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抿着唇，没有吭声。
“是因为那个可爱的华国小女孩吗？”男人呷了口红酒，眯着蓝眼睛品着，“你的品位，真不像个卡西奥。”
卡西奥，最看中血统，骨子里就一代代遗传流淌着，渴望近亲结合的因子。
顾野恶心，像有一只大手，在搅动他的肠胃，让他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他的唇色，渐渐泛白，白的快和肤色一样了。
男人放下高脚杯：“欧文怎么样？你要喜欢我就把他给你。”
顾野点了点头，欧文就是上次在农场出现过的燕尾服男人，他的能力足够用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十七岁见，我的……”
顾野不等对方说完，猛地挂了视频。
下一刻，他抱着马桶，痛苦地干呕起来。
这种呕吐，是心理性的恶心，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却远比生理性呕吐更难受。
十五分钟后，顾野摇摇晃晃的从卫生间出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人像失了大量的精气神。
他躺床上，大睁着眼睛，木木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会，随后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五天后，顾氏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
“你来晚了。”顾野压低了棒球帽，对对面的燕尾服男人颇为不满。
欧文微微一笑：“小先生，我两天前到的，因为知道小先生要做的事，所以做了一点准备。”
他说着，将手边平板递给顾野。
顾野飞快看了一遍，准备很充分，计划很周密。
欧文喝了口温水：“如果小先生没意见，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顾野点了点头，他请了半天的假，必须赶在小乖放学前回学校，时间很紧。
顾聿尊和顾盛华在合计。
两人将手头的项目全过了一遍，然后筛选出能做成亏损的，再挑出性价比最高的几个。
顾盛华十分满意：“之前贱卖给尊华那边的项目，已经高价转手，再加上这几个项目，还有百山，聿尊，我觉得可以收手了。”
“尊华”就是父子两人捣鼓出来的空壳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尊华那边就拿到了顾氏好几个明面上亏损的项目。
顾聿尊嗤笑一声：“爸，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想想董事会那群混蛋是怎么对我们的，再看看百山项目是如何流产的，不把顾氏挖空，我不会甘心。”
父子两人正在说话间，顾氏董事会以及监事会，上至高管，下至普通员工，都同一时间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内容让人瞠目结舌，全是顾聿尊和顾盛华暗中转移顾氏资产证据，条条款款，有理有据，想让人不信都难。
董事会震惊了。
监事会也震惊了。
连远在国农场的顾老头都被惊动了，他看着邮件沉默了会，跟着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就撒手不管了。
董事会临时召开会议，监事会立马对顾聿尊展开审计调查。
与此同时，这事发酵到网上，空降热搜引起掀然大波，顾氏股票瞬间大跌。
欧文坐在咖啡厅里，慢吞吞得让人趁机收购顾氏散股，要有小股东想卖掉顾氏股脱身的，也全买下来，并将所有的股份都记到顾野名下。
往后，小先生也是顾氏正儿八经的股东之一。
不过一夕之间，顾氏像被白蚁蛀空根基的楼阁，华美虽华美，但却摇摇欲坠。
在甜檬，顾时深召集高管，同时关注顾氏情况。
有人疑惑不解：“即便是顾聿尊转移公司资产，可也仅转了几个项目，顾氏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顾时深叹息摇头：“顾氏会伤到骨头，但不会崩盘，是有资本在抽顾聿尊的釜底薪。”
顾聿尊，是得罪了什么人？
而且这股资本目标明确，运作周密攻势迅猛，明显有备而来，完全不给顾聿尊回神反击的机会。
顾聿尊确实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强制被董事会撤销在顾氏的所有职务，另外还面临全体股东的起诉。
不过半天的时间，顾聿尊就从顾氏ceo，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还背负巨额债务以及官司缠身。
和他同样处境的，还有顾盛华。
父子两人被赶出顾氏，一大波的记者围拢上来。
【顾先生，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顾先生，网上有人说，你这是在挖自家墙角，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问，是因为甜檬的顾时深吗？同样都是从云端跌落，顾先生你有没有话想对大哥说呢？】
