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亲戚家的妹妹，关系很亲的。”周玥说着对上季程的清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人性中的阴暗面。周玥心里刺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半开玩笑说，“程程我罩了，你可不许欺负她。”
“知道了，你最好心了！”朱楠觉得周玥太好心，像季程这种白莲花，给口饭吃就不错了，何必处处护着。心想下次一定要提醒周玥，让她警惕点。
“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林湘将自己刚才拿的酸奶塞了一瓶插上吸管塞给季程，假笑着说，“周同学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是洪水猛兽。”就你是好人！
最后一句话林湘没说出口，但周玥和朱楠脸色已经难看下来。
林湘也不在意，催促说：“吃饭吃饭，不谈别的。”
季程忍住笑容，低头吃饭。
第4章 人心
这一天过得寻常。
经由林湘介绍，季程又认识了几个朋友。
她长得漂亮却并不婊，人又文静内向，看着年纪也小，反而讨女孩子喜欢。而且林湘人缘很好，有她做中间人，季程被接纳得很快。
这是在原著中没有的事，原身性子孤僻，头一天并没能交到朋友。等她听从家人建议转进一班，认识人都是通过周玥，因此随着她和女主矛盾加剧，渐渐孤身一人。
这一点小改变让季程欢喜，虽然出了姜聿的变故，但整体还是向好的方面发展。
这一点小欢喜让季程在面对周玥时放松了警惕，当听到她问同学如何，环境适应吗之类的问题时，季程浅笑着点头：“挺好的。”
“你可别骗我，”周玥狐疑，叹了口气，“早知道让爸妈跟学校打招呼，直接把你安排进我们班，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季程听得有些疑惑，不明白周玥从哪里来的错觉，认为她在二班过得不好。
“二班和一班相比，不管是老师水平不管是老师水平还是学生水平都有差距，啊！”周玥突然捂住嘴巴，一脸抱歉说，“我不是说你不好，每个地方学习进度都不一样，而且京城和全国卷的试题也有很大区别，你已经很厉害了。”
季程突然想起，原著中也有这段剧情。
原身被这段话刺激得不轻，因此在周父周母听从周玥建议，打算让她转入一班时并没有反对。原身那时刚入京，不觉得自己比女主差，转班后更是憋着一股气，每天看书到深夜，最终晕倒在课堂上。
原身晕倒后，女主率先向周父周母告罪，觉得是她说错话才会刺激到原身。
一个诚恳道歉，一个针锋相对，更显得原身心气窄，周父周母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偏向女主。
她不知道，女主说这话时，到底是无心还是别有用心。
季程心里担忧，却不好意思笑笑：“其实我这次是超常发挥了呢。”
“啊？是吗？”周玥一怔，看着季程认真点头，眼神渐渐悠远。
……
周家是老牌豪门，老宅占地面积广，有成片花圃与绿树环绕。季程第一次到周家时，跟原身一样被震撼了一番，不过她到底看过原著，并没有像原身一样闹出笑话。
她不知道，徐云初见她也松了口气，见识不够可以弥补，眼界窄了却很难拓宽。季程初入周家，虽然束手束脚，但眼目清明，并没有被这繁华迷花眼。徐云欣慰不已，对她也亲热几分。
九月天黑得早，院子里开了灯。
徐云就站在门口灯光下，看向轿车驶入的方向。等轿车驶入眼帘，她脸上染了笑意走到车旁，接过季程的书包问：“回来了？在学校怎么样？”
虽没有点名问谁，但她紧紧看着季程，周玥想忽视也难。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接季程回来前妈妈还特意向她保证，会将她们两个一般对待，不会厚此薄彼，甚至答应过两年在公布两人抱错的事。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血缘关系斩不断，季程一回来，爸妈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她。
周玥忍下心里郁气，上前挽住徐云的手，撒娇说：“妈，您怎么还在外面等着啊？爸爸呢？回来了吗？”
“你爸今天有饭局回不来，你哥在楼上呢，快去喊他吃饭。”徐云被周玥吸引住精神，温声说。
“那我上楼啦！”周玥挥挥手，一路小跑上楼。
徐云摇头失笑：“这孩子，没个正行。”
一转头见季程望着周玥背影，眼中有隐藏的羡慕，想到她自小辛苦，心软下来：“听说你爱喝排骨藕汤，我特意让老沈炖了一盅，待会多喝两碗？”
“嗯。”季程扬眉，微微一笑。
吃饭时周玥又提起季程分班的事，说：“其实我觉得程程刚来京城，卷面不适应都能考进二班，季程肯定不差，进一班肯定能跟上。反而继续在二班念下去，时间长了说不定拉下更多，不如早点转进一班，一来我能照顾她，二来等她适应，追上进度也快。”
