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没有了,名声也没有了。
有的,只是对周家的仇恨而已。
周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孙桂菊总是不会放过的,关注周家比关注自己的情况,还要多上心几分。
周满满这种频繁上山的行动,孙桂菊自然有留意到。
她觉得非常奇怪。
因为每一次,周满满都是背着一个小背篓去,但回来的时候小背篓大部分是没有装满的。
也不知道上山都找了什么东西。
孙桂菊有一次故意接近她,掀开她的盖子一看,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蘑菇。
蘑菇蘑菇天天都是蘑菇,这么多蘑菇就算每天都吃也吃不完,放在家里这个时候都快要发霉了。
孙桂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孙桂菊偷偷摸摸的在周满满背篓里到了几截山药。
这玩意儿,孙桂菊认得。
村子里的人以为这东西有毒,所以一般都不会挖回来的,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周满满难道不知道吗?
想了想,孙桂菊就偷偷的拿走一小段,回家自己琢磨。
越是琢磨越是发现不对。
因为周满满挖的这玩意儿,跟村子里面传的那个毒薯完全不是一样。
这两样不是同一个东西!
孙桂菊一双眼睛变得闪闪发亮,感觉自己终于窥破了这个秘密。
最近周家的日子好过了,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帮着他们一样。
孙桂菊愈肯定,这东西就是那至关重要的宝物。
周满满一直这么频繁的上山,肯定是有用才挖回来的。
反正山上有宝贝,肯定是没有错的。
孙桂菊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思来想去,打算要断了周家的这一条财路。
周家既然能凭借着这个东西打了一张漂亮的翻身仗,没道理她不行。
孙桂菊很快就找到了她儿子,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打算跟他商量商量。
与此同时,周满满最近这几天倒是很少上山了。
一个是因为量已经够了,还有一个是因为山上已经没有多少野山药。她得留一点种,以后才会继续生长,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山药挖完。
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狐狸告诉她,最近会有山洪。
在深山里面可能会有山体滑坡。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山洪来的悄悄,一般人都不会意识到。
可能发生了之后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狐狸不一样。
狐狸本身就是自然界的动物,对于这种即将发生的灾难有很敏锐的直觉。
它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周满满之后,周满满就很留意。
为了自己的小命,周满满也只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了。
不过待在家里也不是没事干。
周满满得带娃 。
小多余现在已经开始走路,他走路跌跌撞撞,像只鸭子似的,也很不安分。
得有人在家里看着他才行。
现在建军建华已经不够用了,两个男孩子照顾不了一个刚要学会爬路走路的孩子,所以周满满就自觉担任了这个任务。
她一向不喜欢小孩子,感觉都很熊,不听话。
但是小多余却很乖。
和建军建华的时候,性格倒是跑上跑下的,十分调皮。还会在他们身上尿尿,特别不安分。
可是周满满抱他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尿在周满满身上。
小多余也很喜欢周满满,一看到他就咯咯的笑起来,伸手要抱抱。
周满满见他这么乖,这么可爱,也就逐渐的安心待在家里。
并且在这一段时间,掌握了带孩子技能。
如果……如果她和虞怀简也有个孩子,不知道是会像谁多一点。
周满满想着想着,脸色突然变得通红起来。
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这么远的事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想起了那一天差点就擦枪走火的事,脸上更是火烧一样的热。
周满满低下脑袋,小声的咕哝几声。
她真的好想他啊。
安抚好小多余 ,周满满就要出门去拔草了。
山羊还在养着,得给它找一点干净的草吃才行。
不过更远的地方周满满是不敢去了。
因为山洪具体发生在什么地方,她压根不知道,狐狸也没有办法很准确的预知,所以就只是在田垄周围随意地拔了几个草。
周满满慢悠悠地要跑回家中的时候,看见村子里面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抬着一个简易担架,火急火燎的冲出去。
“怎么了?有人受伤了吗?”周满满着急的大声问道。
走在最后面的小伙子一边,回头一边回答:“孙裕他出事了!今天山里的情况不对,那山滑了一半。孙裕不知道做什么,跑到山里去。正好被埋了,现在大队长带着人在那里挖人,估计是不太行,得送到城里去。”
周满满整个人都愣住。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几个人早就跑远了。
孙裕……他跑到山上去做什么?
一般情况下,除了周满满现在还会上山之外,已经很少会有人上山。
因为田地刚刚分到家里,大家的热情还高涨,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家里的土地重要,所以大家都是紧着地里的粮食,不管什么山货野味,通通都不去找了。
一直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家的人才回来。
周仓却没回来,一问才知道,周仓也跟着送孙裕去城里医院了。
周萍说起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
虽然两家人不对头,平时相遇的时候也是分外眼红。
但这可是生死有关的大事。
只是随手帮个忙,把人送到医院去,这还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周满满脑袋里嗡嗡的,一时之间手脚冰凉。
她喃喃道:“妈,他伤得严重吗?”
”应该很严重吧。”周萍说:“我远远的瞧上一眼,整个人都是血。泥土也是满身都是。不知道这孩子这种天跑到山上去干嘛?”
没有人能想得明白。
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现在已经哭得晕过去了。
孙桂菊现在悔恨不已。
她好恨自己。
她为什么非得要儿子上山?为什么非得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为什么非得想把所有的山药都挖完,不给周家留一点点?
如果……当时她能让儿子早点回来,说不定就能躲过一劫。
现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孙裕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命啊!
