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大群人,宣朗向清扬炫耀道:“稳了!”
清扬不解,宣朗神秘的不肯再说,只让她等着数银子便是。
接待了一群意外来客,两人在庄子里的生活重归平静。
但京都,则又是热闹起来了。
就等着饕餮楼对面酒楼主人家露面的好事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京都‘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全一窝蜂跑去对面了,个个身后还带着一串奴仆,这群眼高于顶的贵公子还指使着奴仆帮着规整收拾,隔着一条道,还笑容满面的让饕餮楼掌柜的对这边多上上心。
然后...掌柜的竟然点头了!
说好的刀光剑影、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呢?
握手言和了?
皇宫。
皇帝给已经显怀的皇后念着清扬写的信件,“难怪荣王昨日跟朕说要休假,朕看着这悠然自在的生活,也想去住段日子了。”
“臣妾也是意动。”皇后道,“两孩子人也不在,京都因着两人倒是热闹不少。”
皇后注视着皇帝忍俊不禁。
皇帝瞬间明白皇后的意思,宣朗那小子偷懒,底下人竟然以为他这个皇帝要去和侄儿打对家!他放着堆成山的政务不处理,去开个酒楼?他的臣民以为他很闲吗?
“孩子孝顺,自己出本钱,不拿盈利。”皇后追忆道,“臣妾倒是想到太傅老人家和镇北侯,清扬这丫头骨子里是姜家人的血。不瞒陛下,臣妾之前还为清扬与子风的婚事担忧,您也知晓,子风这孩子玩心重,清扬又是个守规矩的,臣妾在脑海里把两人凑到一起,很难想象出两人相处的画面。但是,这缘分,当真非常奇妙...”
皇帝脸上的伤感随着皇后的言语逐渐带上了笑意,他微微感慨,“朕也没想到,子风会是个好夫君。”皇帝想的很简单,他们做长辈的压着宣朗不成问题,再有就是希望清扬嫁进皇家,不然京都风评好的男儿不在少数,皇帝也不会就定下了宣朗。
“总归是好的,朕也不算辜负太傅和修远。”皇帝道,“孩子们的孝顺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换个人,在什么都没做好之前,便给皇帝画了大饼,皇帝定是觉得此人好高骛远,不堪重任。但换成他宠爱的晚辈,皇帝则是已经想到,万一两孩子没把铺子开成功,他该如何补救?
“臣妾就觉得即使子风没当差,为陛下担忧的心也是不少的。”皇后笑着道。
皇帝表情没有变化,皇后抚摸着肚子,嘴角勾起,眼神不见笑意。即使后宫不能干政,但她这个皇后也不是睁眼瞎。
院正把脉说腹中是个皇儿的可能性极大,皇后便知这朝堂后宫要起风了,没想到后宫出乎意料的平静,朝堂却有人弹劾荣王以权谋私、荣王世子与民争利...皇后当真想不通这种人怎么当上朝臣的?皇帝和荣王几十年如一日的兄弟情,不是作假的,撇开私人感情不提。与公,荣王是皇帝最忠实的拥趸。皇帝是高高在上的,是冷酷无情,但也是需要感情的,太傅和姜修远的逝去已经是皇帝最沉重的打击,他能敞开心扉说知心话的兄弟臣子,只剩下荣王了。
任凭皇帝在一旁思量,皇后接着往下看信件,一行行扫下去,忽的笑出声,皇帝听着声响,好奇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子风这孩子也是促狭。”皇后把信件递过去,“这酒楼名字世上千千万,他偏偏要取个饕餮居,这是在想什么呢?”
饕餮楼,饕餮居。
皇帝哈哈大笑,拍板道:“这饕餮居的牌匾便由朕题了。”
皇后:......宣家人的恶趣味果真一脉相传!
宣朗得知皇帝要给饕餮居题字时,有一瞬间的郁闷,毕竟饕餮楼也是他的心血,不过看着窗边插花的清扬,很快便想开了,银子赚不完,有些人,比银子银票重要千倍万倍...
“不错,我儿心胸开阔。”荣王头一回夸了宣朗,从两人去了庄子后,时不时就有野味野果子运回府中,荣王荣王妃什么都不缺,就稀罕这一份心意。再有清扬制成的补药丸子,荣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身上的暗伤好了许多,他没声张。待到某一日同僚惊呼他的白发转黑时,荣王不露端倪的说近来喝了不少汤汤水水,同僚没多话,事实上他老妻也整天琢磨着如何把白发转为黑发,同僚更多的是以为荣王用了女子保养的手段,顾着荣王高大威猛的形象,同僚没有多说。
其实结合皇帝重视这药丸子的态度,荣王便知这不简单,但再神奇的东西,没有自己亲身经历,总归感受不深。荣王心情激荡之下,便去宫中找了皇帝,向来话少的荣王,硬是花了一刻钟向皇帝诉说这补药的奇特之处。
皇帝等着荣王情绪平静下来,说道:“朕当初也如小六一般。”
荣王:“是臣弟失礼了。”
“人之常情。”皇帝非常理解并且不在意这些,他想到如今还不死心要和‘神医’交流的院正,自豪道:“我们宣家的丫头就是厉害!”