顾聿尊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顺利，怎么忽然就什么都没了？
顾盛华眼看走不掉，他忽然推了顾聿尊一把，混乱中从另外的方向跑掉了。
顾聿尊趔趄两下，气血攻心，眼前一黑，他头一栽，竟是当众晕厥过去。
蹲守的记者齐齐作鸟兽散状，生怕被碰瓷上。
这下人也不采访了，赶紧溜了蹲顾家其他人。
顾聿尊短暂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是世界的气运之子，但凡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
顾氏是他的，楚素是他的，权势地位唾手可得。
多年后，顾氏成为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帝国，他早是世界级富豪，偶尔午夜梦回，会不期然想起顾时深。
那感觉，就像是扫过一块已经不需要的踏脚石。
他生而不凡，注定是天之骄子的主角，顾时深不过就是他升级道路上的经验值。
这才该是他顾聿尊的人生。
“醒了？”冰水浇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打断顾聿尊的美梦。
他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个陌生的蓝眼睛小少年。
少年冷酷地看着他，随后勾起嘴角，露出小狼狗的尖锐獠牙，蓦地一脚踹他肚子上。
顾聿尊痛的整个人躬起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你……你……”
顾野居高临下，单脚踩着顾聿尊脑袋，使劲往地下碾磨。
他一字一顿的说：“顾聿尊，你动了我的檬檬。”
第86章
有那么刹那，顾聿尊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檬檬？
顾檬檬？
他是她什么人？
顾野微微倾身：“一无所有的滋味如何？”
顾聿尊眼瞳骤然紧缩，几个小时前，他还坐在顾氏ceo的办公室里，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不仅是一无所有，还背负高额债务，以及官司缠身。
他毫无征兆地沦落到此，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干的？
可是为什么？
他同少年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害他？
对了顾檬檬，是顾时深？一定是他指使的！
顾聿尊眼睛都红了，强烈的不甘心涌上来，像毒蛇一样啃着他心脏，他一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
他不可能就这么败了的，这不是他的人生，他不该过成这样！
顾野将顾聿尊表情尽收眼底，他冷嗤了声，脚尖一挑，抬起对方下巴。
“就你这个智商，真是又蠢又坏，还能把顾时深弄残废，是他太小瞧了你，还是你踩狗屎运了？”顾野脚尖下移，落到顾聿尊咽喉。
他逐渐用力，一点一点挤压掉对方气管里的空气，让他清晰地体验窒息的感觉。
他可以不管顾时深和顾聿尊之间的恩怨，想来先生也不喜欢他插手，可是这么个坏东西千不该万不该，拿小乖当棋子。
“明白的告诉你，”顾野眼睑垂着，像是在看一只猪猡猡，“你敢再动檬檬，下一回就不是让你失去顾氏这么简单。”
他的口吻轻，声音不大，可落入顾聿尊耳朵里，就像是冰刀刺进去，又冷又尖，还带着一种不见血不罢休的残忍。
顾野抵在顾聿尊咽喉的脚尖缓缓抬起，他下颌线条紧绷，唇几乎抿成了直线。
顾聿尊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惊惧不定地望着顾野：“你……你是谁？想……”
顾野根本不等他一句话说完，也没有任何想回答的心情。
“嘭”他又一脚，带着某种蠢蠢欲动的隐秘心情，踹在了顾聿尊的口鼻，最容易出血的部位。
“啊！”顾聿尊惨叫起来，猩红的鼻血瞬间飙飞，下巴直接就被踢脱臼了。
他捂着口鼻，痛的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艳红迷离的鲜血从顾聿尊指缝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铁锈的甜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像刚烤好的香甜蛋糕味道。
顾野目光落在血上，一秒失控！
基因里自带的凶兽瞬间出笼，没有小乖这根缰绳在，它凶猛地冲击着名为理智的城墙。
“咚咚咚”心跳剧烈，心房成了锅炉，将全身的血液都煮沸了，然后流经四肢百骸，带起无法遏制的亢奋。
那种鲜血的赤红色，逐渐占据顾野大脑，血色缓缓蔓延，将白色染红，让玫瑰娇艳，让顾野无法自拔的，就想要更多的鲜血。
他指尖轻颤，抬手将棒球帽反戴，接着抓起顾聿尊衣领，将人提拎起来，就是一拳头揍下去。
