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归觉得有道理,但口水却无论如何止不住,她脑子里都炸了,脸上强装镇定,点头道:“嗯嗯,师兄说的对。”
师兄笑眯眯的捏着她的小脸蛋,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叮嘱道:“所以,你待会儿不许移开眼睛,不许躲开,不许逃避。”
狐不归“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师兄哈哈大笑。
师兄怎么还能笑出来,她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了,现在竟然比先前没说开之前更紧张,她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师兄问:“听清了没有?”
狐不归点头。
“能做到么?”
狐不归握拳:“不能。”
师兄又笑出声来。
“那怎么办?”
狐不归想了想,视死如归:“要不,给我拍个定身符?”
师兄说了声“好”,竖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她便丝毫无法动弹了。
随后师兄站起身,手指搁在自个儿的衣扣上,烛火在他的漆黑眼眸中跳跃,面皮白皙俊美,薄唇殷红,眼眸微微一弯,星光若水。
“崽崽,我来,还是你亲自动手?”
狐不归当下就不行了。
月上中天,远处的烟花仍在热切浓烈的绽放,暮色中是一片灯火辉煌。
庭院中却安静悠然,一盏油灯被挂在桃花枝上,同月光交相辉映。
岸几上的茶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桃花被风吹落,落了满庭院,花瓣刚落,那枝头便又郁郁葱葱的一片,连绵似海。
不多时,庭院里便落了厚厚一层花瓣,幽香扑鼻。
左侧厢房里终于有了动静,门突然朝两侧洞开,随后一只靴子踏了出来,踩在了花瓣之上。
院中忽然风起,掀起了一地桃花。
男人轻轻笑了笑,低眸看怀中抱着的人。
她闭眼缩在他怀里,全身都被汗液濡湿了,像只被喂饱恹懒的猫儿,手指紧紧搂着他的腰,还不住的往他怀里钻。
想起方才他就想笑。
不过问了她一句,就吓的不知如何是好,扣子才解了两颗,就脸红的想逃开,他连外衫都没褪下,她就连连告饶,眼含泪光的道:“呜……师兄,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心蛊居然就这样解了……
真是令人遗憾。
黎白惋惜的瞅了瞅怀中人,真情实感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狐不归后来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晨时,她深吸一口气,发现精神倍儿好,淡淡的皂角香飘进鼻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表情便是一僵。
身上这件,不是自己的!
这月牙白,这软绸,这熟悉的样式,这是大师兄的!
脸蛋“嗖”的就红了。
她记得自己睡过去了,似乎出了很多汗,难道是大师兄给她换的?
那不是……那不是……
她不敢想,如今心蛊解了,她没有先前那般一点就燃,情绪正常了,但难免还是害羞。
她仔细盯着身上的衣服,鬼使神差的,忽然抬起袖子,送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忽而一声轻笑。
她惊慌的往门边一望,便瞧见大师兄斜倚着门框,正满是深意的笑着瞅她。
完了!
狐不归立刻躺下,拿被子裹紧自己。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拽开被子,把她揪了出来。
师兄笑眯眯的道:“昨儿个那么好的机会,让你抱你不抱,躲在这里偷偷闻,怎么想的?”
狐不归红着脸不说话。
冰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故意道:“也不烫,也不躲我,这是好了?”
狐不归道:“好了。”
黎白道:“好了便出来吧,浑浑噩噩几日,是时候透透风了。”
狐不归点点头,立刻跳下床。
天光晴好,有几分明媚。
狐不归站在院中,直勾勾的看向大师兄,看了半天,那种让她崩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再也没有了,心情顿时好了。
师兄坐在岸几边,慢悠悠的喝茶,她挪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了。
“不躲着我了?”
“不躲着了。”
“不害羞了?”
“不害羞了。”
“不脸红了?”
“不脸红了。”
“不动心了?”
“嗯!师兄,你喝的是什么茶?好喝么?”
