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拉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发狂的魔法生物们，向科林问道：“科林，我想先去找一下校长，我在王城的一个拍卖……”
维尔拉的声音顿住了，科林的身后不远处出现了那个老人的身影。
老人笑望着她，整张脸在旁边其他魔法师的衬托下格外的恐怖。
“校长在中心塔里，维尔拉，你在王城怎么了？”科林不解地看着突然楞在原地，惊恐地望着前方的维尔拉。
他顺着维尔拉的视线回头望过去，却发现前方只有一堆正在画结界的魔法师。
科林皱眉：“维尔拉，你怎么了？”
维尔拉没有回答，她的眼眸里，那个不知姓名，想要成神老人捏住了身边一位低头画魔咒的魔法师。
那位魔法师很眼熟，他和其他几个学生一样，都很热衷于在魔法城内当一名可爱的报信鸟，每次一有大事情发生，他们几个就会一起将事情告知给每一个学生。
维尔拉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名魔法师的脖子就被老人掐断了。
鲜红的血液在维尔拉眼前弥漫，维尔拉脑子里闪过不久前食堂换成安娜小姐负责时这位报信鸟魔法师在宿舍楼外乱飞的身影。
维尔拉想要直接扑上去，可是整个人却被定住了，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老人注视着维尔拉愤怒的眼眸，唇角扯起，漠然地说道：“维尔拉.费尔，既然你跑回魔法城了，那不如就去中心塔待待吧。”
伴随着老人的话语，四周暗系魔法元素暴动，它们从维尔拉的手心里蹿出，直直地攻向了其他的魔法师。
不！
维尔拉集中精神，试图控制住这些像是由她指挥的暗系元素，可是老人怎么会让维尔拉如愿，他没料到维尔拉可以获得暗系天赋而导致了之前契约的不完全性。现在，在没有把握能成功剔除维尔拉身上的堕神印记之前，他要先斩断维尔拉与魔法协会的联系，或者……直接让她成为一个异端。
***
弃用了几百年的中心塔最底层在今天重启了法阵。
中心塔外的魔法师们收拢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将目光投向了亮起的底层。
底层内，抑制法阵下，坐着四肢都被锁链缠绕着的维尔拉。
中心塔的锁链对于暗系天赋的压制十分厉害，维尔拉被锁起的右手上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
可她像是毫无知觉一般，靠着那面漆黑的墙壁，神情恍惚。
她的前方只是一片漆黑，可她的眼前却出现了刚才的场景。
不知名的暗系魔法扰乱了魔法师们感知，他们将自己身边的其他魔法师视作了敌人，绚丽的魔法亮起，但这次不是砸向外围的魔法生物，而是砸向了自己身旁的伙伴。
魔法师开始成批倒下，里面大多是维尔拉熟悉的面孔，他们曾是维尔拉的老师，同学，现在却在一个魔法的控制下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就连维尔拉面前的科林，也被猝不及防的攻击击中，他的鲜血喷洒出来，温热的血液落在了维尔拉的脸上，结界失去支撑，开始破碎，魔法生物们扑了进来，魔法师们只专注着打自己身边的魔法师，却不再将魔法生物视为敌人。
最先扑进来的魔法生物张开巨口，咬下了一个魔法师的手臂。
所有的攻击都绕过了维尔拉，溅在她身上的只有温热的血液。
这些血液毫无攻击力，却像是砸在了维尔拉的心上，她只能在一片血腥中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老人，直到斯托克到来，这一切才被阻止。
斯托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暗系元素包裹着的维尔拉，毫无疑问，身上带有堕神印记的维尔拉被当成了罪魁祸首。
魔法协会从不会将暗系魔法天赋者看做魔法师，和神殿一样，他们只会视虚伪的暗系魔法师为异端，尤其是这样一个疑似害了一大批魔法师的堕神信徒。
老人达成了他的目的，维尔拉被暂时关进了中心塔最底层。
维尔拉脸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可她仿佛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度，她的眼前渐渐迷蒙，水汽在她眼瞳里打了一个旋，一滴眼泪砸在了地上。
她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如她一直明白的那样，魔法城的校长斯托克，是个不知不扣的正义信仰者，他信仰的正义，是力量和魔法，这个魔法中，绝对不会包括暗系魔法。
因此，无论维尔拉怎么解释，她手上的堕神印记和她的暗系天赋都会让斯托克直接将她打成异端。
而维尔拉被关在中心塔最底层只是在当前魔法城的形式下做的一个临时决定，等到魔法生物被驱赶回森林，魔法城外被人恶意关闭的结界重新启动之后，维尔拉就会被送往圣山主神殿，作为一个异端在神殿接受三方的审批。