顾聿尊才生出反抗的念头，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就落下来，揍的他根本没力气抵挡。
顾野仿佛没了理智，蓝眸色深而亮，似燃烧在汽油上的蓝火，看似安静冰冷，却烧得剧烈。
雪白的脸上，带起丝丝不正常的潮红，顾野下手没了轻重，他专挑顾聿尊身上容易出血的地方打。
那架势，像是要把顾聿尊心脏给打爆，让他全身红色的血浆都爆炸出来。
隐在角落里的欧文皱起眉头，小先生见血就失控的这个缺陷，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他掐着时间走出去，从顾野背后，猛地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人脱离顾聿尊。
“小先生够了，再打下去他要没命了。”欧文说道。
没在卡西奥的地盘，身处华国就是这点不好，不小心弄死个人，也不好善后。
顾野低头喘气，黑色的发丝蓬乱地搭在额头，细密的汗水滑到眼睫羽上，让他视野有片刻的恍惚。
他眨了下眼，别开头不看顾聿尊，嗓音喑哑的厉害：“放开。”
欧文依言松开，从怀里摸出帕子，单膝跪顾野面前：“请小先生伸出手。”
顾野手还有些抖，他捏了几下稳住后，才把双手递给欧文。
欧文仔细帮他把手上沾染的鲜血擦掉，又检查了裤脚和鞋子，确定没有染上血，他才将帕子叠好放怀里，起身说：“小先生，干净了。”
顾野把额发往后撸，重新戴好棒球帽，头也不回往外走：“善后。”
“是，小先生。”欧文目送顾野走远后，他从怀里摸出冰丝白手套，动作优雅地戴手上，朝顾聿尊走去。
他蹲半昏迷的顾聿尊面前，面带笑容彬彬有礼：“顾先生你好，我叫欧文，请多指教。”
他说着自我介绍，像是在跟新朋友唠嗑，可下一瞬，他猛地出手，一手刀就让对方昏迷更深。
顾聿尊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忍着全身剧痛还在想，顾檬檬不是个孤儿吗？这两个外国佬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为个小团子出头？
还是顾檬檬其实……另有身世？这两个外国佬和她亲生父母有关？
那么，顾檬檬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没人给顾聿尊解答，欧文打量了一下，然后拖着他胳膊，直接像拖死狗，把人往角落里丢。
起先顾聿尊昏迷在顾氏，欧文把人弄到了地下停车场，方便顾野收拾。
这会完事了，他再把监控替换掉，整个过程简直完美。
欧文默默在备忘录上，将一条条完成的计划打上小钩钩。
今天也是，事事都完美的一天。
做完这一切，欧文摸出手机，给boss发了个简短的汇报。
消息几乎是秒回，boss最新指示——
【留着顾聿尊……】
欧文顿了顿，决定遵从boss指示，至于小先生嘛，是自己不过问的，不是他不汇报。
顾野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他站在艳丽的冬阳下，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的热闹，像距离他很远，隔着不同的空间，又好像离他很近。
小孩子吹着五彩泡泡水，嬉闹着从他身边跑过。
清风徐徐，带来微凉，将顾野拉扯回现实中来，他缓缓伸手，接住个五彩泡泡。
“啵”泡泡炸开，点滴的冰凉落在他掌心，像冰块落进沸水里，瞬间将一锅的热度都降低了。
顾野摸出手机，调出团子的照片来看。
奶萌萌的小团子，笑起来像暖人的小向日葵，明媚灿烂，又极具感染力，让人不自觉就心就温柔起来。
这个时候，顾野强烈的想见小乖，想听小乖糯糯的喊“麦麦”，再朝他伸着小胳膊。
他会毫不犹豫把人抱起来，就像是抱住他生命里唯一的太阳。
小乖总是温暖又治愈，顾野看了会照片，才将那种见血失控后的亢奋镇压回去。
血管里的血液重新冷凉下来，顾野恢复了正常。
他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想着团子爱吃街边肉串和奶茶，便跑去排队。
等欧文善好后找到顾野，就见他家尊贵的小先生竟然站在一看就不太卫生的烧烤小摊前，顶着呛人的油烟，叮嘱小贩不要放那么辣。
欧文觉得自己失职，怎么可以在这种小事上不满足小先生呢？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在备忘录上记下——“小先生酷爱华国小摊烧烤，少辣”。
紧接着，他皱着眉头打了个电话。
顾野提着装好的烧烤，又跑隔壁奶茶店买了小团子最爱的红豆布丁烤奶。
一会小团子来找他，见了烤肉和奶茶，定然会欢喜地跳脚尖叫，说不定还会再给他一个小亲亲，顾野不仅加快了脚步。
可是，他才一转身，就被震住了——
只见以欧文为首的，整整二十名穿着白色制服的高帽厨师二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各式各样的喷香烤肉，或金黄或微焦或酱香，风格不一味道不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