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身。”
纪容言简意赅,纪昌觉得有趣,他说长话短说,这四侄女就果真几个字几个字的吐,还偏偏完全没有问题。
他略略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今儿是没有时间的,你若是要人,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到好的,你先回去,有消息了,我就通知这老先生,你看如何?”
倒是很爽快,纪容点头:“行。”
纪昌:“……”
她来去一阵风似的,来来去去两个时辰,段先知笑道:“别看这位纪家五爷面上不显,定然会让人去查查小姐的底。”
纪容了然,“他若是不查查我,我还不放心去找他办事呢,段先生,想必我父亲和三伯父派去盐林的人也该回来了,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边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段禹山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想到纪容小小年纪,就要应付一大堆事情,颇有些唏嘘,忍不住感叹。
“能遇见四小姐,是老朽从来没有算到的,四小姐胸有沟壑,腹有谋略,若是个男子,封侯拜相那也不在话下,既然答应了要帮你出谋划策,四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虽不才,却也知道仁礼道义,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纪容觉得莫名想笑,前世她想要找个能托付商量的人,却无处可寻,这一世,曾经投靠在永昌伯门下的段先知却和她站在了一条线上,并且言辞恳切,愿意与她同进退。
这样巨大的转变,纪容表示……很乐于接受。
把段先知收为己用,这是纪容一直以来的目标之一,她笑道:“段先生,那我也只能说以后有福同享了。”
段先知“哈哈”大笑,“我段禹山从来没有想过,在四十五岁以后会和一个小女娃一起谋世事,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纪容浅浅的笑,她从前也没有想到。
纪家,江云院里,宋氏气恼的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眼神犀利的射向面前的婆子。
“好端端的怎么会溢水?那是房子又不是水井!”
婆子战战兢兢,“是……是那边过来说的,太太不信,尽可让人去看看……绝对没有虚言。”
宋氏气得又咳嗽起来。
“行了,你先退下!”
那婆子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采兰走了进来:“三爷过来了,好像面色不大好。”
宋氏烦躁的喝了一口茶,起身迎了出去。
纪沅果然沉着脸,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见了宋氏,就是一声沉叹,然后进了内室。
宋氏又急急的追了进去。
“三爷,出了什么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斟了一杯茶。
纪沅不说话,接了茶一饮而尽。
宋氏在一边急的不行,纪沅总算开了口。
“盐林的人回来了。”
“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原来当初周家老太爷死的时候就把家产给了二嫂!”他气的都不避讳了,直言道。
宋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说,二嫂一直瞒着我们……她这藏得也太深了吧,那周家如今是谁…不是容姐儿吧?”
何等通透的宋氏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她激动的捏着手帕,两条吊梢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容姐儿也一声不吭的,这是什么意思?”
纪沅也觉得气不顺,“二哥还去问过她,她竟说不知道,简直是目无尊长!”
第063章 段禹山的人选
纪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正在通惠银庄取银子。
“纪四小姐,您要取多少?”
周家和纪家都是通惠银庄的大客户,掌柜的亲自出来接待,他笑着问纪容。
纪容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百两?”
“五万两。”
“……”
掌柜的抹了一把汗,起身去让伙计办事儿了。
之后纪容又去了一趟静安寺胡同,把五万两银票交给了段禹山。
段禹山大吃一惊。
“四小姐!”
“这银子呢你先收着,五万两虽然不少,可对于我而言却也并不多,段先生非池鱼,定然又用得上这银子的时候,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段先生对外可以说是我的账房,谁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段禹山虽然已经表露了衷心,却也没有想到纪容这么信任他,要知道他大可卷了这五万两银子隐匿起来,下半生也就吃喝不愁了。
只是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对纪容而言,损失的不过是五万两银子,而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伯乐。
纪家四小姐虽然只是一介女流,胸襟和格局却不是一般男儿可以比拟的,就从她随手拿出五万两银子给他就能看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功夫,言辞诚恳道:“四小姐,我有一个想法。”
纪容做了一个请说的收拾。
段禹山道:“既然四小姐能拿出这些银子,咱们何不借着这便利和朝廷里的一些人搭上关系,让他们成为我们的耳目。”
他这话说的隐晦,纪容面色凝重下来,和朝廷搭上关系?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一没有人手,而是她一时没有头绪,所以这想法也就搁浅了。
“段先生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段禹山顿生出一种酒逢知己的感觉,把自己的想法徐徐道来。
纪容越听越觉得可行,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放……印子钱?段先生觉得可靠吗?要知道这可是吃黑钱,朝廷知道了,这是可以下诏狱的。”
段禹山自然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他捻着胡须道:“四小姐,这印子钱咱们是放给朝廷里缺银子的人,他们敢捅出去吗?且咱们也可以同时培养一批人,在朝廷里立住脚跟,咱们只要一直在幕后,就不会出事。”
纪容动心,却不免迟疑:“想要在朝廷里培养自己的人?段先生,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段禹山大笑,“四小姐,纪家如今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吗?”
纪容拧眉:“您说纪清?”
段禹山摆手,“周安平。”
纪容不敢置信,她想过可能是纪淮,纪令德,纪如辛…甚至是周安文,却没有想到段先知看上的是周安平。
实在太意外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段先生怎么会选他?”
“因为四小姐可能会嫁人。”
纪容愕然,“段先生不会觉得我会嫁给周安平吧?”
段禹山定定的看着纪容,“四小姐,您母亲当初就想让你嫁给周家人不是吗?周安平可不像表面上这样的简单,此人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能一飞冲天。”
可纪容还是不相信,因为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周安平这个人,要说他以后会大有作为……纪容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064章 父亲的质问
段禹山不再多说,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事情需要安排,这时候没有必要做过多的争执。
“四小姐,有件事情不知道您知道不。”段禹山端起茶小戳了一口,“近来京都有人在调查您。”
纪容一愣。
京都有人在调查她?