徐云给几个孩子一人盛了一碗藕汤，边听边点头。她倒不是在意成绩不成绩的，她对季程有亏欠，要求便没有那么高。况且他们这样的人家，学历只是锦上添花，考不上国内名校就送去国外，镀金回来总归是进自家公司的。
她在意的是周玥能照顾季程，她看亲生女儿千般好，唯独性格太弱了些，没人护着，她真是不放心。
只是这事她不好贸然做决定，先问季程：“程程你觉得呢？”
“下周就考试了，到时候会按照成绩重新调班吧？”季程没办法直说不想和女主一个班，只能采用拖字诀。
“万一……”周玥话才刚出口又猛然停住，婉转说，“毕竟教材也不同，熟悉起来也要时间吧，下次分班考……时间也太紧了。”
季程不太明白周玥为什么这么想和她一个班，在原著中女主分明也对身世如鲠在喉，所以被女配设计时，她几次推波助澜，让女配错得更厉害。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不断勉强自己亲近她呢？
她心里有很多话可以反驳，可她又不知道哪句话会戳到周玥痛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哥，你觉得呢？”周玥心里着急，想给自己拉个同盟。
周东林看季程瘦瘦小小的，欲言又止坐在那里，看着怪可怜的，淡淡说：“既然想凭实力考进一班，那就多努力。”
周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大哥居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周东林不是不明白周玥想和季程好好相处，可就他看来，能处就处，不能处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亲姐妹。反正在他心里，周玥永远是他妹妹。而且周玥一向要强，时间花在学习上还不够，哪有时间照顾季程？
周东林说：“季程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你这学期不是还打算多修两门课吗？”
季程被说得脸颊红透，周玥倒是冷静下来，微笑说：“程程的事比较重要。”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小姑娘脸颊通红，眼睛水润润的，徐云看得心里难受不已。往日看儿子女儿关系好，她心里只有欣慰的，谁想女儿竟不是亲生的。季程回来后，她总希望三个孩子能和睦共处，却不想两个女儿还好，儿子对女儿的态度总是绵中带刺。
徐云压下心里难受，吃饭时没说，夜里却忍不住向丈夫诉苦。
“那个杀千刀的，有病干什么不好？无端端让人骨肉分离十多年！”
周君海环着妻子安慰：“现在不是找回来了吗？你放心，那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我是怕啊！你没见东林跟程程说话的模样，哪像是兄妹，比仇人也好不了多少。我就不明白了，也不是说我们突然要个二胎，他对玥玥那么好，怎么就不喜欢程程呢？”徐云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疼，“连玥玥都不如。”
“你说，是不是应该举办个排队，向大家介绍一下程程？”
徐云一怔，没明白丈夫怎么突然这么说。下一秒却反对起来：“不是说好了等孩子们高考后再谈这事吗？现在公布，我怕玥玥受不住啊。你也知道东林和玥玥感情好，他现在就不耐烦程程，万一我们这么做，他们兄妹关系哪里还有缓和的余地？”
隐瞒下两个孩子身份错乱的事，原就是周东林的主意。他说周玥这段时间一直忐忑，怕他们不要她，为了让她安心，所以提了这个办法。徐云心疼周玥就答应了，周君海起先不同意，可最终没有拗过周东林。
当时他以为这是长子的主意，现在想来却未必。
周君海叹气：“我是怕时间长了，把人心给养大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看程程性格虽然弱了点，但品性不错。至于玥玥，你自己养大的女儿，难道你还不相信她？”
周君海揉揉眉心，无奈地想，人心难测，经历身世变故，谁知道周玥会变成什么样？
……
周家夫妻睡前的交谈，季程一无所知。
因为看过原著，上京前几天季程一直辗转难眠。今天虽然有变故，但剧情已经偏离原著，虽然只是蝴蝶煽动的小小翅膀，但她相信终有一日会引起巨变。
季程保持着好心情进入睡眠。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长大了，去了别的城市念书。她偶然从电视上得知女主的消息，突然发现他们的生活离得那么远、那么远。
而她的生活虽然平凡，却也安稳，一直到老。
这个梦太美好，第二天起床时季程脸上笑容也没下去过。
徐云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好奇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季程正咬下一口虾饺，龙虾的鲜味溢满喉咙，她眉眼弯弯：“虾饺很好吃呢。”
