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萌:“……”来了,打脸名场面来了。
直到楚之恒背完了三字经,全场还落针可闻。
这楚之贤小小年纪就知书认字不足为奇,毕竟父亲和哥哥都是童生,可这楚之恒还更胜一筹就让人纳闷了,这孩子平时一声不吭的,也不怎么和人交流,也就是跟自己的姐姐亲近一点,这是跟谁学的?
二房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只有楚老爷子神色很复杂,眼神有些怔忡,似乎陷入了什么难忘的回忆,目光悠远,带着几分感伤和凄楚。
步萌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大儿子楚开山,据说当年他也是六岁启蒙,曾被夫子誉为神童,楚老爷子那真是把一切希望都托付在大儿子身上,为了给他创造更好的读书环境,那叫一个呕心沥血,只是他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如今他的孩子与他如出一辙的聪慧机敏,他说不出是欣慰多,还是心酸多。
“四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难得,不知是谁给你启蒙的?”楚之孝第一个回过神来。
“回大哥,是我姐姐教的。”楚之恒脸上带了点点笑意和骄傲,显得愈发可爱。
“嗤——怎么可能?以前大伯给我们启蒙的时候,就她学的最差,就她那脑子还能教别人?”韩冰一听是楚清教的,一脸不屑。
这话虽然难听也是事实,楚开山科考无望之后,又卧病在家成了药罐子,只能给几个小辈启蒙,楚家的几个姑娘除了当时年纪太小的楚洁,都是楚开山启蒙的,这也是韩冰一直觉得自己是耕读世家小姐的仪仗,父亲哥哥都是童生,自己也认字懂些诗文,觉得自身这样的条件窝在这乡野着实委屈。当初的三个姑娘,就楚玉学的最好,接着就是楚冰,最差的反而是楚清,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看谁的目光都是闪躲不安,简单的算术怎么也学不会。
“我姐姐很厉害的。”楚之恒立马反驳,一张玉雪的小脸气成了河豚。
楚清轻握了下弟弟的手以示安抚。“我虽不才,这些启蒙的知识还是懂的,主要是小恒聪慧,一通百通。”
“三弟确实聪慧,我倒是很有兴趣和三弟交流一下……”说着,楚之孝就就着三字经考校了楚之恒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刁钻,若非真的通晓三字经所有的注解寓意,否则很难回答。
楚之恒毫不怯场,两人来了一场以三字经为主题的学术讨论。
步萌就在一旁悠哉地看着这一场你来我往的打脸戏码,最后以楚之孝被楚之恒问得哑口无言落幕。
楚老爷子从头到尾估计没听懂,但一直点头道好,好,好。这明显就是更看好楚之恒。
二房的人坐不住了,赵氏首先开口:“之恒真是了不得,想必学了很久吧,这读书要紧,身体更重要啊,你年纪还小不必太急,揠苗助长要不得,明年你就七岁了,去书院正式启蒙刚好……”
意思就是今年就留给她儿子楚之贤。
这时,一直坐壁上观傻不愣登的贺氏也跟着附和,“是啊,之恒年纪还小,我们之礼也七岁了,而且楚家就我们三房没有读书人,我们之礼可是三房的独苗苗啊,当年老大读书,我们三房可是出了不少力的,之礼他爹可是有名的木匠,之所以什么都没给我们留还不是因为钱都给老大读书用了,二房也有之孝了呀,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三房了,爹娘你们可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呀!”
贺氏一通长篇大论后又开始一唱三叹:“可惜之礼他爹死得早啊,要不然我们之礼也不会连书都读不起,他可是英雄啊,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却连自己妻女儿子的往生都没个保障……”
这番话在理,可是楚家人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没有了任何触动。
楚老太首先不耐烦,瞪了还在哭嚎的贺氏以及不安分的赵氏一眼,“给老娘都闭嘴,你们耳朵是聋了,都说了家里的银钱只能供一个人,谁的书读的好就让谁去,你是想要老娘的银子打水飘啊!”
贺氏被喝得瑟缩了下,但还是梗着嗓子道:“让我们之礼去读书怎么会是打水飘呢,之礼也跟她姐认过字的,他可聪明了,他爹给他留了些木匠活的工具,他自己就玩得可溜可麻利了……”
贺氏极力辩解加推销自己的儿子,赵氏噗哧一声笑了,“三弟妹呀,这读书科考可不是会做些木匠活计就能行了。”
这话不可谓不嘲讽。
步萌脸色微冷,“二伯母说的对,科举和木匠确实比不了,毕竟科举那要考出来才叫本事,否则那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至于木匠嘛……我爹就是个普通的木匠,却也是对楚家贡献最大的,从做学徒开始就贴补家用,大伯和大哥的科举之路,我爹也铺了不少路吧?玉儿记得大哥的拜师礼还是我爹制的一个核雕,那可是我爹生前最后一个作品,雕了五个多月,价值不菲呢……”
步萌这番话算是说得不客气,因为赵氏触碰了原主的逆鳞,她不求所有人都能记得她爹的恩,但也容许不得丝毫侮辱,这赵氏是明显看不起她爹这个木匠,但要好处时也没见客气,简直让人倒胃口。
“你……”赵氏被个小辈给怼了,一时气结。
倒是楚老二不阴不阳来了一句,“听三侄女这话,你这是记恨我们了,我们楚家可还未分家,我承认三弟对楚家贡献良多,可他不在了,我们楚家还不是庇护着你们吗?”
