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漂亮的小脸总高冷地睥睨别人,小小年纪气势很足,弄得一般人都不大敢招惹她。
夏淳脱了大麾递给宋嬷嬷,想想也脱了鞋子,穿袜子上了地毯。
两孩子发觉有人过来也没多大好奇心,继续在激烈地角逐,今日务必要分出一个高下。
夏淳蹲在一旁看了半天,没人搭理她。
她这唯吾独尊的狗脾气一上来,直接一手一个,将好不容易胶着爬起来的俩小家伙,给推到在地毯上。两小团子有点懵,倒也没哭,哼哧哼哧地艰难爬起来。然而刚爬起来站不太稳,就又给夏淳推倒在地。几次三番,两孩子倒在地毯上咕噜噜一个滚得晕头转向,再抬起头,嘴一张,眼一闭,哇地就哭出来。
宋嬷嬷等伺候得看得心惊胆战,要不是这是孩子亲娘,她们都能扑上来打人。
对比下人的紧张,两孩子的亲娘心态就稳得很了。夏淳不仅没觉得欺负小孩子有什么好羞愧的,没良心地蹲在一边嘿嘿嘿地笑得开怀。
夏淳很满意,耐心地陪着两小团子玩游戏。
她把自己的大麾拿过来,摊开,将两小团子放在大麾上,满屋子拖着走。两小团子跟两只被拖去卖的小猪崽子似的,四仰八叉。简直哭到没有眼泪,累到再也不想滚了。孩子他娘却还没有尽兴,拿出特别准备的香甜的糖果,当着两小孩的面自己吃。馋的两孩子口水三千尺了,她就给他们舔一口,然后再一口嗷呜自己吃掉。
这么一折腾,两孩子是把夏淳给记进了心里去。以至于往后夏淳每次来,两小孩都要扑腾着走不稳的小短腿艰难地来打她。
夏淳不愧她混世霸王的名号,来这一个时辰,成功将两个小魔头一天的精力耗干净。等前头吉时到了,两孩子放到抓周的台子上都困到爬不稳。
不过这难得乖巧的模样,也叫来周家观礼之人惊艳不已。对两个一岁的小孩子道惊艳确实有些过,但不用这两个字不足以说明孩子相貌的出色。一些喜欢孩子的贵妇人看着,捂着心口就在心里道难怪周家人如此行事,生得如此好的孩子,谁瞧了不心疼?
夏淳跟在温氏身后,闷声不吭地看着孩子满桌子乱爬。
温氏到底还是心太软,虽然知道这时候带夏淳见人不规矩,但看在两个孩子和长子的份上,她还是给了夏淳这个体面。
不过好在夏淳也自觉,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没有故意作妖出风头的样子。
只是,夏淳的相貌注定了她老实不起来。就是不说话,她杵在人群中也是极为耀眼的存在。不过自火锅一案后,夏淳的名头在京城贵人圈子算是如雷贯耳。不过大多贵人对夏淳都是只听其名不知其人,今日一见,颇有些恍然大悟。
就如同他们对孩子的想法一样,这姓夏的女人长得未免也太招人了!
夏淳全程眼观鼻鼻观心,除了色色抓了周卿玉的印章引得众人称赞叫她多看一眼,其余时候都安静得仿佛一块布景板。
跟在杨氏身后的杨秀娥看着夏淳仿佛未来的女主人一般跟在温氏身后,心里那点恶念就涌了上来。她从前从未想过暗害夏淳,毕竟杨氏蠢笨本性却不毒辣。嘴上骂骂这个埋怨那个,却从来没在她跟前展露出要害人的念头,以至于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可以害人。但自从经历了顾长楹那一遭,杨秀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她怨毒地盯了一会儿,转头打发了丫鬟,去将夏家一家子弄到前院来。
这计策也是顾长楹给她的。杨秀娥想叫夏淳受到教训,但苦于脑筋不好使想不出什么阴损的法子来。
夏家一家子候在白鹿院,诚惶诚恐地等着。虽说他们被夏淳安排着过了一段好日子,但对杨家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奴颜婢膝。哪怕夏淳都替他们赎身了,杨秀娥的一句话,他们连问都不敢问就举家赶过来了。
此时看着雕梁画栋规矩森然的周家,心生畏惧,更显得上不得台面。
杨秀娥叫他们去前院,夏家老夫妻也没空出脑筋去琢磨,起身就随着小丫鬟走。
夏玲铛倒是觉得有些不对,但她在夏老汉跟前素来不得脸,想想也就闭嘴了。省得人在外面还被夏老汉呵斥,闹个没脸叫人笑话。
夏婆子在夏家从来都是个锯嘴葫芦,夏老汉说什么就是什么,更别说有辩驳的时候。一家人,除了夏玲铛端着架子,就一身簇新的夏志文还看得过去。那高傲的眉眼,漂亮的皮相,昂首挺胸的冷不定一看却是有些小公子的样子。
丫鬟领着他们沿小路走,越走,夏家人心里就越忐忑。
就在他们到达前院的侧门准备进去,一个高状的婆子拦住了他们。周家的下人都是经过极严苛的规矩调.教过的,冷着脸的时候看起来颇有些强势。
丫鬟在白鹿院是有体面,但在外院却也就一个小丫鬟而已。前院往来的都是周家的贵客,老爷们议事的地方,后宅的下人可没这个体面随意进出。小丫鬟方才才从前院出去,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回不去,一时间就急了。
她脸上一热,看都不看身后的夏家人,巴巴地就解释起来。
然而前院看门的婆子才不管那么多,今日是周家小公子小姑娘的周岁宴,里头都是各大世家的贵人。她管什么表姑娘不表姑娘,看夏家人面生,冷着脸就是不给进。
“小公子小主子的周岁宴,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那丫鬟先前对着夏家人还趾高气昂,急红了脸。也不好说身后这一群人里头小公子的外公外婆,生怕这话一出,更不给进,还会给杨秀娥招来麻烦。只能软着嗓子求说她们家姑娘在里头,身边没人伺候,就等着下人来伺候。
但是杨秀娥算什么主子?