“这孩子！”
周君海忍俊不禁，徐云却心里一酸。
周家食物总是丰盛，又有特级厨师掌勺，吃惯以后大家很少再为食物美味而开心。而季程要念书又要照顾病人，资料上说她为了省钱，平时在学校都是吃素菜，所以只是一颗虾饺，就能让她欢喜不已。
徐云心里升起一股怜惜，又给季程挟了一个虾饺：“喜欢就多吃点。”
简单的动作，周玥却察觉到了徐云的转变，心里又恨又怕。
怕她们母女连心，恨徐云变得太快。
原本以为季程不堪一击，却没想到是个棘手，周玥垂眸，眼中流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目前上榜有点危险，求收藏[流泪]
第5章 耳光
“谢谢老师。”
季程向后勤老师道谢，抱着她刚买的校服出门。
裕华高中校服像国外高中一样，夏天男生是衬衣长裤，女生是百褶裙，另外春秋季节有西装外套，冬天有呢子大衣，十分洋气。校服用纯黑的盒子装着，上面印有裕华的校徽，是振翅的飞鸟。
盒子里装着全套校服，包括外套、衬衣、领结、百褶裙乃至短靴，件件做工精致，价值不菲。季程前世家境普通，虽然不缺钱，但陡然要花上千块买一套衣服仍有些心惊胆战，思来想去只添置了两套秋款校服。
后勤仓库在综合楼的顶层，得下到二楼通过廊桥才能回到教学楼。
季程抱着宽大而又沉重的盒子，因为盒子挡住视线而不得不侧着头，速度缓慢。
但她并不着急，是张老师让她过来的，就算上课迟到十几分钟也没什么。她也不敢走快，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明明用袋子装刚刚好，学校偏选用了这么大的盒子，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倒。
季程忍着双手酸胀，一步步往下。综合楼总是很安静，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急时缓。
“啪！”
突然响起的耳光声让季程停住脚步，她屏住呼吸，靠着墙壁，不知道该下去还是怎样。
她也没有多少纠结的时间，冰冷的女声从走廊传来：“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以后别多管闲事！”
裕华每个年级十班都有问题学生，隔三差五总要请家长，只是季程没想到会有家长等也等不及，还在学校里就动起手来。
没有人说话，但挨打的人大抵是不满的，因为女声冷笑一声说：“怎么？不服气？你看你把人揍进医院，那个女人敢替你说一句话吗？没有！要不是我去保释你，你今天就得在警局过夜！别说你爸那里交代不过去，学校都得记大过！”
“这世上最愚蠢的，就是逞匹夫之勇！”
“你好好想想吧。”
从头到尾，挨打的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到现在也是沉默。
走廊里响起“哒哒”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季程无处可躲，掩耳盗铃般贴向墙壁。
一阵香味袭来，季程终于看到刚才说话的女人，她身形纤瘦，穿着蜜色套裙，看起来干练而冷酷。当她当她转向楼梯，一眼看到季程，季程脸上闭上眼睛，将盒子抬起来挡住脸。
片刻后，脚步声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渐渐远去。
季程松了口气，放下盒子，却对上一双不善的眸子。
——姜聿！！！
季程吓得一弹，手上一松，盒子“哐当”一声摔倒在地。衣服鞋子随之散落，季程慌忙蹲下去捡，将摔出盒子的物品一样样捡回去放好，最后伸向盒子的盖子。
盖子落在姜聿脚边，季程伸手时看到姜聿脚上的白色板鞋。
那是一双没有品牌的鞋，应该穿了很久，鞋面上的软皮皱了，鞋底边缘也有点开胶。还有他身上的裤子，明明是黑色，却洗得有点发灰发白。
季程想起姜聿的身世，他和原身命运的确很相似，同是富家子，却因为医院事故而被抱错。他和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苦，衣服裤子都穿最便宜的，洗到不能穿才敢扔。
但他又比原身更惨，被家里找回后，他和父母感情不佳。刚才甩他耳光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看够了？”
季程回过神来，抬头对上姜聿暴戾的眼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知道会遇到姜聿和他妈妈，她肯定会从另一边楼梯下楼。
但世上难买早知道。
她一张脸吓得惨白，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抱着盒子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