“按照大伯您的说法,我爹爹去世了,楚家庇护我们孤儿寡母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就成了楚家对我们的恩惠了?”
步萌咬字慢条斯理,态度平和,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分毫不让。
“三妹,你的教养呢?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韩之孝道,一脸的你怎么得如此不堪的痛心疾首表情。
步萌:“……”戏精。
“好了,别吵了,都少说两句。”一直默不作声楚老爷子道,说着又特地看了眼步萌,眼神意味不明,但步萌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意。毕竟,在他心里,谁也没他的孙子重要,尤其是在学业上有成就的孙子。
“我也知道我是偏心,我一把老骨头了,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这世道没有权势,连个安稳都难求,只有科举才能兴家,才能该换门庭啊……至于送谁上书院,你们也看到了,之恒在读书上的天赋最好,那就送他去。都是我楚家的子孙,谁飞黄腾达都不能忘本!”
“爹,那我们之贤怎么办,他读书天赋也不差,可不能耽误了呀。”赵氏不满道。
楚老太冷哼了一声,“不能耽误就自个掏钱,谁还拦着你们不成?”
“可之贤可是楚家的子孙,总不能要我娘家出钱吧?”赵氏回道。
”你们二房,我们楚家也供了之孝,算是仁至义尽,至于旁的,你就算是掏空了楚家也拿不出来。”楚老爷子强硬道,可谓一锤定音。
赵氏底气没那么足了,可依旧不甘地碎碎念,“之孝读书,我们赵家也是出了不少钱的,游学和参加学子聚会,师长的年节礼,哪样不要钱呀……”
楚老爷子狠狠皱了下眉,“楚家给的银钱是足够束脩和笔墨纸砚,至于旁的,那都是旁门左道,之孝如今这个阶段,学业才是主要的,想当年他大伯在这个时候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早早就考上了秀才……”
这话一出,二房几人的脸,除了不懂事的楚之贤,其余无一例外都是青白交错,楚之孝的尤甚,以他那比针眼还不如的心眼,估计连楚老爷子都恨上了。
第135章 农门贵女5
楚之恒因为读书上的天赋得了楚老爷子的青眼,就连楚老太对楚清姐弟都好了些许,原因很简单,楚家光宗耀祖还得看楚之恒呢,两姐弟关系又这样好,把楚清往死里搓磨,岂不是让楚之恒和楚家离了心?
事情过去了两天,除了整天抱怨碎碎念个不停的贺氏,步萌还注意到了,原主的弟弟有些闷闷不乐。
楚家除了楚之孝已经年过十七,其他几个孙子都是垂鬓之年,田里的活计他们干不了,家里的事务又有女人担了,他们这种人嫌狗憎的年纪都是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可楚之礼不是,相反,他很安静,有些木讷,比原主话还少,在楚家没什么存在感,哪怕楚老太很喜爱孙子,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孙子都总是习惯性忽略。
“之礼,可以陪姐姐聊聊天吗?”步萌牵着楚洁朝坐在榕树下玩着木刻的楚之礼走了过去。
“三姐,小妹。”楚之礼起身,那起几片叶子扫了下树下的石凳,示意她们坐下。
她家弟弟从小就是个小暖男,这么小的男孩子,难得有耐心又细心,对待只比他小一岁多的傻妹妹,就是个二十四孝好哥哥。
步萌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两天怎么闷闷不乐的?都不和姐姐说话了。”
楚之礼抿了抿嘴巴,他很瘦,还有些黑,长得憨憨的很像楚开江,倒是没有楚之恒他们那么白净秀气。
“最近天气闷热,我有些不舒服,姐姐不用担心。”
步萌没接这话,拿过他手中的木刻,只是很普通的桃木,还是质量并不好的那种,应该是小家伙上山找的,他刻的是一匹狼,矫健的狼一只前爪踏在石头上,昂首做对月仰天长啸状,小孩子的力气小,所以雕刻在细节处理上并不精细,但整体雏形和构架都很不错,想来是用过功夫的,只是这孩子估计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狼,这刻得有点像王二狗家养的狼狗。
“之礼真厉害,这雕刻的隐隐有爹爹的风骨呢。”步萌夸奖了一句。
楚之礼的眼睛亮了下,“姐姐,真的吗?”