含笑的目光转过去,素白指尖握着茶碗,递到少女手中,与她的纤白手指相触,少女忽然像是触电一般收回手指,脸颊立刻飞上两朵红晕。
师兄奇怪的道:“怎么了?没好全?”伸手便要去握她的腕。
少女忙不迭的避开,急忙把茶碗抓在手中,觉得渴的厉害,立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黎白微微拧起眉毛,不明白她又怎么了,便默默的瞅着她。
狐不归喝完大口茶,一抬头就瞧见师兄的目光。
哦,对了,师兄说过,有什么真实的想法要对他说。
嗯……
还是不行……
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只觉得师兄真是好看的惊人,指尖那般白,笑意那般暖。
想……
藏在心里……
终于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同师兄相处,这是今天最开心的时刻。
阳光很好,心情也很好。
师兄满身茶香,落在鼻端,清新又好闻,她便凑的极近。
师兄将热水注入白瓷碗中,忽而问:“那日你身体极冷,做什么去了?”
狐不归一滞,不太敢说,师兄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平常她在外历练,受伤什么的,师兄从不会说什么,但这种无妄之灾,还是由于自己的愚蠢受的罪,以大师兄的性子,一定会生气。
“我……吃了枚冰果,阿瑶说好吃,我就跟着吃了一枚。”
“嗯,那中蛊之事原本不肯同我说,打算要如何处理呢?”
“咳咳……还没想呢……”狐不归心虚的垂下眼,站起身,道,“不说这个了,师兄……我去给你取新茶。”
就在她离开的当口,一个少女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声音焦急,开口就唤:“大师兄,大师兄。”
黎白转眸看去。
就见阿瑶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道:“大师兄大师兄,不归为了对抗……嗯……她说是内心恐惧,昨夜跳了街后的冰泉,之后就再也不见了,我到处找她都没找到,您快找找,我担心她浪迹天涯去了。”
师兄眸色一沉。
阿瑶立刻解释道:“不归说她无法面对,无法祛除,只能远走天涯,再也不见了,您快找找吧。”
姬若遥一口气说完,视线忽然一顿,便看见了大师兄身侧刚走回来,捧着新茶的狐不归。
小丫头脸色苍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额……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大师兄转过脸,目光危险的落在少女脸上。
“崽崽,她说的是真的么?”
第45章
狐不归僵在原地。
师兄搁下茶杯, 慢悠悠的问:“崽崽,阿瑶说的是真的么?”
狐不归立刻冲阿瑶使了个眼色, 随后走到师兄身边, 道:“阿瑶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嘛。”
大师兄凉凉的看着她。
狐不归耳朵耷拉下来,眼睛无辜又委屈:“师兄这是不信我么?”
被她骗了无数次, 可她一旦这个模样, 他就只能缴械投降,默默叹口气, 摸了摸她的耳朵,问一旁的阿瑶:“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阿瑶突然被叫,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 立刻认清了形势,道:“大师兄我说着玩儿的,没有的事儿, 没有的事儿。”
黎白转眸看了她一眼, 漫不经心的道:“小丫头, 我有个朋友,能炼制养魂丹,我若是心情好, 讨个几枚不是难事儿, 你那朋友若是炼化了养魂丹, 兴许能提前苏醒呢。”
阿瑶一愣, 立刻跑到黎白面前,指了指狐不归,干脆利落的道:“师兄,昨天的事儿我跟你详细说说。”
狐不归:“……”
黎白瞥了一眼狐不归,满意的看见她惊慌的小脸,笑道:“你说。”
阿瑶忽略狐不归愤怒的眼神,坐在黎白对面,道:“不归昨天跳了后街冰泉,还不止一次,那冰泉寻常修士一刻钟都撑不过,我跑过去寻她的时候,听周围的人说她跳了两次,都在半个时辰以上,第二次更久,甚至超过一个时辰。”
狐不归握拳挡在嘴唇上,愤怒的瞪着姬若遥:“……咳……闭嘴……咳咳……”
阿瑶转过身,避开炽烈的目光,又继续道:“对了,说到远走天涯这个事儿,大师兄,我也劝了,但不归说没有办法,恐惧太强大,眼不见为净……”
大师兄转头看向狐不归,细细咀嚼这几个字,那张俊脸明显浮出愠怒:“眼不见为净?”