周家人给脸面她才是,不给,她就是个打秋风的。
看门婆子无动于衷,杨秀娥的贴身丫鬟有种皮都被拔下来的羞耻,臊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但是她自以为的丢脸,夏家人看着却更觉得敬畏。在他们看来极体面的大丫头,居然这么卑躬屈膝,这家人到底是个什么贵人啊!
虽然不晓得夏淳攀上的是谁,但此时夏家人心里都仿佛竖起了一座高山。
夏玲铛心头火热,她闷闷地低着头,袖笼里的手激动得都在发抖。那股子压都压不下去的奢望一下子活了,原来二丫攀上的就是这样的人家么?怪不得!怪不得她前呼后拥奴仆成群!怪不得她有养出那通身的贵气!要是她活成那样,她眼睛也长头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文风变得严肃了么?好像有点哦,但是女主当母亲了啊,她也稍微成熟了一点点
第八十一章
第一次使坏,没成还丢了个大脸, 可把杨秀娥可气得不轻。
杨秀娥照常跑去杨氏跟前哭诉, 谁知从来都顺着她的姑母这次没有哄她,反而斥责她做事不讲脑子:“你再厌恶那贱婢私下里出出气就得了, 如何能将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丢丑?”杨氏难得疑心杨秀娥是不是被她宠坏了,居然一点道理都不懂, “你这么把那家人弄去前院, 叫那贱婢丢丑是不假,但伤得最重的可是周家的脸面!”
周家给你吃给你穿,你有什么气出不了, 非猪油蒙了心得拉着一家子丢脸?
不过这么重的话杨氏倒没说, 就是脸色不好看。丢下一句,你好好静静,转头就离开了。
夏家这边跟着杨秀娥的丫鬟来回了一趟, 心里更茫然了。最后还是杨秀娥胡乱出招, 把一家子送到了玉明轩院门前,正巧碰上了夏淳准备回去。
夏淳看着盛装打扮的夏家一家子, 目光犀利地落在夏老汉脸上:“是谁领你们进来的?”
夏玲铛被夏淳不善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慌,立即低下头去。倒是夏志文乖巧地开口:“是杨家的姑娘接我们进府的。说是今日是外甥和外甥女的周岁宴,爹娘想着来看一看孩子。二姐, 我还准备了两个金锁……”
说着, 他赶紧伸手进袖子,掏出了两个小巧的金锁。
夏淳眉头拧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被两个小金锁糊弄过去。今儿夏家人能进周家,还走到了玉明轩, 整件事就透着一股不寻常。周家什么时候规矩这么松散了?陌生人都可以随意地走来走去。不过夏志文当面直接把杨秀娥捅出来,夏淳一想立即就明白了。
杨秀娥到今天为止还在跟她过不去。
夏老汉夫妻茫然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女儿,似乎不晓得两人在说什么。什么外甥外甥女?这贵人家中龙凤胎周岁,跟他一个低贱的下人有什么关系?