楚开江死的时候,楚之礼才两岁,估计对父亲的印象是一丁点都没有,留有的都是原主给他灌输的,父亲是个悍不畏死的英雄,还是个很厉害的木匠,父亲很爱他,留下的木匠工具和手札都是给他的。
“真的,我见过爹爹雕刻过的狼,唯妙唯俏。父亲在做学徒的时候曾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他见过真正的狼,才能雕刻出狼的风采。”
步萌说着,拿起旁边的刻刀,就着木刻就雕刻了起来,只是稍加修改,就让狼的凶戾和睥睨一切的风采豁然而出。
“姐姐,你真厉害……”
楚之礼的话还没有说完,贺氏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过来,“厉害什么呀厉害,玉丫头,你先跟我出来……”
步萌皱眉,“怎么了?”
贺氏没有接话,却是看向了她手中的木刻,立刻嚷嚷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玩什么雕刻,还想像你爹一样做个木匠啊?”
这话,就连楚之礼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步萌无语,赵氏看不起木匠也就算了,可贺氏她一个嫁给木匠的媳妇居然还瞧不起木匠。
两姐弟的神情太明显,贺氏狠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步萌旁边,“我明白你们姐弟的意思,我也没有瞧不起你们那死鬼老爹,只是这大房有个鬼机灵会读书的楚之恒,二房就更不用说了,礼哥难免会走你们爹的老路,手工活计再怎么好,还不是要被这无底洞一样的楚家给掏空啊,还有,凭什么我们三房的男丁就不能出人头地呀,还有玉丫头你,你没两年可是要嫁人的,还洁丫头怎么办啊,长得好看还是个傻子,没个有权势的哥哥护着能行吗?你们莫不是傻到觉得大房二房那些人还能帮衬你们,等你们爷奶归西了之后,他们不踩你们都算不错了!”
贺氏又一通不忿,还夹杂着几句咒骂,也还好原主姐弟性子都比较像楚开江,否则就贺氏这性子,教出来的孩子岂不是歪到天边去了?
一旁的楚之礼垂下了头,神色有些落寞,”对不起,娘,姐姐也有教我读书识字,我没有好好学,比不上二哥和四弟。”
贺氏也有重男轻女的毛病,见儿子这副蔫蔫的模样,一巴掌拍在了步萌手臂上,“你这死丫头,肯定是你没用心教,否则我们礼哥儿怎么会比不上大房和二房那两个小崽子!”
步萌:“……”简直冤死。
“娘,是我不好……”楚之礼还想辩解,遍被贺氏抬手打住。
“行了,这事下次再聊,玉丫头,有个挣钱的活计,你正合适,快点……”说着,步萌就被粗壮的贺氏拖着往外走。
“娘,什么活计呀?”
“村尾老李头家终于生了个男孙,今天是满月酒,镇上请来做宴席的师傅路上惊了马,手受伤了,正缺人呢,你手艺好,肯定能撑场子!”
步萌一脑门黑线,深呼吸了口气问:“那李家一共要办几桌宴席?”这李家是村里除了里正家最富的了,又连续生了七的孙女才来一个孙子,这场面估计不会小。
“排场挺大,十来二十桌吧!”
步萌:“……”
……
即使有好几个人帮着打下手,步萌整完宴席之后依旧浑身酸痛,尤其是抡勺的胳膊,已将不像是自己的,她的神经已经无法指配她的手。
原主是个贞贤敏静的姑娘,唯一的运动就是做家务和上山挖野菜,还么猛地来一波,累得她够呛。可同样是累了半天的贺氏,却依旧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手中紧紧握着装着一百文钱的荷包。
没错,工酬就是一百文钱,平均每桌十文钱都不到,你说气不气?
偏偏,贺氏还在一旁笑得猥琐,“这一天就有一百文钱,这可比我卖菜,也比你绣荷包好赚多了!”
步萌:“……”
其实贺氏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那些壮劳力干体力活,挖矿修河的一天才三十文钱,步萌这还是李家对宴席满意了,特地给的大红包。但步萌一想到女主赚钱就跟喝水一样轻松,她就觉得这报酬和她的付出实在不对等。
“娘,以后别给我接这样的活了,我又不是厨子。”
贺氏总算从一百文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然后又一巴掌拍在了步萌的手臂上,还正好是她掌勺的右手。
步萌:”……“想还手怎么办?
“你这死丫头,就是怕苦怕累,老娘都不怕你这么年轻还比不上老娘一把老骨头,懒死你算了。”贺氏说着又想拍她,步萌连忙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