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还在娘家做姑娘时就里里外外一把抓,嫁到婆家之后更是时时刻刻不得闲,生了孩子之后更甚,除了家务和地里的活儿以外,带孩子养孩子也是累人得很,即便孩子长大了,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但凡有丁点闲暇时间,她们都在补衣服纳鞋底上山捆干柴,或者采野菜晒菜干搜罗一切能入口的东西,拼尽全力地想让全家人活下去然后过得更好一些。
林老太也是一样,习惯使然,除了老伴和向来病弱的老闺女能暂时阻止她忙活的步伐以外,她可能会因为儿子们突然出事而心焦不已、暂停脚步,却不会因为儿子和儿媳还没彻底恢复而停下她过冬和过年的准备工作。
即便他们家已经因为几笔外财的缘故已经比往年富裕了很多,但她还是像往年一样,细细地、周全地准备着家里需要的各种物资,大到干柴炭火,小到针头线脑,都需要一一备好。
毕竟,等大雪封山,再说缺了这个少了那个,就不是很好办了。
要不是因为二儿子家的事情耽搁了,她这时候原本都该在山上砍柴了。故而,刚一到家,她就拿着砍柴刀和麻绳去隔壁找大嫂刘大菊一起上山去了。
喜妹则有点犹豫——她既想上山玩儿,又想在家研究铁皮石斛。
迟疑了一会,林老太已经等不及出门了,她便索性留下来研究自己的人工种植计划了,顺便还能看着林老头好好养身体,让他多多休息。
虽然有着精灵对植物本能的了解和直觉,她对铁皮石斛的人工种植研究的进展仍旧不是很顺利。
现在供她折腾的这几株铁皮石斛,已经是她第三次从山上连根带石头挖出来的了。
跟之前的不久就会彻底枯死不同,第三批铁皮石斛已经坚持了十几天了,暂时算是养活了。
可问题在于,这种移植成功并不代表其具有普遍价值,只有对植物本就具备一定直觉的喜妹自己可以做到成功移植,因为,她还是没有搞清楚铁皮石斛成活的具体参数。
喜妹这几天就是在试图摒除自己的直觉,试验并记录铁皮石斛的成长需求和具体参数。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非常艰难。
让习惯依赖直觉的她放弃直觉,就像让一个习惯用棉衣和炭盆取暖的人突然回到取暖只能靠抖、抗寒只能靠一身正气的时候一样,困难且痛苦。
但是,再困难也只能试着去做了,毕竟,她又不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靠种植铁皮石斛致富,而是想让大家多一种赚钱路子。
既然想要让队员们都能种植铁皮石斛,那么,摒弃直觉、研究出铁皮石斛成活的详细条件参数,也就是她必须攻克的难关了。
心烦气躁和没有头绪还是小事,最让喜妹不能忍受的是铁皮石斛长在石头上,而石头又不像泥土那样没有攻击性。
她惯常戴的兔皮手套有点笨重,不适合在移种植物的时候戴,故而,为了防止不小心弄坏嫩苗,她都是空手去做试验的。
即便她的脆皮体质已经改善了不少,不会因为轻轻磕碰就破皮了,但是,娇嫩的手撞上粗粝石头,后果可想而知了。
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小心了再小心,饶是如此,也受过好几次伤,要不是她的手大多藏在手套里,手上的淤青和伤痕没被林老太发现,林老太估计早就不让她继续研究了。
这不,一个不留神,没注意到石块另一边的粗糙面,她的右手直接被划得血肉模糊,疼得直接惊呼出声:“啊——”
喊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能喊出来才是,然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被惊动了的林老头黑着脸帮她把伤口包扎好,正准备训她,救兵就到了——
芳芳愉悦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姑,我们去小河那边玩吧,松娃他们在那抓小螃蟹呢!”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应该有二更~
第56章
喜妹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马上来!”
林老头瞪着这个先斩后奏的老闺女,无可奈何。
喜妹冲他讨好地笑笑:“爸,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下回一定更小心!芳芳在等我呢,我先出去了哈,等我抓了小螃蟹回来给咱家加餐!”
未等林老头说话,她便自己滑下椅子,一溜烟跑远了。
林老头甚至能听见她出去以后轻声对芳芳说“你来得可真及时,救了我一回”。
他无奈了摇了摇头:孩子越来越活泼了之后,还真不像以前腼腆的时候好管,现在越来越不太好镇住了。
逃了一场训的喜妹则心情美滋滋:“幸好你来了,幸好我反应快直接跑出来了,不然又要被我爸逮着教训了。”
芳芳拉着她受伤的手,一脸心疼地指责道:“就该好好训你一顿才是!明知道自己皮肤嫩,还不小心一点,你之前不都戴手套嘛!手套呢?”