大太监:......虽然姜小姐嫁给了宣世子,但她还是姜家的吧!?
荣王没觉得皇帝的话有不妥,同样一脸骄傲。
种种事情,再加上点远香近臭的意思,荣王对待宣朗的态度十分热情加友善。宣朗没有感受他父王的拳拳父爱,努力抑制着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父王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宣世子表示承受不起。
清扬和荣王妃便自如多了,荣王妃见着清扬,第一句话便是所有父母对子女的通用语,“清减了许多。”清扬明智的不和荣王妃就‘清减’往下说,认真端详荣王妃后道:“母妃气色好了不少。”
“宣朗少气些我,我自然就好了。”荣王妃时刻不忘嫌弃亲儿子,秋高气爽,刚入秋,荣王妃便想让两孩子回府,她还没派人出去,宣朗清扬便自觉回来了,荣王妃当真没有任何一处不舒心了。人和人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这一点,宣朗和清扬做的很好。无论是父王母妃,或是好友知己,没有谁该理所当然的对另一个人好。
说着又说到饕餮居,有着皇帝的亲笔题名,加之味道极好的菜肴,还有十多道镇店的奇食珍馐,饕餮居当真抢了不少饕餮楼的客源,有自外地过来京都的商人对饕餮楼慕名而来,不了解情况,猛一看,还以为有两家饕餮楼呢?乍一来,真不知该进哪边?听着有人说这饕餮居的牌匾是皇帝亲自题的,商人一听,皇帝担保,有什么好犹豫的,进了饕餮居!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但饕餮楼掌柜的及一众跑堂的脸上不见半丝愁绪,总归都是一个主人家,他们虽是在做生意赚银子,但世子的喜恶才是更重要的。
荣王妃抓着清扬的手,柔声道:“你们小两口弄出来的铺子,哪能什么都不拿,母妃知道你对边关感情不一般,母妃也是。母妃知道你们的孝心,但这份子你和子风拿回去,不对,你拿回去。子风不缺银子,你啊,别傻乎乎的,什么都跟子风说,名下的铺子可以交给子风打理,但自己也不能不当回事,年尾查一次账,若是有不对,我和你父王都会为你做主的。”
“母妃,我若是把孝敬给您的东西拿回来像什么样子?您放心,世子他凡事与我商量着来,有不能确定的,我们便来问父王母妃,家中有父王母妃,不管做什么,都是极为安心的。”清扬不知道宣世子前二十年是有多不靠谱,才导致亲爹娘对他的印象都一言难尽,但是宣朗作为姜清扬的夫君,清扬敢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为体贴。
宣朗听着他母妃的交待也是心情复杂,他觉着他不是回了自己府上,而是作为姑爷来了岳父岳母家中。
偏偏荣王还时不时点头,让宣朗认真听荣王妃的言语,宣朗...宣朗想回庄子了。
......
春去秋来。
转眼便是三年。
帝后及荣王夫妇二人从一开始没把手上的份子当回事,到看着满箱子的银子傻眼,再到拿着如此多的银子觉得烫手,期间的心路历程不多赘述。饶是皇帝也没想到一个酒楼,三个酒坊,每年的盈利会是如此丰厚...举个例子,国库每年的税收在五六百万白银左右,支出也大概在五百万左右,国库充盈是不可能的,像军需粮草这些必须的支出,皇帝是绝对不会吝啬的。如果遇上天灾,国库里面的银子根本就不够。皇帝只想着收支平衡,其他的不多想。
但是当初说好的给边关将士的六成份子,这三年来,每年皇帝能收到宣朗清扬呈上来的七八十万两白银,算上另外的四成份子,皇帝也不由咋舌,每年一百多万两的盈利,都是他国库的五六分之一了,皇帝虽知从商利润大,但不知会到如此程度!