狐不归立刻心虚的别开视线。
说确实是说了,但那种情况下,太崩溃才说的,没那么严重吧……
阿瑶道:“大师兄,我该说的都说了,养魂丹……”
黎白道:“放心,一个月之内给你。”
正在云游的苍唐蓦然一哆嗦,差点从飞舟上栽下去,他警惕的四处望望,他这预言术向来灵验,这么大动静的话,他近期得倒大霉,细细掐指一算,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缓缓浮出一个“黎”字,他脸色一白,叫苦不迭,思来想去,往飞舟上一躺。
算了,等死吧。
阿瑶得了承诺,不敢看自己的小伙伴,飞快的跑了。
狐不归更苦,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她紧张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也笑眯眯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蓦然朝她伸出手。
“不问。”
狐不归第一时间唤出灵剑,往脚下一踩,飞快的往庭院外逃去,没跑两步,就迎面撞上刚进来的三师兄和四师兄。
四荒打了个响指,她脚下的不问剑一瞬间便溃散了,狐不归受到惊吓,摇摇晃晃的掉下来,四荒笑嘻嘻的伸手接住她,扶她站好,才问:“崽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狐不归一愣,决定先发制人,道:“三师兄,四师兄,大师兄又乱发脾气了。”
四荒挑眉:“又发脾气了?”
御冬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崽崽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过分。”
四荒道:“别怕,我们在。”
御冬道:“去问问。”
狐不归一边往外钻一边小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出去躲片刻,大师兄就消气了,等大师兄消气了,我再回来。”
那怎么行,眼看狐不归都要跑到门口了,衣领忽然被三师兄拽住,硬生生又拽了回来。
狐不归:呜……
四荒和御冬带着狐不归又回到庭院中,黎白冷眼瞧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四荒摸过一个茶碗,为自己添了口茶,随后道:“崽崽还小嘛,你别总是发脾气,吓着她多不好。”
御冬道:“崽崽这么脆弱,要呵护着才对啊。”
黎白瞅了一眼缩在两人身后的狐不归,问:“你说呢?”
狐不归立刻诚恳的道:“这次是我不对,只要师兄原谅我,我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四荒道:“你看崽崽多乖,听话又可爱,谁舍得怪她。”
御冬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哽咽道:“是谁把崽崽教的这么好,这么优秀?只有我了,我可太感动了……”
黎白搁下茶碗,慢条斯理的道:“不归说,她要远走天涯,同我们再也不见呢。”
四荒:“……”
御冬:“……”
被三双目光注视着,狐不归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抓了一把剑光往脚下一扔,飞快的窜出庭院。
逃之夭夭了。
闪电般的遁出旧时桃花,立刻在临阳楼里随意点了个木牌钻了进去,一群修士正在听一个年轻的师父讲经,狐不归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抱着个蒲团坐在最后跟着听。
讲经的和尚年轻漂亮,唇红齿白,一件霜白僧袍穿的严谨克制,又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让人很想弄乱他。
狐不归听了半天,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无相寺大师兄无闻小师父,怪不得听经的小姑娘那么多。
她本也不是为听经来的,就是进来躲躲,过了片刻,便悄咪咪的又摸了出去,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才发现天都黑了。她瞅了一眼旧时桃花,一想到回去就胃疼,苦着脸沿着长街溜达。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直接就逃走了,若当时勇敢一些,认个错道个歉,可能就被原谅了吧?但也可能不会……
毕竟,“我当时脑子被烧坏了,才胡言乱语的”这种理由怎么看都像是在胡扯吧?
说起来都是眼泪,她当时怎么会这样想……还有阿瑶,居然敢背叛她,被她抓到,就死定了!
哎,她默默叹口气,躲躲吧,等师兄们气消了,就会原谅她了,现在回去道歉,怕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长街上燃着细碎的灯,星河之中波光点点。
行人依然很多,毕竟盛典持续一周,身为修士,生死往往一瞬间,因此放纵起来便愈加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