她将手套从随身带的小竹篓里掏出来,甜甜笑道:“带着的呢!”
芳芳赶紧放下自己手上拿的篓子,帮她把手套戴上,一边戴一边碎碎念:“你啊!明明手套都随身带着,怎么就是不知道戴上呢?要是一直戴着,不就不会受伤了?也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天天窝在家里神神秘秘的也就算了,在家待着都能受这么严重的伤……”
喜妹不能说自己研究铁皮石斛人工种植的计划,自然也就不好为自己辩解了,只得郁卒地瘪瘪嘴:“……也没有很严重,是我爸给我包得很吓人啦……”
她手上的伤口说严重也确实挺严重的,当时就见血了,混着石头上的沙土,磨着嫩肉,特别疼,不然她也不至于突然痛呼出声以至于惊动了林老头。
但要说有多严重吧,也不至于。
伤口在手掌上,创面约莫小半个手掌,不深,浅浅地刮破了一层皮而已,也就是放在她身上才显得格外严重,要是搁其他孩子身上,吹吹灰洗干净血迹,就能继续玩耍了。
林老头和林老太有着同样的毛病,见着老闺女受点伤破点皮就受不了了,就跟纱布不要钱似的,每次都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裹上,弄得别人总以为林家那个老来女一受伤就是大创口。
芳芳倒是知道老两口包扎的习惯,但每次见了之后的第一反应都还是心惊不已。
“给你包扎得这么严实,整个手掌都裹起来了,证明伤口肯定不小,起码不是丁点儿大,你少在那糊弄我了。”她没好气地瞪了喜妹一眼,“等下到了河边,我帮你抓螃蟹,你看看就行,可不能自己动手了哈!万一要是伤上加伤,还不得疼死你啊!”
喜妹本以为可以捉螃蟹玩,现在却从捉螃蟹变成了看别人捉螃蟹,失落肯定是有的,甚至一度想要说自己可以戴手套抓,但最后还是屈服于芳芳心疼的眼神和小大人式的照顾。
行吧,作为小姑,自己确实应该给小辈们做榜样的,不能任性,不好让人为难的。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再三自我说服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呜,可是还是好想玩哦!她还没抓过小螃蟹呢!
可怜巴巴的表情在到达小河边之后达到了巅峰,但芳芳还是顽强地抵抗住了这波卖可怜攻击,硬是没有松口。
“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去翻石头找螃蟹去了。”
“哦……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找么?”喜妹可怜且可爱的小表情时刻在线。
芳芳非常坚定,堪称“铁石心肠”:“不可以哦。”
连尾音都散发着坚定的味道。
喜妹十分失落地表演着何为垂头丧气:“好吧。”
松娃在不远处听见了她们的全部对话,并且眼尖地发现了喜妹没戴手套的手上的纱布,了然地高声笑道:“小姑你又受伤了啊?那你别下来啦,我抓了小螃蟹分你一半啊!”
喜妹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努努嘴示意道:“你再不把鸡肠子拎出来,小螃蟹就吃完跑了。”
闻言,松娃连忙低头去看,原本漂在水里的鸡肠果然有一小截没入了岩石缝里,并且有继续往里的趋势。
他连忙用力迅速往外一扯,果然,鸡肠子的另一端正扒着一只小螃蟹呢!
他自然是赶紧抓住它往身上挂着的竹篓里一扔,盖上盖子防止小螃蟹们爬出来。
“小姑,你听,我抓不少了,等下分你一半回去让奶炒给你吃啊!”他用手摇了摇篓子,示意喜妹听螃蟹们相互碰撞发出来的声音。
喜妹还没说话,芳芳就替她应下了:“那敢情好,要是我没抓多少,喜妹小姑也不至于白跑一趟。还是你有本事,鸡肠都能从你妈那里偷来,还是用鸡肠子钓螃蟹来得快,自己翻小石头找螃蟹太难找了。”
松娃得意地笑了,抓起螃蟹来越发起劲。
他们说的小螃蟹其实是一种小河蟹,或者说溪蟹?因为这条被大家称为小河的“河”实质上是一条蜿蜒的小溪,第三小队的人们常常在这里洗菜洗衣服,
沿溪有些小石头是能挪动的,而有些岩石是和周围的地长在一起的,没法搬动。
小螃蟹们就生长在这些石头里。
如果是在能搬动的小石头底下,那自然好说,挪开石头直接抓就好了。
但是,更多的小螃蟹生活在那些没法搬动的岩石缝里,除了“守石待蟹”这个笨办法以外,只有找粗细合适的棍子捅和用鸡肠鸭肠鹅肠钓两种办法了。
这三种方法之中,论效果,当然要属钓了。要是运气好的话,用一段家畜肠子能钓一小篓小螃蟹呢!看松娃的劳动成果,就知道他今天属于运气好的那种了。
当然了,收获和投入往往是成正比的,收获得多,就是因为投入得多。除了那种非常宠孩子的人家,基本上没人舍得拿肠子给孩子瞎造——
怎么说都是肉呢,洗洗干净跟鸡鸭之类的肉一起煮了不好么?非得喂螃蟹?