想到商业的税收,皇帝心疼的滴血,赶紧召集喻阁老等人,商量对税收的改革。
其实也是宣朗清扬坑了商人一把,首先饕餮居就不是面对普通平民,一道限量的凤尾可以在众人的哄抢中,炒到几千两的高价!难道这道豆腐做的凤尾真值这么多价?都知道不可能,但争的就是一个面子。还有酒坊,宣朗也弄出了限量的策略,京都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或有钱的商人...酒坊名有了,根本不缺客源。
这种情况下,才有皇帝觉得的一百万两白银。
不过加重商税,从大角度来说,还是对国家有利的。宣朗因着坑了人不自在,在荣王面前念叨了许久经商不易,荣王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宣朗说多了,荣王不由自主放在了心上,命人在外面查探了不同阶层的商人。
事实证明,经商确实不易。
高收入的同时,也伴着高风险。
于是,在皇帝同朝臣商量加重商税的同时,荣王也提出了一些于商人有利的政策,之后的采纳与否,还得看皇帝同阁老们的商议后果。
朝堂大事,和宣朗清扬关系不大。
皇后生下的六皇子已经两岁半了,不对,现在应是叫太子殿下。六皇子的百日宴当天,皇帝下了册封太子的圣旨。
上头的五位皇子都是可以做太子爹的年纪,皇后成功诞下皇子,时人重视正统嫡系,他们便知自己的希望又少了许多。但亲耳听见太子册封,这感觉别提多复杂。皇帝这几年连普通的小病都很少犯过,身子骨比之皇子还要康健,这种情况,哪怕五个皇子心里再不甘,也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太子册立是大事外。
荣王世子妃三年未有孕事,也成了京都热议的话题。
想当初世子妃及笄、大婚令多少贵女羡慕,宣世子更是待世子妃如珠如宝,房内干净的很,未收任何通房小妾,荣王妃作为婆婆也特别和善,可以说,世子妃过上了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惜,至今没生下一儿半女。
女子没有为夫家传宗接代绵延子嗣,便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第129章 那对好命的夫妇(完)
一朝从全京都最令人羡慕的世子妃,变成众人口中命薄没有福气的女子, 清扬的感受不深。她本就不爱出府, 仅有的露面多是跟着宣朗, 何况以荣王府的地位, 不好推掉的帖子就那么几家, 有些人似乎这会儿才发现轻易见不着清扬, 没能当面看到她的憔悴十分遗憾, 暗戳戳脑补着她在府中整天以泪洗面、各种求子偏方往肚里灌。
说的一板一眼, 仿佛她们亲眼所见!
自从在饕餮楼听到这种言论,宣朗把说这话的人狠狠揍了一顿后, 把人丢去了刑部,饕餮楼倒是没人敢讨论了。宣朗气愤回了王府让荣王好好整顿京都, 荣王不知道他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高冷的不理宣朗,宣朗张了张嘴, 没把事情说出来。自成婚后低调了不少的宣世子,去招呼了凡是和他有点交情的公子哥,带着府上的小厮,专门在酒楼花楼胭脂水粉的商铺...等等地方转悠, 听着有说世子妃闲话的,无论男女, 都送去刑部!
这么大的阵仗, 宣朗不出意外的被弹劾了, 皇帝和荣王都觉着这回宣朗的做法没错啊, 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庇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但皇帝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宣朗的行为确实不能提倡,若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那京都真是要乱套了。皇帝正思考着如何大事化小时,另一边的武将开口了,武将嘛虽然不缺文化,但和兵油子们相处久了,说起话来也是痞里痞气的,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更是顾不得要在皇帝面前维持仪度,一连串的可以称之污言秽语的不雅之词便冒了出来。
荣王看着已经和御史怼起来的武将们,先是愕然,然后很快想到原因,他儿子儿媳每年呈上的百万辆白银不是没作用的,这时候便起了作用。凡是武将,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沙场征战,他们不怕上阵杀敌马革裹尸,就怕军需粮草经过层层剥削才能到拼死拼活的士兵手中。尤其是朝廷下发的抚恤金,没有一份是全须全尾的给到战死士兵的家属,然而又能怎么样呢?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天高皇帝远,许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宣朗清扬都是不肯吃亏的人,他们的银子必须一分一毫都不能少的去该去的地方、到该得到的人手中,皇帝很多时候需要斟酌三思而后行,但两人不同,荣王府的暗卫、来投奔王府的文士、还有一些单纯谋生计的人...请了足够的人,或明或暗的盯着银子,再大的贪婪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手也得规矩缩着。
皇帝又是由着两人的态度,让宣朗清扬更是没了顾忌,带上了精兵,这三年往边关去了两回,皇帝还特地派了一个钦差一同前往,凡是抓着贪污的官员,拘捕了直达圣听,乌纱帽没了不算项上人头也保不住。这种铁血的震慑,对于大部分人足够了!
武将们因着荣王和姜修远本就对宣朗清扬持着一份包容的态度,他们做的又是于武将于朝堂有益的事情,这个时候,武将们还能忍?
那绝对不能啊!
文臣的嘴皮子利索,但武将们也不弱,他们讲大道理讲不过,但身上的气势足啊,混话一箩筐的抛出来,双方一时倒是不相上下。
皇帝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等着底下分出胜负。
朝会最后闹的跟集市差不多。
关于宣朗的弹劾,自然没了结论。
......
荣王跟着皇帝来到御书房,脸上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这种场景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荣王还想看是哪一方最终取得胜利呢。皇帝哪还不了解荣王,无语道:“子风这几年眼看着规矩了,朕还想着派个差事给他,现下看来还是算了。”不说别的,如果宣朗身上有个官职,今儿个的事就不会这么容易过了。
“皇兄,您可千万别开玩笑。”荣王赶紧拒绝,为官之道重在谨慎,宣朗不缺心眼,但他懒得使,或者是不屑于对旁人用心思,反正以他的身份,旁人只有捧着他的,让他去安分办差,荣王真不是看不起亲儿子,估计一日撑不过,弹劾的折子就得堆满皇帝的书案!荣王不相信皇帝不了解宣朗的性子,但他就怕皇帝一时兴起,当即认真道:“皇兄,为了社稷之福,您还是歇了让子风当差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