可是现在呢?
后悔也晚了!
孙桂菊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一拍大腿,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周仓就回来了。
他看上去非常疲惫,休息也没休息好。
一回到家就嚷嚷着饿肚子。
周萍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给他做饭去了。
等他终于吃饱的时候才追问:“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他们没给你饭吃啊?”
周仓小声嘀咕:“何止啊。孙裕家就他们两个人,他妈昨天没跟着去,两个人都倒了。就连医药费,都是大家先凑合着的。现在人在医院里,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当时在地里,身上没带点什么钱,没有粮没有,都饿了整整一天了。”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简直要留一把辛酸泪。
周仓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饿肚子。
周萍听了之后是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了。
周满满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记得,在原文的描述当中,孙裕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从来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挫折。
就算是有一点点小困难小阻碍,在作者的金手指之下很快就能克服。
孙裕会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周满满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慌得不行。
想了想,周满满就说:“我明天去一趟城里。”
周满满其余的话也没说,但是周萍却明白她的意思。
周萍皱眉道:“你可别想不开呀。虽然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发生,但是这个时候你过去了还能怎么着呢?你有虞怀简了,别看人家可怜又旧情复燃。我可不答应。”
虞怀简多好啊。
又老实又听话,不管什么都只想着闺女。
这样好的上门女婿上哪找去?
孙裕就不怎么好了。
周萍清楚的记得,以前跟孙裕定亲的时候,都是他们家单方面的付出。
周满满一直追着他屁股后面跑,但是没有得到过眼神。
周萍那时候就不同意,但是闺女喜欢,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好不容易闺女清醒了,要是又糊里糊涂地被他几句话,又哄得迷了心智,重新爱他爱的要死,这怎么能成啊?
孙裕现在就是个火坑啊!
周满满安抚她:“妈,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我得去看一眼。更何况,我也想去看虞怀简呢。这么多天不见,我也怪想他的。”
看孙裕只是顺便的,看虞怀简才是目的。
周满满很担心他。
孙裕已经出现了和原文不一样的偏差,虞怀简要是也这样呢?
周满满心里拿不定主意,得去看一眼才行。
周萍听到她这么一说,放下心来。
第二天,周满满就起身往县城跑。
这个时候,虞怀简应该还是在县剧院。
县剧团营业了,应该没工夫搭理她。
周满满决定先去医院里看看,等到中午他们休息了再回来。
她出于礼貌,还买了一点水果去。
只不过这水果并没有用到,因为孙裕这个时候还昏迷不醒。
孙桂菊清醒过来,正在照看她儿子。
她身体同样也垮掉了,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是,他们家除了他们母子俩人就没别的人了。
孙桂菊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忍住。
看到的时候,孙桂菊神情变得很恍惚。
紧接着一双呆若木鸡的眼睛变得十分犀利,还隐隐迸发出仇恨的目光。她咬牙切齿,但是最终只是别过头去,重重的咬牙,一副隐忍又难过的模样。
孙桂菊心里还是怨恨周满满的。
可是即使怨恨又能怎么样,她现在已经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裕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孙桂菊已经被掏空了精力。
她现在就连撒泼都已经没力气了。
“坐吧。”孙桂菊懒得搭理她,只是百无聊赖的招待 ,然后重新坐在床边。
周满满看她一眼,小声的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他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但是可能这一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孙桂菊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好好的一个儿子,能跑能跳能干活,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站都站不起来,一双腿也就废了。
这一辈子就真的全都毁了。
孙桂菊把脸埋在手上,失声痛哭。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活不下去了。”孙桂菊说:“好不容易把他拉扯长大,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我还能怎么办啊?要不干脆就不要醒来,我们母子两人一起死了算了。”
周满满眉头微微皱起。
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忍住。
最终只是轻轻叹一口气,然后离开病房。
孙裕没死就好,主角没死,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坏……吧?
心中挂念着虞怀简,周满满想见他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她,要立刻马上见到虞怀简。
她要去县剧团。
只是还没等她出医院,虞怀简就自己来了。
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长身玉立。医院的走廊有些昏暗,他逆着光,神色瞧不分明。
周满满眼眶一下热了,她跑过去,奔向他,一把抱住。
对周围人的惊诧抛之脑后。
周满满瓮声道:“你怎么来了?”
“嗯……路过。”
“骗子。”周满满揪着他衣服的前襟,咕哝道:“你是不是早来了?”
“也不是很早。”虞怀简看了一眼病房,淡淡道:“走吧。”
声音有些冷淡。
周满满一时看不透他的想法。
走出医院后,那股压抑沉没的气氛才好转不少。
周满满看他几眼,见他嘴角紧抿,眼角也是耷拉着,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的性子,有什么都闷在心里,就算有什么情绪也不会说出来。
这是心里有情绪了。
她轻轻的拽了一下他的一角,软声道:“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
才怪。
周满满拦住他,“你醋了。”
“……没。”这一次稍微停顿了下。
周满满立即抓住,解释道:“我来看他,不是因为担心他,我是担心你。”
虞怀简面色稍缓,假装淡定道:“哦?”
关心他,却不来找他,去医院。
想到医院见到的情形,虞怀简心情又低落下来。
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但是对她,总是没办法大度起来。
心里窝火。
但对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他也不能对着孙裕的脸上来几拳。
对周满满来几拳吗?
那是不可能的。
她对着他来几拳还差不多。
只是她这么一说,心里的那点郁闷也消散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