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台阶处,一阶一阶往上走,安王很想再握住姚妍手。可惜上楼不像当初下楼,姚妍走得十分稳当,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
安王:“……”美人儿还是晕乎乎才好,一旦清醒就拒人千里之外。也罢,他走在后面,用手虚撑在姚妍后腰处,只盼她一不留神绊一跤,他来一个英雄救美。可惜一直到了地面,也没等到这一机会。
猛一下子见到阳光,姚妍觉得眼睛被晒得好疼,突然便哭了出来,没有声音,却哭到恨不能跪在地上,喘不过气。她以为只有英武侯不是东西,竟然又多了一个京西侯。
可惜她只是最寻常女子,也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将仇人一个一个也勒死,让他们尝尝这是何等滋味!
看美人如此,安王心痛得绞了起来,跟着跪在地上,将人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后背。见怀中人儿哭到蜷缩成一团,安王想不到如何安慰,只好轻轻唱起了虫儿飞。虽然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却慢慢安抚住了姚妍。
刘嬷嬷在下面的时候被两个小厮给绊住,过了好一会才脱身上来,发现自家姑娘竟然在安王怀里!
她瞬间变成炸毛母鸡,将姚妍一把薅进自己怀里,瞪了安王一眼:“乘人之危非君子。姑娘,咱们回家。”
安王摸摸鼻子,心道这个老嬷嬷干嘛从始至终嫌弃自己?自己明明长相不赖,家世又顶尖好呢!原来自信到要上天的安王,突然被打击到自卑了。
姚妍并未感受到安王情绪,只跟着刘嬷嬷上了马车。车上,刘嬷嬷搂着她唱起了年幼时母亲常哼的一些小曲儿。
听着听着,姚妍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安王为什么会唱虫儿飞?知道她喜欢听这一小曲儿?
那天夜里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如果为真,安王怎么进入她的房中?
姚妍望向杏儿,直看得杏儿不知所措,问道:“姑娘,我脸上有灰?”
姚妍没理她,靠在刘嬷嬷怀里闭目养神。
杏儿:“……”总感觉主子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到了家门口,主仆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姚妍一抬头,便见一人站在胡同里不远处,又是谢凌昭。
真真阴魂不散!
姚妍将头扭到一旁,全当没看见他,转身就进了院子,将门快速死死关上。
谢凌昭:“……”该死的女人,该死的自己!
说好了不再关心自己一分,不再关注一分,可还是忍不住将她的事放在心上,上赶着让自己没脸。可他控制不住,就跟欠了她十八辈子一般。
不就是被人下了脸子,这都不算事。谢凌昭自我安慰一番,走近了抬手敲门。
敲了好半天,院子里的人都跟聋了一样,竟没一人来开门,问都不问。
气得谢凌昭甩甩袖子,三两步飞着离开胡同,往大街上去。到了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突然觉得自己过得可真悲凉。
许许多多人都巴结自己,转过身便骂他狠厉,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要上赶着讨好他。可是,这个女人却避他如蛇鼠!
却原来,明晃晃嫌弃比虚伪攀附更让人讨厌,他宁愿她为了权势冲他一笑。
晃了晃神,谢凌昭最终还是转身回了胡同,双脚一跃跳上了墙头。门房里一个老头在打鼾,前院几个中年汉子在练拳,还挺热闹。
谢凌昭不想招惹是非,跳下来绕到后院,重新跃上墙头。院子里只有两三个仆妇,静悄悄的。
正想跳下墙头,被风一吹,谢凌昭冷醒下来。
身为朝廷命官,大白天闯女人家内室,好像有些丢人,还是晚上再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冒泡有红包,以后不定期掉落红包~
年底工作忙到想撞墙,晚上有点时间全用来码字了,所以没能及时回复评论,宝宝们体谅哈
姐姐真心话,正在读书的宝宝好好珍惜时光吧 !社会教做人,这句话是真理。我经常后悔当初为啥没再读博士呜呜呜
第40章
近黄昏,斜阳照在巷子里透出一股暖。巷子里每隔十几米便有一株碗口粗百日红, 枚红色花朵压低了枝头, 花瓣飘满整条巷子。明明没有花香,却让人生出满巷生香的幻觉。
谢凌昭闭着双眼感受一番, 突然很想回家,很想有自己的家。
他走出胡同, 来到大街上, 一时有些犯难。是去锦衣卫所,还是回谢府?好像两处都不是他的家。
最终,还是往谢府走去, 毕竟那里有一处院子属于自己, 谢府无人敢入,能让他有片刻安宁。
刚到大门处,看门人便都围了上来问安, 脸上堆的笑有些浮夸。谢凌昭不与下人为难, 径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刚经过前院书房,便见一中年美妇人在一群丫鬟仆妇围绕下走了过来。还有好一段距离, 那美妇便轻柔柔开口:“昭儿,你月余未归家,娘都想得慌了。”
谢凌昭不语, 只面无表情盯着她。
那美妇用帕子沾沾眼角, 眼中含泪道:“你是娘的儿,娘辛辛苦苦将你带大,难不成就因为风言风语, 便和娘疏远了?”
