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去北京动手术去了。”苏湘玉说。
拉开抽屉,果然,抽屉里有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打开,里面是一沓子《土地房屋所有证》,这在现在这个年代,就东西的意义,比房产证还大,因为这种房子本身是带着地皮的。
“那咱们要不要去追他呀,我昨天晚上和他一起睡觉,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穆铁说。
苏湘玉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他说让咱们不用去咱们就不去了。”
苏耀的性格其实就那样,大大咧咧的,为人也爽快,不喜欢操心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太操心自己,这种人,除非到他真的不行了,死的时候,他才会来找她,要不然,他是不喜欢别人太操心自己的。
还跟上辈子一样,他虽然养大了苏湘秀,但是,真正觉得自己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就给了亲生女儿。
人啊,为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今天是正经的星期天,本来苏湘玉该在家里好好睡大觉,休息一天的,但是,苏耀这一离开,她就不得不先拍个电报给周玉芬,托她在北京照顾一下苏耀了。
“走吧,咱们进城一趟,正好也去找找你爹。”苏湘玉拍着陈铜的小屁股说。
穆铁一看不高兴了:“昨天晚上你就跟他睡的,今天你还拍他,你为什么不拍我?”
“因为你的屁股上没肉,不行吗?”苏湘玉说。
这个挑剔的小家伙,嘴巴挑的很,动不动就要吃汉堡冰激凌,正经饭根本不好好吃,就是得给他点危机感。
果然,今天早上,苏湘玉热的大白馒头加咸菜,穆铁恨恨盯着陈铜,足足吃掉了一个大馒头。
三人一起出了门,正好,又碰上昨天带苏耀来的那个陈金,也是穆铁所说的,人民银行现在的行长,正在路边,和吕亚西两口子说再见。
看样子他应该是吕亚西家的亲戚,估计是来走亲戚的,这是亲戚走完,准备要走了。
“陈同志,我要去县城,要不要我带你一程?”苏湘玉摇下车窗说。
陈金快跑了两步,嘴里说着谢谢,就上车了。
“听说,你是叶清河的儿媳妇?”陈金一上车,就笑着说。
苏湘玉笑了笑,说:“是!”
陈金于是又说:“我在人行工作,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穆铁在后面挤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儿了,但苏湘玉也只是风轻云淡的说:“那是好单位!”
“你有个舅舅叫韩慎,那位同志平常趾高气昂的,但我估计最近他为了建粮库,应该一直都在焦头烂额吧?”陈金笑呵呵的,又说。
这个确实,韩慎焦头烂额到,准备请岳红菱吃饭,有裙带关系了,你就说他着急不着急?
“他的学生原来冲击过我们人行的家属院,还闹出过好几条人命来,虽然韩慎没有有直接参与,但是,革命的任务是他下给学生们的。”陈金顿了顿,又说。
人行,就是将来的国家银行。
革命这事儿是大潮流,按理说法不责众,但是,总会有人记某个人的私仇,就比如韩慎那种永远趾高气昂的人,既然是他的学生闹事情,大家记仇就记在他身上。
将来的证监会,其实也是从人行分离出去的。
要听陈金这么说,韩慎那么一个牛逼的恨不能上天的家伙,之所以在股票上市的时候那么焦头烂额,就是因为,证监会里头,有很多人都是他仇家的原因吧?
“那您这次是来看他的笑话的?毕竟韩慎因为款项一直不到位,确实特别着急。”开着车,苏湘玉说。
陈金连忙摆手:“小陈同志千万不能这么说,我也是觉得你这个女同志很爽快,才想跟你聊聊,但这次来,我是因为一件私事,跟公家的事情没关系。公家的拨款都有程序,这个我也不能干预,不过我特别好奇,韩慎一直等不到银行拨款,他会怎么办。”
苏湘玉想了想,心说,会怎么办呢?
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报应的,韩慎原来日子过的那么爽,现在,他的报应来了,就看他会怎么办。
而这时候,城里头。
岳红菱并不知道苏耀来了又走,而且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交给苏湘玉了,还在徒劳的,四处找苏湘玉的黑料呢。
昨天跑了趟吕亚西家,黄靓没给她开门,岳红菱今天就主动来找韩慎,问苏湘秀工作的情况了。
毕竟既然没发搞倒苏湘玉,那把湘秀安排进夜校,让她能在夜校当老师也不错啊。
不过今天,今天的韩慎就很奇怪了。
他嘴里吊着烟,正在地上盘绳子,盘了两大卷的麻绳,还是特别粗的那种。
“韩教授,湘秀的工作可是你安排的,她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吧?”岳红菱说。
吐了个烟圈出来,韩慎眉毛一瞪:“什么工作?”
