他这个王室皇子。
他虽多是个幌子,但却必不可少。
他若和先生一同走了,只怕临王军转眼就要散了,群龙无首,昌黎也将沦为他人治下。
他不是舍不得权力,只是此时脑海里总是闪过先生带着他站在城墙上的场景,那一年他们彻底站稳跟脚,昌黎做为他们的大本营,被治理的很好,城中百姓面上终于重新带上笑容。
先生指着下方百姓道:“阿临,这些都是你的子民。”
那一刻,临王终于对他的身份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是王。
王者,承万民之期望。
他又问:“我若走了,可还能回来?”
宋绮道:“也许可以,此界与广虚时间流速不等,此界一日,外面十日,你资质不差,修到金丹便可独自过传送阵,有个一百多年许是能成。”
一百多年?
即使临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被这个数字砸得头昏脑胀。
一百多年?他才十五岁,当真能活那么久?
宋绮并不愿看中的弟子在此界蹉跎,故而多说了几句:“你便是不放心其余人等,我若离去,以你之能,恐也不能服众。”
临王满腔纠结被打击了个干净,说得没错,临王军的主心骨还是先生,先生走了,他一毛头小子哪能服众,只怕顷刻就被别家给分食了个干净。
“先生,”他焉头焉脑的。
安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临王顿时又红成了只虾。
宋绮也笑了笑:“好了,阿临,你莫烦忧,离去之前我会帮他们做好安排。”
临王终于提起了些精神,“是,先生。”
……
一行人回了城主府,宋绮没有对外介绍安然,只让人安排在她的院子里。
宋绮忙着去安排这些年聚拢来的文臣武将,临王帮不上忙,便大着胆子来找安然。
“师姐。”
他对着安然,总带了几分小心,毕竟她太符合世人心中所想的仙人,而宋绮,许是熟悉的缘故,哪怕知道她非是凡人,临王也没升起距离感。
此界没有灵气,安然就没修炼,而是抽了本宋绮摆在书架上的书来看,她倚在窗边,暖阳洒在她身上,仙气更浓。
安然不主动说话时,旁人就仿佛看不到她一般。
就比如此刻在院中洒扫的下人,对这般美景就视而不见。
临王府正堂,宋绮发了加急召令,在三日内将所有的人都召了回来。
近百人分坐两侧,也好在这处正堂修建时就考虑了这等情况。
宋绮坐在上首,环顾四下,生出一丝不舍,这等势力,是她亲手发展出来的,坐下数人,有她设计俘虏的,更有她亲自去请来的,余下者,也不乏是她亲手提拔。
这一场凡尘历练,可谓刻骨铭心。
宋绮隐隐有感,此次回去,解了封禁,她就可闭关冲击渡劫。
修士,还是以修为为主。
宋绮敛去种种思绪,自坐上起身,下方碎语顿时止住,众人躬身行礼:“见过军师。”
“免礼。”
宋绮突然叹了一声,“在下与诸位也有数载交情,却有一事对不住你们。”
她治军甚严,即便众人满心疑惑,却也没人出声质问。
宋绮自袖中取出一信,“容王此人才能不俗,有容人之量,求贤若渴,不久后,我与临王会离去,此后诸位可往容王之处去,其人与我有约,必会善待尔等。”
众人一时愕然,有急躁之人喊道:“军师何意?”
他由座上站起,愤然道:“军师这是要弃我们而去?!”
有些人听了他的话才算明悟,顿时一个个都面露不解与愤怒。
“可是有什么危难无法度过?军师才出此下策?”有一风度翩翩的青衣士子起身相询。
这个说法更符合众人所想,众人愤怒消去许多,疑惑看来。
上首女子却淡淡摇头:“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