但夏志文既然都这般说了,夏老汉就算糊里糊涂的,也点头肯定。
夏淳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张嬷嬷。张嬷嬷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公子小姑娘都睡下了,今儿一天累得够呛。”
“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别怪夏淳冷血,她实在不觉得这家人能对她的孩子生出多少骨血亲情的疼爱,“今日就到这里,都随我出府吧。”
夏老汉不知道怎么答话,就扭头去看夏志文。
夏志文面上露出了些遗憾,但也没坚持,乖巧地点点头:“都是一家子骨血,早晚有机会见的。我们今日贸然进来确实不大妥当,二姐你也莫为难了,我们这就跟你出府。”
这话说得软硬恰当,夏淳挑了一眼夏志文,倒是有点诧异了。
夏志文迎着夏淳的目光也不闪躲,笑得略有些腼腆。
夏淳点了点头,就要带一家子出府。说来也是凑巧,少傅今夜也是要去夏宅的。原本就在外院,只是久等不到夏淳的人影,亲自过来瞧瞧。
今日是龙凤胎的好日子,少傅自然是十分重视。一身绯红的锦衣,腰间束玉带,身高腿长,乌发尽冠,芝兰玉树,风度无双。此时立在台阶之上,那双沉静的眸子穿过众人落在夏淳身上,仿若天神垂怜众生一般叫夏家一家子瞬间就看傻了眼。
少傅目不斜视,如山间清泉的嗓音潺潺道:“怎么这么久?还不快过来。”
夏淳几乎下意识地去看夏玲铛,果然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毫无底线的沉迷。夏淳不知为何,一瞬间火从心头起,捏紧了手心。
相伴两年,夏淳的心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周卿玉对她好,润物细无声的爱护,夏淳都一一看在眼中,她就是再白眼狼也早被感化了。
事实上,夏淳从未在意过旁人对少傅起心思并非不喜欢他,只是她素来知晓周卿玉性子疏淡孤高,等闲不会留意过哪个女子。她不在乎陌生人少女慕爱,但夏淳无法忍受夏玲铛顶着她的脸打她男人的主意。
少傅没注意到夏玲铛,只微微垂着眼帘,耐心地等着夏淳过去。
虽然那张沉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神情,但众人就是能从少傅沉默的态度中感受到了独属于夏淳的温柔。
夏淳收回了视线,抬眼对着周卿玉便是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不等伺候的下人,穿过人群,一溜小跑上了台阶,直接扑到了少傅的怀中。
周卿玉身子细微地一僵,低低地叱了她一句没规矩,手却稳稳当当地圈住了夏淳的腰。
夏淳抓着他的一只手,顺着他的修长手指,强硬地挤进他手心里。而后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少傅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了极淡的粉,看也没看台阶下的人,揽着人便率先走了。
夏家人觉得空前的震撼。夏老汉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刚,刚才那位贵人……”
“是我家公子,”张嬷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态度恭敬道,“公子是个冷清的人。也就对着姑娘和孩子会笑一笑,杨家姑娘到了公子面前,提鞋都不配。”
“哦哦,”夏老汉脑子里嗡嗡地响,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本能地意识到今日他们似乎做了一件错事。他身子也颤,腿也颤,求救地看向夏志文:“那,咱们还怎么出府?”
夏志文眼睛亮得出奇,盯着前方早已远去的背影漫漫道:“跟上去。二姐方才不是说过了?她会送我们回去的。”说着他回过头,突然对张嬷嬷笑了一下:“多谢嬷嬷提醒,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夏家一家子已经不是杨家的奴婢,往后不会再联系了。”
张嬷嬷这才真诚地笑出来:“这般也好,杨家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家。”
夏老汉不晓得儿子在跟张嬷嬷打什么哑谜,听说杨家不是体面人家,惶恐的同时脚底下有些飘。看刚才那贵人对二丫的态度,难不成他一家子鸡犬升天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夏老汉突然觉得腰杆子挺直了。他拽了一下鹌鹑似的老妻,又拍了一把夏幺妹的脑袋,抬起脚就脚下生风地追上去。
夏志文扭过头客气地与张嬷嬷李嬷嬷笑了笑,狠狠一扯跟木头人似的僵住的夏玲铛,似笑非笑道:“大姐,还不走?”
夏玲铛这时候才仿佛活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没计较夏志文扯得她手腕子生疼,满脑子都是方才见到的出尘绝艳的贵公子。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什么诗词,但此时就想到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夏玲铛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自己的屋里,才终于恨起了夏淳。
要不是她生病换了人,是不是二丫的今日就该是她的?二丫的一切都是偷了她的福气!
夏淳自周府回来就不知发了什么疯,勾着少傅没羞没臊地耍起了花样。
少傅十分诧异,虽然不晓得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将跑歪的心思又放到他身上。但不否认少傅对此觉得十分高兴,刺激得好,省得整日眼里看不到人。香肉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少傅任由夏淳解了他的腰带。先是矜持地推拘了一下,然后欣然享受起来。
又是一年十一月份,夏淳的火锅铺子整顿后重新开张了。
因着那日上官府闹得一出,夏淳的火锅铺子名气大得很。正巧‘夏氏丽人妆’日进斗金,夏淳不差银子,索性就多开了几家。
现如今大半的京城人都知晓夏氏火锅背后站着周家,再没人敢断她的原料。兼之夏淳试种的辣椒种活了。她买下的京城城郊的大片田地,也收成了不少辣椒原料。各类香辛料,夏淳干脆跟那个西域商人签了长久的合作协议,包他的所有香辛料。
夏淳的生意红火,夏家人来了京城许久不知道,却在去过一趟周家后突然耳聪目明了。
夏老汉如今不仅仅是腰杆子笔直,连使唤奴婢嗓门都大了不少。夏志文巴结夏淳巴结得更殷勤了,但是他这人也有些小聪明。知道夏淳跟夏家人分开得太久,没什么情分,便是上杆子他也做得很小心翼翼,并未让人反感他。
反而这一家子最令夏淳糟心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另眼相待的夏玲铛。
夏玲铛自周家百岁宴后,不顾大雪纷飞,顶着寒风已经跑了夏宅十多次。哪怕夏淳不是每次都会见她,她也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