“不是你答应她,让她去夜校当老师的?”岳红菱说。
韩慎愣了一会儿:“不可能吧,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啊。”
“韩慎,你可别这样,湘秀她叔叔在人行可是管放款的。”岳红菱顿时声音一尖。
韩慎足足盘了三盘绳子,往肩膀上一扛,说:“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阿姨,我韩慎这人轻易不跪,只为国家利益才会屈下膝盖,但显然屈膝是换不来尊严的,所以,粮库要盖,钱,我他妈的不要了,粮库我自己盖!”
说着,韩慎扬长而去。
叶向东已经盯哨好了,就等着把侯勇那帮狐朋狗友给一锅端了。
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这可是领袖的教导啊。
钱算个什么东西,先把那帮坏分子抓了再说。
韩慎跟着叶向东盯了一夜的哨,舅甥俩一起聊天,聊他们小时候,渐渐的,韩慎就感觉自己又找回曾经的热血了。
从今往后他都不打算跪了,他要站着做事,永远站着。
第95章 抓人贩子
韩慎就那么扬长而去,苏湘秀嫌丢人,不肯再跟着去,岳红菱却不能不管这事情,她都已经来了,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办不成就走。
所以,她紧随其后,跟着韩慎的车从招待所里跑出来了。
韩慎的吉普车在额尔县城格外显眼,所以不论跑到哪儿,岳红菱稍微找一找就找着了,跑了几条街道,她就看到韩慎的车了。
不过,韩慎的车上上了个人,转眼又出城了。
岳红菱一看,不正是去化工厂的路,正好班车在拉人,她直接跳了上去,就准备跟着韩慎。
但是,班车毕竟是在城里慢慢拉人的,慢的不得了,岳红菱于是又下了车,就在路边等着。
她就不信了,韩慎出门,会不回来。
而前往县城的车上,苏湘玉开车,带着人行的陈金正在往城里走着。
“我看你带两个孩子挺累的,就没想把哪一个送人?”陈金笑着说。
穆铁和陈铜俩都是一样的圆眼睛,嗖的一下,就把陈金给盯住了。
陈金于是又从包里摸了两颗大山楂丸出来,给了俩孩子一人一颗:“其实,你公公现在进了常委,您想干一番事业,从北京来的支持都足够了,俩孩子于你来说是个特别大的拖累啊。”陈金又说。
俩孩子就在他的俩边。
陈铜撅了一下屁股,嘭的一声,好响亮一个屁,直接就放出来了。
“而且我觉得,你也不大会带孩子,要不然,陈铜昨天晚上怎么吐成那样。”陈金看了看陈铜,又说。
说起这个,就得说说陈金的来意了。
事实上,他是人行的行长,但同时他还是陈铜的一个远房叔叔。
陈铜的父母是因为一起感染了天花才去世的。
去世之后,这孩子就被送到福利院了。
之所以孩子被取名为陈铜,也是陈铜的父母希望孩子能像陈金一样有出息的原因。
陈金自己原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他自从工作以后就很少回家了。
城里人,远房弟弟家的事,像陈金这样的人是不打听的。
直到今年回家,父母偶然说起陈铜的父母来,还给陈金看了一下孩子的照片。
陈金自己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妻子不愿意再生了。
他一看陈铜的照片,一下就喜欢上这孩子了。毕竟对于男人来说,都是喜欢个儿子的,所以陈金再三跟妻子做思想工作,在取的妻子的同意之后,又到福利院打听了一回,这次到边城,其实就是来,准备把陈铜带走的。
在吕亚西家,他先跟吕亚西聊了聊,然后呢,就准备再到县城,跟乌书记聊一下,毕竟苏湘玉带了陈铜一段时间,他想直接让领导们感谢苏湘玉两口子一下,然后就把孩子给带走。
苏湘玉带孩子带的好不好,在陈金看来,当然不如妻子。
不过,他没想先把这件事情告诉苏湘玉,因为还有个穆铁呢,他还想考察一下,苏湘玉对穆铁好不好,要是不好,他准备连穆铁一起带走。
因为穆铁的父亲在美国现在已经有自己专门的物理实验室了,国家在物理领域和穆铁父亲合作,那是早晚的事情。
让穆铁生活在一个好的环境里,对于国家来说也是搞事情。
不过这都是陈金自己的想法,别人是不知道的。
“我好着呢,你要再问我,就吃我的萝卜屁!”说着,陈铜又开始撅他的小屁股了。
好吧,屁是真臭,陈金给臭的都不敢张嘴了。
穆铁是个小大人,听说韩慎有麻烦,最操心的就是既将要盖起来的粮库。
据说等粮库盖起来之后,额尔县的县政府也会迁到粮库的旁边,那就等于,整个朝阳农场就变成一个城市了呀。
他从此以后,就不必每天绞尽脑汁的撒娇,来问苏湘玉搞冰激凌,他可以随便就到商店里买冰棍儿吃了呀。