联系王城拍卖场以及老人身上的光系天赋，维尔拉觉得神殿和那位老人应该脱不了关系。
老人想要的是她原始的灵魂，她现在身上还有暗系天赋，但他迟早会找到办法进行剔除的。
所以，她不能被送到主神殿。
并且，维尔拉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那片刺眼的血红，和老人唇角诡异的笑容。
我会杀了你。
维尔拉盯着一直无法从她眼前散去的身影，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收好刚才那段血腥的记忆，开始努力镇定下来思考破局的方法。
她的空间袋已经被斯托克拿走了。
手腕上的小圆片还在，斯托克将这个没有一点魔法波动的物品当做了一个简单的饰品。
可是奥尔科特也无法提供给她任何帮助，就像上次她和西恩在选修课上不小心走到这里时一样。
选修课？
维尔拉想起了斯托克讲给他们的故事，曾经有一个想要成神的异端魔法师被关在了最底层，但他成功逃掉了。
维尔拉突然笑了一声。
想成神的异端魔法师，维尔拉眼前又出现了老人的身影。
她垂下眼，转身往身后的墙壁上看去。
黑暗中，那个用血画出的魔咒跳进了维尔拉的眼眸中。
也不知道斯托克校长有没有处理过这个魔咒。
维尔拉尝试着让魔咒生效，但过了许久都没有成功。
锁链束缚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右手在疼痛下渐渐失去了知觉。
维尔拉看着墙上的魔咒，忍不住用头砸了一下墙。
就在她砸墙的时候，一道银光突然亮起。
维尔拉四肢的锁链断裂开来。
她惊讶地转过头。
在一片漆黑里，假期前依依不舍地和她打了四年级最后一架的西恩小殿下右手持剑，站在她面前。
“西恩？”
“维尔拉，拿着。”西恩走上前，将手里的剑和维尔拉的空间袋一起丢到维尔拉的手里，“这把剑是校长的比林之牙，外面还有一堆魔法生物，它能帮你逃走。”
“比林之牙？”
西恩点头：“我从校长室拿的，现在校长正在和其他赶来的魔法师一起驱赶魔法生物，你趁着现在，赶紧走，这个魔咒是直接到校长室的，你过来一点。”
西恩在上次误入这里之后便对墙上的魔咒起了很大的兴趣，之后他又趁着选修课时溜过来重画过魔咒，没想到他重画的这个会在这个时候用到。
维尔拉顺着西恩手指的方向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和墙壁上差不多的魔咒。
西恩伸手一划，魔咒亮起，他和维尔拉一起从最底层到了校长室。
四周变亮，维尔拉反射性地闭了闭眼，西恩则是开始毁掉校长室地面的魔咒。
毁的差不多之后，他抬起头，看向了正伸出手挡着眼前阳光的维尔拉。
维尔拉的头发有些凌乱，裙角上沾满了血迹，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鲜血干枯后凝结的血块。
西恩从没看过维尔拉这么狼狈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维尔拉.费尔。”
“嗯？”维尔拉移开眼前的手掌。
蹲在地上的少年逆着光缓缓起身。
“我西恩.奥德里奇，一年级时曾欠你一个承诺，今天就当是我应诺了。”西恩的表情认真，就像他许诺之时一样。
维尔拉楞了一下，笑了一声：“好，不过……”
维尔拉脸上的笑容散去，她看着西恩认真地问道：“西恩殿下就不觉得有堕神印记的我是一个异端魔法师吗？”
西恩注视着维尔拉，轻轻地摇头：“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维尔拉与西恩对视了一会之后低下头，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颗记忆珠。
她上前一步，将记忆珠递到了西恩的手里：“西恩殿下，主神殿内有背神者，这个记忆珠里有详细的内容，而且王城某个拍卖场里还有一些魔法师和光辉骑士被关着，他们需要解救。”
一天内经历了许多事情的维尔拉松懈了几分，她抬眼看着西恩蔚蓝色的眼睛，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向西恩行了一个礼。
西恩看着她缓缓抬头，向之前无数次他们对战前的行完礼一样对他展露了一个笑容。
“西恩小殿下，感谢你的信任。”
维尔拉退后两步，握紧手上的比林之牙，拿出了一颗传送珠。
魔法城规定，所有学生不能在除开学第一天以外的其他时间内使用传送珠。
维尔拉看着传送珠，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居然是这条规定。
她拿着手上的传送珠，对着表情沉重的西恩故作轻松地说道：“西恩小殿下，我要违反规定了，你可不能去举报哦。”
西恩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维尔拉说的是什么规定，他笑笑：“维尔拉有违反规定吗？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西恩边说边转身背对着维尔拉。