谢凌昭终于开口:“有事?”
美妇被噎了一下子,脸上表情差点维持不住,缓了一会才温柔道:“娘难不成还不能单纯想你?哪怕一同吃吃饭也是好的。”
谢凌昭点点头:“好,既然见过了,那便不用想了,无事我先休息片刻,晚上还有要务。”
“……”那美妇恨得用手拧着帕子,却还是坚持笑着道:“为娘确实有一点小事。你弟弟如今老大不小了,聪明是极其聪明,可惜爱玩了一些。我想请你帮忙,为他找一所好一些书院,好好收收性子,将来高中进士,为咱老谢家添一抹光彩。”
谢凌昭冷笑,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是简单的爱玩?她那好儿子从小请了众多名儒教导,却一一皆被气走。后来又陆续进遍京城有名书院,书院皆怕被带坏了风气,硬着头皮将他除名。如今十九岁了,却连个童生都不是,还想高中进士?这要是孔夫子听见,估计能气活过来。
见谢凌昭一脸鄙视表情,美妇辩白道:“你弟弟当年还小不懂事,如今大了,知道读书重要了,一会定会好好用功。他是你亲弟弟,你自己身居高位,忍心他这样一事无成?”
谢凌昭:“我只怕他受不了苦。家中不缺银子,你也不缺嫁妆,养他十辈子都够用了。”说完摔袖离去。
美妇被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小声骂道:“不知人伦的畜生,天天就知道杀人抄家,小心将来被人活埋。”
谢凌昭耳力极好,听见后脚步一滞,却未停留,也未出手。从小偷偷听多了,习惯了。而且只要一天顶着谢家儿子的名头,他就不能将这家人怎样。人人都说他是魔鬼,可他终究是人,还是会被世俗掣肘。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谢凌昭觉得自己鼻子耳朵眼睛里全是花瓣的香味,而一个粉衣女子时不时出现在眼前,近到一把就能搂在怀里。
明明没说过几句话,可他总觉得她就应该属于他。
他从小厌倦和人亲近,只因为被最亲近的人伤害过。
他喜欢和娘在一起,可娘眼里经常流露出厌恶。别人以为小孩子不懂,其实小孩子最敏感。后来他娘跌倒了,等他爹出现,娘却突然指着他,说是他不小心推到了她。
后来,那女人流了一个孩子,一直病恹恹躺着流泪。本来是家中唯一亲近他维护他的爹也疏远了他。
不到一年,那女人便生下来一个男孩。他知道那是弟弟,便偷偷去瞧,那女人却拦着。等他走了,那女人吩咐奶娘:那样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靠近?伤了我的宝贝可怎生是好?
他是脏孩子,弟弟却是宝贝。
他难过,伤心,也开始有意识探听消息,方知道在那女人眼里,他就是个杂种、畜生。
再后来,他努力进了锦衣卫所,就是为了掌握更多消息,更多隐私,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自己身世。
因为没有家人,所以比谁都渴望家人。只是他害怕女人,怕她们当面笑得温柔,转身却是画皮,狰狞可怕。
直到遇到了姚妍。那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可他却偏偏被吸引。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仇家派来故意耍手段勾.引他的,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同时也发现这女人很有意思。同样会做戏,同样不是善茬,可他却觉得她比天下所有女人都真实可爱。
模模糊糊半睡半醒,直到深夜方才清醒过来。只要决定了几点起床,他从来不会延误一刻钟。
穿戴洗漱一番,甚至还用了一点点香料!他怕自己太臭,近距离说话会让她嫌弃。
进了胡同里,静的连猫叫声音都没有。谢凌昭一脚跃上墙头,瞅准没人方往下跳。却谁料突然出来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边挥刀一边骂道:“小贼,竟敢到爷爷地盘上来踩点。今儿下午是不是你来踩盘子了,当爷爷是吃素的?”这人正是姚妍从南边跟随而来的崔师傅。
谢凌昭:“……”大意了,没想到这女人护卫还挺尽职尽责,这个点还未睡下。不过武功差了点,被他几下打倒在地。
不过他也没脸硬闯,转身越过墙头往锦衣卫所飞去。刚落地,却被另外两人围了上来。这两个黑衣人身手比墙内那几个三脚猫强了许多,竟然很是能打。
一过招,谢凌昭便知道这是谁训练出来的。心里骂道:好一个安王,竟然派人围在女人院子周围,不要脸。
进而反悔,自己为何就没想到这样好的套路!