“叔叔,咱们说点正事,你们真的不给韩慎放款吗?”穆铁于是问说。
“事实上,粮库的事情,上面大多数人都不希望由韩慎来主导,因为这是国家的第一座粮库,等它建成之后,韩慎很可能直接被调到自治区,加入自治区的领导班子,就叶清河也不希望他加入领导班子,所以最近大家正在等他知难而退。”陈金耐心的跟穆铁解释说。
叶老不希望叶向东从政,也不希望韩慎从政,因为他觉得这俩人的性格里头都有缺陷,不适合从政。
穆铁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等到别人来盖粮库呀。”
“那得等韩慎自己提出辞职才行,毕竟当初就是他自己一力揽下这个工程的。”陈金说。
说到这儿,苏湘玉快人快语,就说了一句:“制肘这个社会发展的,不是我们广大的老百姓,而是官僚主义,就好比陈行长您,您的官僚主义让我觉得恶心。”
“小苏……”陈金没想到,刚才还在开着玩笑的苏湘玉突然会来这么一句狠话,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而且,他觉得苏湘玉这样骂人是严重的素质问题。
穆铁也说:“娘,您怎么啦?”
“咱们且不说韩慎当初是为什么,一力要揽下粮库的工程,他在四处找钱,求爷爷告奶奶,而你们这帮人,要真的不想让他干,直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钱上卡他,看他四处碰壁是不是很好玩?秋收已经结束了,赶12月份所有的储备粮就会到位,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就为了想看韩慎的笑话,就压着不给钱,这不就是官僚主义?”苏湘玉一脚踩停了车,转头问陈金。
“这样吧小苏同志,您是叶老的儿媳妇,我不说什么,我现在要下车。”陈金说。
说实话,韩慎惹的人多,上面给他穿小鞋的不止一个人。这在于韩慎自己平时的为人,也在于,平时他太猖狂了一点,这跟陈金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看到这件事情,并且,觉得苏湘玉这个女同志还不错,于是把它说出来了而已。
但现在,他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宁可下车走路去县城。
但是苏湘玉啪的一声,从前面就把车门给锁了。
“不行,我得带您去看看我们烧的砖,我还得带您去看看正在辛辛苦苦挖地基的劳动人民们,知道吗,他们可全是摊派的工分,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大家正忙着挖地基,日夜苦干,就是希望粮库能早一天建起来,能把粮食安全的存起来大家才能安心。您不去也得去,你不看,我就押着您的头让您看看。”苏湘玉说。
猛打一把方向盘,她就朝着朝阳农场总场的方向去了。
而且,随着她这一句,俩孩子,一个陈铜一个穆铁,居然从两边就开始掰他的脑袋了。
俩小子还挺硬气的,尤其陈铜:“不想看,那要不要吃药药啊,能吃死你的那种!”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陈金生气了:“苏湘玉,你会不会教育孩子!”
苏湘玉再狠踩一脚油,直接就朝着朝阳农场开过去了。
这一路上,入了九月,两旁全是苞米杆子,苞米杆子上全是沉甸甸的苞米。
苏湘玉走着走着,就发现韩慎的车压倒了一片苞米之后,停在苞米田里头。
于是,她就把车给放慢了。
这不,再往前开一开,她就看见前面隐约有个女孩子,看背影应该是文丽。
苏湘玉一脚就把车给刹停了。
“走吧,你怎么不走了?”陈金说。
说实话,陈金现在很生气。
韩慎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而且在北京惹的人确实多,太多的人给他使绊子,这才是他的粮库盖不起来的原因。
苏湘玉不就是领导的儿媳妇嘛,把气撒在他身上干嘛?
有本事自己跑北京,这条各个部门要钱去啊。
但是苏湘玉还是不走,而且,连火都熄了。
前后都是比人还高的苞米杆子。
陈金看苏湘玉一直竖着耳朵,想问她怎么回事,苏湘玉回头嘘了一声,然后说:“都把安全带系上,别出声音。”
陈金心说,这女人闹的又是哪一出?
但是,穆铁替他系安全带,陈铜捂他的嘴巴,俩孩子就把一个陈金完完全全的给制服了。
静静的听着,不一会儿,突然之间,苞米林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