维尔拉抿了抿嘴，准备捏碎手里的传送珠时，她突然看见了校长室墙边架子最底部放着一个让她感觉有些熟悉的水晶球。
水晶球的气息和她今天遇见的老人有几分相像。
看来又要违反一条规定了。
维尔拉捞起水晶球丢进空间袋里，捏碎了手上的传送珠。
白烟升起，校长室只剩下了西恩的身影。
***
传送珠的终点是原先宿舍楼的位置，只是现在宿舍楼沉入了地底，这片土地成了魔法生物们进攻中心塔的必经之路。
维尔拉刚站稳，面前就迎来了一堆向前飞奔的魔法生物。
她收起在校长室里轻松的表情，握稳手上的比林之牙直接砍向了前方的魔法生物。
比林之牙不愧是能斩断所有所见之物的骑士剑，它的锋利胜过了维尔拉之前上选修课时用过的所有骑士剑，面前的魔法生物的腿还在向前，上半身却被切断了。
有些腥臭的血液溅出，维尔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比林之牙。
下一刻，她举起剑，直接逆着魔法生物群向前冲去。
维尔拉的鼻尖只剩下了血腥味，但是她的心情却痛快了一些，刚刚魔法生物袭击的场景还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挥剑，再次斩断了一个魔法生物的头颅。
前方响起了有些尖细的声音，维尔拉抬起杀红了的眼眸，看向了前方那个双腿立在地上的魔法生物。
那个魔法生物先是被维尔拉的神色一震，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维尔拉横起比林之牙。
魔法生物的兽瞳缩成一条竖线，它举起手上的武器，向维尔拉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四周的魔法生物也停止了奔向中心塔的动作，它们停了下来，围着维尔拉绕成了一个圈，它们踏着蹄子，一起扑了过来。
维尔拉念出魔咒，之前被她斩杀的魔法生物开始重组，它们再次睁开眼，只是这次，它们是在为维尔拉而战。
已经经过进化的魔法生物挑开复生的魔法生物，露着獠牙冲向了维尔拉。
维尔拉看着它的兽脸，眼前一片迷蒙，已经杀红了眼的维尔拉将这位魔法生物的脸看成了那个老人的脸。
她用力挥下手中的比林之牙，充满爆发的一击直接将它斩断在地。
血液喷洒，维尔拉渐渐力竭，她跌跌撞撞地握紧手中的比林之牙，顺着周围复生的魔法生物为她开出的路，走向了中央森林。
几乎所有的魔法生物都去进攻中心塔了，中心塔有着维持中央森林外结界的作用，这群魔法生物自然是想趁此机会直接推倒中心塔。
因此现在的中央森林里只剩下了一些弱小无比的魔法生物。
它们见到满身血腥的维尔拉，甚至都不敢靠近。
维尔拉将比林之牙往地上一插，血珠顺着比林之牙缓缓流进土壤里，四周弱小的魔法生物警觉地四散奔逃。
维尔拉看着一条匆忙从树洞内窜出的魔法蛇，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年级时她狼狈地出现在魔法森林里，当时的她还清楚会有老师来解救，可现在更加狼狈的她却不知去路。
她轻轻垂下眼，周围突然黑了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维尔拉小姐。”
已经解封了神力的堕神奥尔科特化成一道人眼不可见的虚影，站在了维尔拉身前。
他看着仿佛在血液里打了一个滚的维尔拉，那双向来空无一物的神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气愤这种人类的情感。
听到脑海里熟悉的声音的维尔拉眼圈一红，回应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闷闷的小鼻音：“奥尔科特。”
“维尔拉小姐怎么了呀？”
奥尔科特声音温柔，可他浑身的神力却暴动起来，规则下全知全能的神穿过神宫内的神镜，看清了今天维尔拉的经历。
中央森林里刮起了风暴。
维尔拉听着四周树叶晃动的声音，拨出土壤里的比林之牙，握紧剑柄，背对着西斜的阳光，靠着树干缓缓坐下。
“奥尔科特，我不能再做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了，今天在王城……”
维尔拉没有放开手里的剑，她握着剑，屈起膝盖，看着前方和奥尔科特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奥尔科特的虚影站着维尔拉面前，维尔拉看不见他的愤怒，但他却能看清身前少女脸上恍惚的表情。
即使维尔拉看不见他，他一样收敛了神色，缓缓蹲下身，心疼地注视着维尔拉。
与此同时，从他身后溢出了一道神力，神力穿过中央森林，来到了大陆的另一边。
大陆另一边，妄图成神的老人正在遗憾自己的石像全部被毁的时候，灰色的雾气从他面前升起，堕神的投影降临在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