不过好在对方不想闹大动静,谢凌昭也不好对安王的人下死手,好有一刻钟终于摆脱这两人的围追堵截。
姚妍已经被吵醒。今儿如愿以偿睡在窗边榻上,打开窗子便能望见星空。今儿月光亮了许多,星星也随之减少。
不知道爹娘到底是哪一颗星星,他们有没有相聚,有没有夜夜守护着她。
眼睛有些累了,难免会流出一滴滴泪水,天上的星星也好像眨得格外频繁了。
擦擦眼泪,姚妍笑了起来。
她这阵子太过矫情了,该流的泪上辈子已经流完,这辈子就是为了活个肆意潇洒而来。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是找不到证据,大不了花大价钱买凶将英武侯和京西侯直接杀死。他们二人死了,两个侯府也是树倒猢狲散,能有什么好?
她也让侯府之人尝尝落魄的滋味,多好。
至于最后被查出来砍头,她不怕。提早将弟弟送走,大不了送到南洋,她留下来承担一起便是。一人命换无数人命,值当!
等崔师傅在窗外轻轻唤她,方才反应过来:“师傅,他人走了?”
崔师傅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主子这语气有点像老熟人?不可能,他摇摇头让自己别瞎想。“是,但那人身手极好,我们几个真不是对手。不过那人出了院子,竟然又遇到高手,两边人直打到街上。姑娘,您说这两方人到底什么身份,怎么就盯上咱们小院?”虽说富,但从来没露过富,贵完全不沾边,怎么就引起注意?
听到这里,姚妍脸色一变,她以为是安王,竟然不是?
一夜未睡好,姚妍脑子浑浑噩噩的,到了第二日正午才醒了过来。
刘嬷嬷又是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过来喂她。姚妍郁闷道:“嬷嬷,能不能换点花样?”
刘嬷嬷理直气壮:“前儿是银耳莲子羹,昨儿加了梨子,春梨子多难得姑娘知道不?今儿又是燕窝,怎么就没换花样了?小小年纪心火旺盛,还怪老奴了。”说着深深白了一眼,将姚妍从床上搂起来便开喂。
姚妍:“……”好叭,太有道理无法反驳。
看姑娘喝光了,刘嬷嬷方乐呵呵道:“不过姑娘估计很快就不用去心火了。”
姚妍:“为何?”
刘嬷嬷笑得褶子都飞起来:“京西侯被人参买官卖官呢!听说经手的银子几十万两,而且他儿子放高利贷,因为利滚利逼死好些人家,还卖了十几个黄花大闺女到窑子里,作孽呀!”
姚妍激动得跳起来:“当真?”那可太好了。
今上算不得多清明圣主,可太.祖留下的规矩,涉万两贪腐者,死:因官牟利,逼死良民者,死……
只要规矩在,就有老臣、言官拿着祖宗先例说事,京西侯就算最后自辩成功,顶多留下一条命,却不会好活。
刘嬷嬷笑:“千真万确。满京城都传遍了,今儿出去采买的婆子听说了回来传闲话,让文慧听见了,专门派小厮出去打探的。”能如此速度传遍,没人安排她不信。
姚妍追问:“那英武侯府呢?”
刘嬷嬷摇头:“并未牵涉,但牵出萝卜带着泥,姑娘觉得他们能有好?且二姑娘夫君落难,三姑娘也没了当小妾机会,后院还不定怎么闹腾呢。”昨儿她可是发现了,安王对自家姑娘别有意思,既然动了京西侯,自然不会放过英武侯,早晚的事而已。
而此时,安王却约了谢凌昭到徐夫人处。强忍怒气道:“为何你出手?”老子明明都安排好了,用你多事!
今儿早朝自会有言官上奏,却没想到锦衣卫直接拿出一摞证据,一条一条念下来,京西侯吓得直接瘫软成一滩泥,顺便还尿了裤子。
旁的罪证先不说,就污了大殿这一条,就够京西侯喝一壶。
谢凌昭面庞平静:“闲得无聊,想找点乐子,王爷有意见?王爷不是也想动京西侯,卑职为您代劳,无需多谢。”
安王:“……”我谢谢你全家!
第41章
时间进入五月中,太阳再不是温吞吞模样, 彻底火热起来。
姚妍从小惧热, 在南边时候,一到夏日便开始猫在房中不敢随意外出。且母亲酷爱养生, 即使她想出门,也怕晒伤了脸不够漂亮, 将她在拘在房中。
久而久之, 姚妍在夏日便当真成了大家闺秀。
虽深居简出,乐子却听了不少。
京西侯府如摧枯拉朽,几夕之间便被除了爵位从名门贵族变成了罪人, 京西侯与他儿子菜市口砍头, 侯府众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发配北疆。
姚妍就着仇人下场惨淡消息,多吃了几碗饭, 却还是觉得不够过瘾, 与杏儿叹道:“只死了两人,实在不够过瘾。听说那侯夫人逼死了好几个人, 管事也都作威作福,逼死良民逼良为娼的事情可没少做。就这样的人,很该一同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