“段先生可打听到了是谁?”
段禹山抿着嘴笑了笑,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十四王爷。”
纪容愕然!
魏琮在查她?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她上次说了他的坏话?不至于吧。
纪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段禹山道:“十四王爷既然会调查小姐,看来是有什么事吸引了他,以我对十四王爷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四小姐可否和我说说,您与十四王爷有过什么交集?”
纪容觉得多个人就多些主意,于是把近来遇见魏琮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上小时候爬树的事情。
段禹山沉思良久,把这些事在心里捋了一遍,纪容心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纪容在马车上想了很多,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虽说她小有姿色,却也不至于能够让十四王爷一见倾心吧。
二月二十,纪昌约了纪容在德福酒楼见面。
他隐瞒了自己来京的消息,想来是不愿意被纪家的人知道他回来了。
纪容想了想,轻车简从,去了德福楼。
天字一号间的包厢里,纪昌身边围着两个身量分流,在二月初春若穿着齐胸流云裙的美娇娘。
见纪容过来了,纪昌摆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
两个美娇娘不知道纪容的身份,误以为这是这位纪爷的心上人,看向纪容的目光,就仿佛刀子似的。
纪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她这枪挨得太冤枉了吧!
偌大的包厢里,一面都是镶着琉璃的万字格的窗户,天光明亮,包厢里亮堂堂的。
“五伯,可是事情办妥了?”
纪容也不客气,在纪昌对面坐下。
她这位五伯,简直就是画本子里狂傲不羁,放/荡任性的公子哥原型。
不过有区别的是,五伯年少离家,多年来攒下基业,那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没有吃过纪家的米粮。
对于这位五伯,纪容更多的还是钦佩。
纪昌看着自己这个侄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在了他的对面,还镇定自若的拿起了桌上的干果,比他还随意的样子,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
“不过是小事情,我这儿就有一对姐妹,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两姐妹都是自幼习武,等闲人近不得身,你可要?”
纪容眼睛一亮,这两个女孩子是姐妹,年纪相差也不大,至少能在她身边待上六七年,且又是自幼习武……这样的人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纪容满脸堆笑,“就知道这样的事情找五伯绝对没有错。”
“你怎么知道我?”纪容正把桌上的酸角拨开送进嘴里,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完了!露馅了。
她是因为前世的事情,才知道了自己这位五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这一世,她从小就不知道这位五伯,找上他,已经是贸贸然了,她还说漏嘴了……她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五伯,既然已经求到了您的名下,实不相瞒,我在纪家,很是艰难。”
想到如今她继承了周家家产的事情反正也瞒不住了,纪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纪昌。
“倘若是让人掠了去,我这就是再多的银子也没有命花啊,再说了,您的名声在纪家下人们的嘴里可从来没有消停过,我知道您,并不奇怪吧。”
看着侄女的样子,纪昌觉得很是有趣,笑道:“得了,你可别给我扣高帽子,我呢,顶多就是成为别人家里说起忤逆不孝时的范例罢了。”
想到有些事,他抿了唇。
看来这是糊弄过去了?纪容微微松了一口气。
“五伯,为何您这么多年都不肯回纪家呢,每逢阖家团圆的日子,父亲就总是念叨你。”
说起自己一母同胞的二哥,纪昌的面色柔缓了下来。
“回家?四侄女,你觉得纪家像个家吗?”
纪容默然。
是啊,纪家像个家吗?处处都充满了算计,猜忌,你永远不知道,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具后面,是怎样一张青面獠牙的嘴脸。
“五伯说的对,纪家的确不像是个家,说不大逆不道的,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托生在纪家门下该多好,就做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平淡的过着日子。”
纪昌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讥笑,“所以,我十五岁离家,多次过家门而不入,认贼做母,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五伯的话外纪容心里打了个滚,她脑海里闪过什么,却很快飘得无隐无踪。
“五伯为何还不成亲呢,像您这样年纪的人都做父亲了,您还只身一人,难道是看破红尘了?”
纪容觉得,受人恩惠,就应该有个态度,慰问一下自己这位常年漂泊在外的五伯父是很有必要的。
“成亲?”纪昌不屑的挑了挑眉,“是这外面的姑娘不够漂亮吗?还是自己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为何要成亲,或者说,你很认同你父亲的行为?”
纪容怔愣住。
敢情这位五伯什么都知道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嘿嘿”的笑了两声,“五伯果然是通透人。”
纪昌默默的笑,“你吃过酸角?”
纪容点头,“那会儿在盐林,外祖母常拿这个当零嘴逗我。”
“嗯,我从云南带了不少回来,你走的时候,带些回去吧。”
纪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五伯你不会住在德福楼吧?”
纪昌哈哈大笑,“有何不可?”
纪容再次默然。
她这位五伯简直是的异类,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揣摩他,他身上真是有种天马行空的气质,让人觉得正常人做不出来的事,在他这儿完全有可能出现。
“你如今比我还富,什么时候借点银子给你五伯使使?”
“五伯父就别打趣我了,如今我在纪家四面楚歌,以后要靠五伯帮忙的地方多着呢。”
纪昌呆了呆,旋即再次大笑起来,“我看你就是的只进不出的主,也不知道像我二嫂还是二哥。”
他话刚说完,包厢里就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对不住,五伯一时口快了。”
纪容苦笑,“五伯不必放在心上,我母亲如今已经入土为安,您说的没有错。”
纪容临走前,纪昌颇有些唏嘘的嘱咐她:“你可要警惕些三房,还有那个姓邹的老太婆,放心被她们卖了,还要帮着数钱。”