别说什么付出一截换回一篓,小螃蟹这玩意儿没什么肉,蒸着吃没法吃,只能炒着吃。
炒着吃呢,香倒是喷香,能让人香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可问题是,这玩意儿废油啊!说是炒,其实都接近炸了,用那么多油,做啥不都好吃?!
故而,家长们是不太欢迎小螃蟹这玩意儿的。
但是,家长们的不欢迎,丝毫不影响孩子们对小螃蟹的喜欢,一得了空,大家还是会三五成群地往小河这边跑,抓着了小螃蟹就像捡到了什么至宝一样。
其他孩子的兴奋可能或多或少有玩儿的成分在,而喜妹就不一样了——她只惦记着吃。
回想起原身记忆里炒螃蟹的喷香味道,她望着松娃和芳芳身上的篓子的眼神简直像是在冒绿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之前,就是零点,我倔强!
第57章
知青点就在小河不远处。
听见小孩子们叫叫嚷嚷的声音,因为一氧化碳中毒事件而显得格外冷清萧条的知青点也终于有了动静。
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新来的知青迈步出来,想要看看外头的热闹,刚缓过劲来的蔡巧儿也在其中。
“芳芳你右边有小螃蟹,你还不赶紧抓!”
“麻点石头那里!看见没?……哎呀让开我来!”
“你来就你来,哼!我去抓别的。”
“丫头片子就是笨……”
松娃的人身攻击显然冒犯到了芳芳,她双目圆瞪,使劲推了刚走到自己身边的他一把,指着跌到水里的身影哈哈大笑:“你们男娃才笨咧!湿乎乎,打屁股,略略略~”
一边笑一边做鬼脸的芳芳并不满足于此,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地继续说道:“我回去就告诉三奶奶,你骂小姑笨!让三奶奶揍你!”
松娃麻溜站起身,闻言顿时急了:“我没有骂小姑,你冤枉人!小姑,你得给我作证,我没骂你!”
芳芳斜眼看他:“小姑才不会给你作假证呢!你刚刚不是说丫头片子就是笨嘛!小姑也是女孩子呢,照你的意思,不就是在骂小姑也笨?”
“小姑都能跳级了,你以前上学还考不及格,你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大大大大大笨蛋!”
“……反正我没骂小姑!”松娃被逼得没话可说,悻悻地反驳道。
大获全胜的芳芳“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扭头继续翻找小螃蟹去了。
旁观了一场“男女之争”的喜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同样笑出声来的还有以蔡巧儿为首的新知青们。
知青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有一茬,新韭菜和老韭菜之间的差别,哦不对,是新知青和老知青之间的差别,大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新来的知青们总是精神气十足的,对乡下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或喜欢或嫌弃,情绪总归是饱满的。
而老知青就不一样了。辛苦的上工生活和贫苦的物资供应磨去了他们所有的骄傲,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多地变成了木然,很难像新知青那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兴趣了。
就像今天,哪怕都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即便有几个老知青都没有受一氧化碳中毒的影响,他们都没有出来,反而是仍旧头晕脑胀的蔡巧儿率先兴冲冲地提出要出来看看。
“二妮,你们队上的孩子可真好玩儿。”蔡巧儿望着小河边一边斗嘴一边还不忘抓螃蟹的芳芳他们,笑眯了眼。
二妮表情微僵,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恼意,嘴上勉强应了几句:“啊……呵呵,是挺好玩的……”
蔡巧儿本就不是那种善于看脸色的人,对她的敷衍全然未觉,还以为她的提不起劲是因为之前的中毒事件呢!
“我看你很没精神的样子,你是不是还很不舒服啊?要不你回家好好歇一会?”蔡巧儿觉得自己非常体贴入微,决定给自己多加一朵小红花。
二妮恨恨的眼神飞快地掠过蔡巧儿的脸,为了不暴露自己内心的愤恨,她只得垂下眸子紧盯着地面。
好一个白眼狼,刚刚还说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这才两三个小时,竟然就要赶自己走!她满心埋怨地想道。
蔡巧儿对她的心思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还救了我们几个,不用这么拘束的,累了就去休息呗!”
二妮讷讷了半晌,才咬牙回道:“我不累,不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